《短篇故事》鸦瞳

4、五代十国·山鬼

　　冯道伸手从公文堆里捞出一册，递给钟散：“你看这几份邸抄。”
　　钟散没想到老头直接给她看这个，倒也没在怕的，接过来便开始翻阅。

　　第一封是加急送来的，声称六月初，原河东节度使刘知远入主梁州，改国号为汉。他下诏罢诸道为辽所扩财帛，广纳晋臣赴河东。

　　第二封是四月，宁国都虞侯武行德奉命运送后蜀铠仗回辽，至河阴叛变，占据河阳，已于后汉军汇合。

　　第三封则是密信，写信人是护圣左厢指挥使白再荣，信上请长乐老代为联络后汉里应外合，驱逐麻答，收复恒州。

　　钟散看完，半晌没有言语。
　　冯道便品茶静静侯着。
　　良久，她才道：“此人贪财好利，不过又是一个麻答。”
　　冯道点头解释：“起义可用。”

　　钟散又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冯道开门见山：“白指挥使来信前，洺州防御使薛怀让已告知于我，不日便杀辽使者，降后汉。以麻答的个性，定然会从恒州大举出兵攻打洺州，我知你擅长骑术游击，更是深谙排兵布阵之道，帮他多拖一阵。”

　　钟散嘲弄笑笑：“你这是给我安排个送命活儿。”

　　冯道叹：“老朽也未曾料到杜重威会带二十万人马叛汉受降，送出去容易，收回来难，说到底，苦的都是百姓。”

　　钟散眼中黯然，端起冯道早就斟好的茶饮了一口：“何时动身？”
　　“越快越好，”冯道说完又打量着钟散的小脸，“为出行安全，还是男装打扮，我派曲离随你同去。”

　　钟散原本想说不必，但看窗外落后半马的铁面眼神抗拒，她嗤笑：“可以，但他得听我的。”
　　窗外人越发僵硬了。

　　……

　　钟散抵达洺州时，已是七月上旬。
　　入城前，薛怀让已经先一步杀辽使步健，降后汉，速度快到让钟散来不及做准备，麻答那头已经带着精锐骑兵攻向洺州。

　　钟散看向主位上的薛怀让：“后汉那头的答复是？”
　　薛怀让见过冯道的信物，也不掩瞒：“遣郭从义分兵万余，与我同取邢州。”
　　“可你没取到。”
　　“邢台坚壁，守将刘铎拒不开门，他奶奶的就是一只辽人走狗！”

　　薛怀让的暴脾气并未引来客座二人的瞩目，相反，他们一对视，钟散率先开口：“你怎么看？”

　　“固守洺州。”曲离已经摘去铁面，仍旧一身黑衣，容貌却十足夺目，让人明白了为何他要终日覆面——
　　乱世之中，没有足够的身份，这幅容貌只会屠惹是非。

　　他们这次想到了一处。
　　钟散继续跟薛怀让推进：“以麻答速战速决的突击打法，应当会遣副将率骑兵速攻，他手里可还握着刚铁将做后继。”

　　薛怀让自然想到，脸色不是很好看：“洺州城内做好应战，粮草军备一应俱全，可若是守城，封内其余地方，辽人定不肯放过……”

　　钟散咬咬牙，攥紧拳头下定决心：“给我一百骑兵，擅长马上作战和射箭者优先，闭城其间，我们会带着这支队伍游击迂回作战，帮你转移注意力，顺道……能救一个算一个。”

　　曲离转头，平静的看着钟散，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得去打游击了。
　　钟散腹诽，冯道那老狐狸早知有这一遭，他坑我，我坑你，不亏。

　　薛怀让旁无他法，当夜调遣了钟散需要的人数，趁着夜幕包围，一行人悄悄溜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