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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Chapter 1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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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尿否?”
一大早起来,立花便用她那双布满了雾气的惺忪睡眼直愣愣地看着兔丸,而兔丸则被吓了一跳:“你在胡说什么,我,我是男孩子!”
打量半晌,立花总算从睡梦中彻底清醒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辩解道:“抱歉,差点儿忘记了自己的属性。”
兔丸:“……没事,我背你去溪边洗脸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偷望茨木童子所在的方向,见后者情绪平静,不像是要呵斥的样子,便也安心了许多。
离立花被绑架已经过去了三天,他们按照计划好的路线前行着,一路上再也没有麻烦的事情出现……当然,除了立花的腿伤。兔丸是常年在外奔走的妖怪,对伤势愈合程度的判断最准确不过了,他发现立花的骨折有明显的加重,几经思量,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但立花对此始终避而不谈,实在被问得烦了就随便搪塞几句,兔丸内心的困惑不免更深。
“立花,”他将背上的人往上掂了掂,犹豫着问道,“你莫非是要逃走?”
立花心下一惊,条件反射地收紧胳膊,却不想兔丸因为脖子上忽然传来的力道闷哼了一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
“你不会告发我吧……”
闻言,兔丸的声调略有提高:“我怎么可能告发同伴呢!”
这句话倏地点醒了立花,她这才意识到,兔丸或许是一个不错的伙伴人选。
当初她太提防茨木,以至于忽略了同样是被强制带走的兔丸,况且这段时间一直是兔丸在照顾她,虽说达不到细致入微的地步,但也算得上是有求必应。思及此处,立花不由得内疚了一番,随后低头说道:“我确实是想逃走,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行动。”
说话间,兔丸的耳根子顿时涨得通红,他的皮肤本来就异常白皙,如今这颜色一蔓上来,倒比海棠要妩艳许多,立花觉得奇怪,便问:“你怎么了?”
“没没没没没没事!”兔丸干笑两声,赶忙将脑袋扭向另一侧,“就是天太热了!”
立花抬眸望了眼将云絮尽数晒化的烈日,忍不住感慨:“今年的夏季来得可真快。”
“嗯,嗯……”
溪水淌于山涧,水绉在暖风的推助下发出铮铮鸣响。立花将手指搅入溪中,本该散开的涟漪瞬间被冲至下游,只留下拨动琴弦般的脆声响彻耳畔。她要在这里洗脸束发,估计得摆弄好大一阵子,兔丸就说先回去帮她准备午餐,待会儿再过来。
而且临走前目光闪烁,脸颊上的红晕还未消。
立花稍稍垂首,仔细端详着自己印在水面的脸。这几日劳苦奔走,不沾荤腥,人都瘦了半圈,再加上睡眠不足,伤势严重,原本还算红润的面容也略微带了些许菜色,看起来憔悴极了。
“亏你还有闲工夫在这儿打扮。”
此时,立花恰好将水拂到脸上,水珠浸满眼缝,什么都看不见。
“腿折了?真可惜,全摔断的话这个世界就清静多了。”
来者的声音清冽沉稳,不同于茨木,更与兔丸无关,立花连忙用长袖擦干净眼角的溪水,不可置信地注视着对面那道灰蓝色身影。
“表情太难看了,”荒瞥了她一眼,随之敛起双眸,平稳傲然的话语间似乎掺杂着几分无奈,“还能站起来吗?”
“哈?!”
“看你的反应应该是能站起来,我先走了。”
“我错了爸爸!”立花猛地扑上去,眼看就要栽进水里,可就在这时,衣领忽然被人从背后拽了一下,这相反的力道令她重新跌回地面,而且还摔得不轻。
“真给你家恶鬼长脸,”荒环着手臂站在她身旁,半是嘲讽半是打趣地说道。
“我都半身不遂了,你就不能把语气放柔缓一点吗?”立花十分谨慎地将腿扳直,完全不敢触碰伤口,“现在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少讲点不必要的事比较好。”
荒收起多余的表情,道:“那名叫茨木的妖怪确实不好对付。”
“你都看见了?”
“嗯,三天前路过破烂寺庙的时候。”
半个月前香取月生就把所有村民召集起来去找石原立花了,荒当时仍然保持着一贯的淡漠态度,香取月生也就没有管他,毕竟他在洼冢族人的印象中跟热情沾不着边,对立花的事肯定不会上心,可后来,未收到寻人指示的荒竟然先村民一步找到了立花失踪的线索——
‘石原立花?’穿着狩衣的男人咬牙切齿地嚷道,‘啊啊啊,就是那个死女人,我们浅丘沙没招她没惹她,她却偏偏要来踢馆,这下好了,我们这帮大老爷们儿的脸都丢尽了!’
顺着这条线索,荒很快就来到了浪人的据点里,他发现立花被监视着,正窝在一个铁香炉边出神,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于是他静观其变,打算探查清楚立花失踪的真相,似乎是为了证实他的猜测一般,当天夜里一名大妖闯入据点带走了立花,并将所有浪人杀死,荒对人类向来没什么好感,何况死的还是一群以绑架勒索为生的没落武士,他只淡淡地瞥了一眼便离去了。
“原来如此,”听完对方的叙述后,立花不禁陷入沉思,“我的计划起作用了啊……”
“什么计划?”
“靠踢馆吸引来找我的人的注意,如果不是傻瓜的话,肯定都会沿着线索继续找下去。”
还未等她讲完,荒便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转身拂袖,消失了。
远方传来兔丸的声音:“立花,我来接你了,你衣服穿好了吗?”
立花失笑,高扬胳膊:“穿好啦,你过来吧!”
暮色逐渐模糊,徘徊在溪流表层的粼光也过渡成了赤金之状,虚飘的云絮恍若青灯古佛前的一缕线香,散出薄薄烟雾。
“又出岔子了?!”茨木的低沉嗓音中满是不可压制的烦怒,“兔妖,到底怎么回事!”
面对茨木的质问,兔丸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他锁着眉头望向躺在地上的立花,说道:“我去看看她。”
早晨还好好的,岂料天刚擦黑立花就突然倒地不起,头冒虚汗,低吟断断续续,肯定不是什么小灾小病。见状,兔丸的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顾不得茨木的意见,他赶忙跑到立花身侧蹲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与惊慌:“振作点啊。”
然而,立花却在此刻偷偷对他扮了个鬼脸,随即又表现出极其痛苦的模样,双眼紧闭,不再睁开。
兔丸:“???”
立花做鬼脸时有兔丸的身体挡着,茨木根本没瞧见,只没好气地问:“喂,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太好!”兔丸脱口而出,“一定是那群流浪武士没给她请医师,外伤变成内伤,连内脏都受到感染了!”
茨木不知道是什么严重的伤能让立花内外俱损,但人类的体质确实麻烦,很多东西都跟妖怪的认知不一样,所以他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结:“什么时候能治好?”
“她这伤发现得早,左不过两三天的时间。”
茨木的脸色变黑些许。
及时察觉到了对方的怒气,立花忙不迭地坐起来,随后又假意咳嗽两声,道:“茨木,我有个疑问。”
“讲。”
“你和酒吞童子是朋友吧,他为什么会独自离开?”
关于酒吞童子离开的原因茨木也不清楚,他只是得到挚友从丹波国消失的消息后立刻出来寻找而已,如今立花一问,他才隐隐觉得这其中有不对劲的地方。
“有果必有因,比如说,在你们分开时他有没有出现异样?”
兔丸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等立花把捕捉野兽的套绳牵到茨木脚下。
果然,前者全然不给野兽喘息的机会,趁着空隙抓紧发问的时机:“任何人发生任何事都是有理由的,除非那是意外,不过依照酒吞童子的传闻来判断,他并不是会出意外的妖怪。仔细回忆一下,你察觉到他有异样的那天是什么时候,再把时间线往前推,想想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不得了的大事?”
立花拼尽全力诱导茨木往她暗示的事情上想,此事涉及酒吞童子,茨木也很难从中发觉有诈,他将她的话当成了一番有理的推断,思绪渐渐回到了几百年前。
他化成人类欺骗了一名洼冢姓官员,借其之手将妖怪不可触碰的万流结界打破,解开酒吞童子的封印并在京都大闹了一场,随后,他们便朝丹波国走去,准备将此事大肆宣扬宣扬,涨涨妖怪们对抗京都阴阳师的士气,可没想到在路过一片枫叶林时,酒吞童子的目光蓦地转移到了鬼女红叶的身上。
尽管不太情愿,茨木也得承认鬼女红叶的美丽,双目摄魄,娇靥百媚,普通男子光是看上一眼便要酥了骨头,但他从不沉溺美色,当美景瞧瞧也就罢了,可酒吞童子的情况却与他截然相反,从那之后他的挚友逐渐迷上了醉酒,起初茨木还以为是他被封印得久了,想喝点酒去去晦气,不过现在想来,事实可能要比想象中的糟糕得多。
鬼女红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