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里有只吸血鬼》冥丸

7、邀请

　　年底的最后一个月里，冷空气和雾霾没有离开过人，乔子宸下班时忘了戴手套，回到家双手冻得通红，王大婶连忙倒了盆热水让他泡着。
　　乔子宸将双手放进去，僵硬的手一下子柔软下来，院子里静悄悄的，天空变成了深沉的墨蓝，迷茫缥缈的一层薄雾望不见底。乔子宸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出神，脖子里突然一凉，有白色的东西落在了鼻尖上。
　　“下雪了……”
　　天空中零零星星飘起了雪花，乔子宸仰起头，微微张着嘴，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下雪了，就像是积攒了一年的委屈到头来总算发泄了出来。
　　乔子宸眼角有点湿润，捧水洗了把脸。
　　一年又过完了，如此无聊，寂寞，穷困，郁郁寡欢的一年，又过完了。
　　“爸妈，下雪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院子里明晃晃的一片，没想到昨天晚上雪下的那么大，发狂了似的。乔子宸步行去上班，一场雪，让自行车放假了。
　　提着包，在寒风中颤抖，到了公司，打完卡刚坐下，小何就凑了过来。
　　“嘿，乔，马上要跨年了，你准备怎么过？”
　　“跨年？”乔子宸打开手机日历，“啊，的确是，不过还有一礼拜呢，现在说有点忒早了吧。”
　　“一点儿也不早，兄弟怎么打算的？”
　　“没什么打算啊，吃饭睡觉。”乔子宸对跨年没什么兴趣，这样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那都是小年轻们想要狂欢而找的的理由。
　　小何的热情一下子被浇灭了，“什么啊，你这样真的特像老大爷你知道吗，我看，你要是没事儿，不如咱哥俩儿抱个团怎么样？”
　　“啥，”乔子宸一脸嫌弃，“你跟我抱啥，不找个姑娘一起玩儿去。”
　　“啧啧啧，甭这么说啊，你看啊，今年就算有个姑娘跟我一起跨年，谁能保证明年和我一起跨年的还是她，这兄弟就不一样了，兄弟啊是手足，每年一起跨年这起码没问题吧……”
　　小何说的天花乱坠，意思乔子宸倒是明白了，就算想约他一起跨年呗。抿着嘴思忖了一下，反正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陪着小何能让他高兴高兴未尝不可。
　　“好好好，打住啊，我知道了，今年我陪你过还不成嘛。”
　　见乔子宸松了口，小何开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
　　小何一走，“地中海”突然冒了出来，张口就批评乔子宸。
　　“年末了，工作抓紧，最近工作效率太低，手底下活儿赶紧做，这儿不养吃闲饭的。”
　　乔子宸能说什么，这段时间“地中海”已经很少找他麻烦了，他满足还来不及呢，只得赶紧站起来鞠着躬道歉。
　　哄走了“地中海”，乔子宸终于可以安心工作了，手指放到键盘上的时候，想起了苏唐。
　　他那样的人，不知道跨年怎么过，想要和他约会的人一定很多吧。
　　出声嘲笑了一下自己，乔子宸将注意力放在了工作上。

　　苏唐窝在宅子里，用手机刷着讯息，拍了一下身边雀儿的脑袋，雀儿弱小的鸟身子差点翻过去。
　　“别说，这东西还挺方便的，什么讯息都可以看到。”
　　雀儿用翅膀揉着脑袋，委屈道：“少爷您打我。”
　　“我最近看到很多人在讲这个‘跨年’，大家好像都喜欢在新旧年交替的晚上和朋友一起happy？”
　　“少爷您怎么忽然说英文？”
　　“爷的爹是英国人，他妈的爷说不了英文？”
　　“还是带脏话的中文听着舒服。”
　　“少废话！”
　　“这么说？少爷想约朋友一起玩了？”
　　苏唐被雀儿问的住了声。
　　“少爷您有朋友吗？”
　　“滚滚滚！”
　　自己的想法和行动怎么能被随意洞悉，这是苏唐不允许的事情，可有一点雀儿说中了，他是想约人，约乔子宸。上回吃了他的早饭，自己回请一顿怎么了，跨年这么好的借口不用的是傻子，况且那次走的太急，好像有点不礼貌？电话也还没交换，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乔子宸那土包子穷兮兮的，看起来就没什么朋友，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在这个普天同庆的日子牺牲一下自己让乔子宸开心一下简直功德无量。
　　心里盘算罢，今天晚上就去找乔子宸。
　　血族那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上门的高贵操守苏唐忘得一干二净了。

　　乔子宸在自家院子里见到苏唐的时候以为眼花了，风流倜傥的人儿慢慢走近，白皙的手指轻轻在自己肩膀上点了点。
　　“好久不见。”苏唐在乔子宸面前向来占据主动地位。
　　“啊，好久，好久不见，有什么事吗？”
　　这话惹的苏唐就不开心了，没事不能来找他吗。
　　“没什么事。”
　　“哦。”
　　乔子宸低下头，有些黯淡，“那进屋吧？”
　　“好。”
　　两人进了屋，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眼睛十分不好受，苏唐这才瞅清屋里满满当当都是自己送来的东西。
　　“对了，这些东西……”
　　“是我送来的。”苏唐坐在了沙发上。
　　“那个……是不是太多了？而且都是很贵重的东西，我一直思量着要怎么还给你。”
　　“还？为什么要还？不过这房间这这么多东西是有点憋得慌。”苏唐想了想，“怪我当初少送了一样。”
　　“啊？”
　　“房子啊，置办个大房子，这些东西也不要搁这儿挤得慌了。”
　　乔子宸给苏唐倒了水，受宠若惊道：“你别呀，这些东西我已经受不起了，你再整一房子，这不一辈子都得欠着你了。”
　　一辈子欠着，还都还不清。
　　苏唐吊儿郎当回答道：“话说早了，这往后啊，谁欠谁还说不准儿呢。”
　　人生无常，乔子宸是体验过的，苏唐这话倒说的没错。
　　“你也甭膈应，住院时候我没去看你，这些都是出院礼物。”
　　“也太贵重了。”
　　“爷钱多。”
　　“……”
　　头一次和苏唐单独两人面对面的交谈，乔子宸不紧张是假的，只有苏唐问一句他答一句，让他主动说话，他实在找不出能引起苏唐共鸣的话题。
　　乔子宸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他和苏唐除了住在一条胡同里，还能有什么交集？
　　没有。
　　自己现在连和苏唐进行人与人之间最肤浅的社交活动的资格都没有，吃喝玩乐，大手大脚的花钱是那样奢侈的事情，苏唐对自己的好，是他善良，乔子宸心底里觉得那更像是一种施舍。
　　难道已经可怜到需要施舍的地步了？
　　苏唐看着乔子宸的表情不太对，心想是不是呆了太长时间招人嫌了，聊的差不多了，反正气氛热不起来，于是收住了废话直奔主题。
　　“跨年有安排吗？”
　　乔子宸听见问话讶异的“啊”了一声。
　　“啊什么，问你话呢。”
　　“公司的朋友今天早上刚约了我。”
　　“这么说，你没空？”
　　乔子宸内心有点动摇，这种情况是他不敢想的，苏唐上门竟然是为了邀约。
　　“我……”
　　苏唐是讲道理的，既然有人在他之前约了乔子宸那他也无话可说。
　　“没事儿，我就是随口问问，”苏唐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这是我的电话，可以随时联系我。”
　　小纸条轻飘飘落在茶几上。
　　电话。
　　乔子宸的心脏剧烈的收缩了一下。
　　他有苏唐的电话了，是苏唐自己给他的。
　　“我先走了。”
　　苏唐起身出门，乔子宸送他到了院门口，看着苏唐高大挺拔的背影远去，垂下的手将那张小纸条紧紧攥住。
　　明明已经不想和这个人有什么交集了，似乎刚下好了的“萍水相逢”的定义，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