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成邑二年

1、全文

　　工作了一整天了，一点力气都没有。想着这些无聊的工作，我就觉得人生真的没什么意思。还是洗一把脸吧，我起身到了洗手间。公司的洗手间有一扇窗户对着我们所在开发区的绿地，看着夕阳的金辉中绿草如茵，矮竹依依，我的精神一下好多了。

　　窗口几只蝴蝶来回飞舞，用落日洒下的金粉装饰自己。我不觉靠近窗口，有一只巨大的蓝色蝴蝶飞了过来，停在我肩头，我好奇地用手指摸了摸他，几片鳞粉粘在了我手上，蝴蝶跃身起来飞走了。

　　我回到办公室，主管阴着脸站在我的座位上质问我去哪里了。我没说什么，他扔给我一大堆东西，呵斥了我两句就离开了。唉，加班，加班。我第一次看见主管Neil的时候，真觉得他是个很帅的男人，身材高大、棱角分明而且面带忧郁。可惜我只看见他的左边侧脸。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我才看清，他右脸有一条明显的疤痕，从耳根蜿蜒爬过脖颈，一直延伸到衬衣领口里面。

　　Neil非常的严厉，而且不喜欢男员工，上周就有三个销售员离职了。这三个销售员销售业绩都很好，并且因为又年轻又很帅，经常把我们的产品推销给很多富婆。不知道为什么把他得罪了。

　　孤灯一盏，我一个人在诺大的办公室里做了一张又一张的工作底稿。已经是深夜了，我干脆开着玻璃窗，靠在窗口吸着烟，以免烟雾熏着了灭火器。想起上学的那阵儿，这时间，恐怕我还在某个酒吧或者KTV吧。那时候阿宾和我总是一同出没，昼伏夜出的玩，没想到现在他已经靠这个吃饭了。想起那时候，我们俩的外号叫“孔雀男”，每天穿着打扮总是能把学校老师吓死，每个月宁肯少吃几顿也要买件新衣服，那时候就知道用护肤用品保养自己。现在呢，工作，工作，每天都只有这两个字。我叹了口气，回到座位上，继续忙碌。

　　我在电脑键盘上不停的敲击着，突然想起Neil也一直都在他的办公室。说来，他确实也是个工作能力很强的人，把这么大一个部门管理得井井有条。对很多事情判断也都很准，处理问题经验丰富，就像是一个有很深阅历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他年龄，可是看上去就知道他也就三十出头吧。

　　终于做完了，我把做好的工作底稿都打印了出来，抱着一大摞文件到了Neil的办公室。我敲了敲门，过了有一小会儿，里面才低低的回答“进来”。他坐在座位上，好像不很舒服。我正想问问，他却说，“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明天上午可以晚点来。”我礼貌的向他告别，回到办公桌收拾东西，然后离开了。刚到厂门口，我突然发现没带钱包，这可怎么打车回去啊。于是我便匆匆赶回办公室。满月的清辉，透着阵阵寒意。

　　我刚到办公室门口，便听见低低的呻吟声。我心中暗暗一惊，不会是Neil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吧，刚才看他就很不舒服的样子。我搁下包，奔他的办公室过去。奇怪，他的办公室里面没有灯光，可是仔细一听，痛苦的呻吟真的是从他的房间里传出来的。我突然有点不寒而栗，于是蹑手蹑脚的走到Neil办公室门前。

　　门虚掩着，只留出一道窄窄的缝隙。我轻轻的蹲下朝门缝里面看。月光下只有Neil，声音确实是他发出来的。奇怪的是，他全身赤裸站在房间正中。月光正好映着他的后脊背，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健美的身材。他背对着我，手好像在揉眼睛，发出痛苦的声音。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敲门进去问问他哪里不舒服。这时，他转过身来。

　　月光下，可以清楚地看见他正用双手从右脸开始，用力撕开他的那道疤痕。疤痕已经张开口子到脖颈了。血红的肌肉、零乱的经络、惨白的下颌骨，映着月亮散发着阴森的寒光。他并没有像常人一样喷血如注，而是沿着伤口渗出乌红的血滴，他的双手已然鲜血淋淋，还在用力往下撕扯。突然他一用劲，刷的一声，那道疤痕一下被撕开到前胸，伤口涌出几股血液，染红了办公室白色的地板砖。

　　我吓得魂飞魄散，一下坐在了地上。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狠狠的朝这边瞪了一眼。我想要逃走，却已经挪不开脚了。只见Neil顺着伤口揭开了皮肤，血水慢慢流下。他又是一用劲，把面皮带头皮扯了下来，耷拉在脖子根上。很快他用力撕扯，表皮渐渐剥离，很快顺着伤口他把整个表皮揭了下来！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站在房间中央，暗红的肌肉，搏动的血管，抽动的经络、阴森的白骨，还有隔着薄膜蠕动的内脏，整个身体不断滴着血滴。没有眼睑的眼睛突出在血淋淋的脸上，瞪着我的方向。

　　我觉得自己吓得已经呼吸困难了。突然，他张开没有嘴唇的大嘴含混不清的说：“知道你在那里，别躲了。”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我坐在地上无力的向后慢慢挪动。他扔下手中的人皮，那张皮的头发落地的时候还那么轻柔。

　　“你都看到了。”他越来越近，还不时扭动脖子伸展筋骨。“终于知道什么叫画皮了吧。”我已经被逼到墙角，没有任何余地。他蹲了下来，盯着我。“我知道你会回来，会看到这一切。”没有皮肤的面孔，看不出来任何明显的表情。

　　“你，你，你是谁……”我空白的头脑只想出了这句话。“你说我么？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有我的同伴，只是比起你们几十亿的人口来说，太少太少了。我们拥有无与伦比的能力，有的被你们奉为神灵，有的被你们指为恶魔，可是我们都是寄居蟹。”“什么意思？”我惊恐的看着这块血肉。他把头伸得更近了，一股血腥的味道窜入我的鼻孔。

　　“什么意思？”他从容的站起了身，“我活了三百年了，终于成年。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可是世界却那么污浊，空气那么肮脏。我出生的时候五十年才换一张皮，最近一百年我要二十年换一张皮，现在么，五年我就要换一张，而且还经常没有健康的……人皮”他说着，踢了一下刚脱下来的皮。“这张皮有基因缺陷，所以穿上后疤口愈合不好。”

　　他又转过头盯着我，我有一种无法言表的恐惧：“你想说什么？”“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很健康，经过我长时间的观察。你和那几个推销员一样帅气，但是比他们健康，他们的皮肤都回愈合不好，有疤痕，你的不会。”他抽动面部肌肉，也许是笑了笑。我知道我逃不了了。“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们的族规不准杀人的。”他看着我，好像我的恐惧是多余的。

　　我正六神无主的揣度着他的话，突然，他张开大嘴，向我喷出蓝色的粘液。粘液一接触到我的皮肤马上就渗了进去。我本能的大叫了两声，失去了知觉。

　　我处于昏迷中，当我迷迷糊糊有点醒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似乎被密封在一个蓝色的塑料壳样的东西里。隐约看见灯光，看见一个男子在穿衣服。我又昏迷过去。

　　晨曦的阳光刺痛了我的双眼，我模糊的看见蓝色的塑料壳子外面有人影。我想用双手扒开壳子，可是没有一点力气，于是我便用头捅开了禁锢我的壳子，扭动着身子连滚带爬的出来了。这时，一个面孔跟我完全相同的男人走了过来，当他走近的时候，我感到他不可思议的高大。他说“你长漂亮了。”然后笑了笑。此时我才明白是我变得不可思议的小。

　　我惊惧的试图奔跑，结果却挥动翅膀飞了起来。我，也变成了一只蓝蝴蝶。

作者有话说

　　Sherry喜欢，我就发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