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铁时代》利夏尔

46、第四十四节

　　第四十四节
　　“报仇？”
　　她不敢置信地重复了这么一个问题------她感觉自己真的是足够愚蠢。明明一直在恨着某个人，可是某种强大的力量回应了她的痛苦和恨意，向她伸出援手的时候，她又因为自己的懦弱而不敢迈出第一步。
　　“你能心怀广大到宽恕他的话，我不勉强。”戴肯说：“你确定这种人不是死有余辜？他做了侵犯别人自由的事情，就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一点，不仅仅是在我们魔域，在人类的领地上也是同样的道理。如果，每个人都以为不会付出代价而为所欲为，世界将会陷入真正的混乱。”
　　他不说话了，仿佛在安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应。他确定他的话，能让眼前这个将他视为师长的小女孩沉思一会儿了。
　　“……我明白了……”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声音微弱但目光坚定地注视着他：“您要我如何做？”
　　“洗脱你们的嫌疑。”戴肯说：“在下一个星期日，你去教堂，你去过教堂吗？”
　　“有时候去。”
　　“让你的父亲带着你去，吉普去过教堂吗？”
　　“也去过，他每个星期日都和爸爸一起去。”
　　戴肯便小声叮嘱道：“很好，像是往常一样去教堂。记住，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惊慌。为你报仇的事情，自然会有人做，你只需要证明自己和大家的清白-----这需要一个相当聪明且自信的头脑，没有自信就不要做。”
　　“是。”
　　星期天，帕特里夏便像是往常一样，和海斯一起穿好礼拜日的衣服，去教堂了。
　　教堂里已经来了一些人，因为是休息日，所以他们个个心情愉快得就像是在剧院。克里斯蒂娜也陪着父母来了，莉洁和她的母亲也来了，她们坐在前排-----自从托尔巴斯死后，教堂就成了莉洁的母亲，这个不幸的孤孀唯一的精神寄托。
　　帕特里夏看看四周，便走到克里斯蒂娜旁边，问：“我能坐在这个空位置上吗？”
　　“当然可以呀。”克里斯蒂娜展开折扇，掩着嘴笑道：“本来我是不允许庶民和我坐在一起的，但是……如果是你们的话，我会特意允许你们的。”
　　“啊，真是我的荣幸。”
　　帕特里夏以骑士的礼节向她道谢，之后坐到了她身边。
　　“话说回来。”克里斯蒂娜问：“你的坚信礼用的礼服做好了吗？”
　　“唔……距离十八岁的坚信礼还有三年呢。”她含糊地说。
　　“三年的时间可是转瞬即逝呀。”
　　“到时候再说吧。”
　　“对了，做完礼拜，我们要不要去服装店看看？”
　　“好啊……不过，我现在可能没有多少钱，所以我就陪你看看噢，上次你推荐的衣服真的是漂亮极了……不过真可惜……爸爸不让我乱花钱……”
　　“好同情你。”
　　她们热烈地讨论着衣服和鞋子的问题，直到菲利斯神甫出现在布道用的讲台上为止。帕特里夏心里短暂地乐了一下。
　　“这胖头鱼要倒霉啦。”她心说。
　　“……我们信奉神的人，要遵守道德，遵守神的训诫……这是神赋予我们的责任……我们要爱我们的兄弟姐妹……”
　　菲利斯神甫滔滔不绝地讲着，正当他越讲越激动，将全身心融入到演讲和布道，自认为是神的使者的时候，戏剧化的一幕发生了。
　　从正对他的门口飞进来三把寒光闪闪的冰剑。
　　像是有人在控制它们一样，它们以无法躲避的速度，次序整齐地洞穿了菲利斯神甫的脖子，胸膛，小腹。神甫的半声惨叫憋在了喉咙里。
　　三把冰剑带着他的尸体向上冲，径直钉在了教堂的屋顶。
　　克里斯蒂娜的目力很好，她首先看到，到底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因此在神甫的尸体被钉上教堂屋顶的那一刻，她吓得尖叫出声：“呀啊……！”
　　帕特里夏将她紧紧地搂住，小声安慰着：“我也吓得要命，不过你别怕，镇静一点。你带了魔杖了吗？”
　　“我没带。”
　　“糟了，我也没带啊。”
　　莉洁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拔出剑环顾四周：“谁！是谁？！滚出来！凶手！”
　　她的母亲不像女儿那样胆气十足，这位寡妇惨叫着昏过去了。教堂里一片混乱，有喊救命的，有去报告的，有像是猪猡一样乱冲乱撞，想要跑出去的。小贵族的男人们完全不顾及平时的风度了，一连串下流的咒骂混合着女人们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响作一团。
　　海斯带着吉普，像是两条泥鳅那样溜到了帕特里夏和克里斯蒂娜身边。
　　“快走。”他急切地说。
　　“从哪儿走？教堂只有一个门啊！”帕特里夏喊道：“克里斯蒂娜快昏过去了，她可不敢从那里走过去！”
　　“翻窗！”海斯说。
　　“打碎教堂的玻璃要赔的！”
　　“你们过来看！地上有字！”酒馆老板雷布斗胆凑近尸体被钉上去的地方，发现了地上的异样，就招呼几个胆子大的人。届时菲利斯神甫已经死透了，血顺着冰剑一滴一滴往下落，流在地面上的时候，却不是胡乱流淌的，而是形成了一篇闪着红光的字。
　　海斯和吉普也凑过去。
　　“……兹有妖僧菲利斯，□□幼女，乡里横行，种种不轨，致使天怒人怨……在此替神行道……取其性命以示惩戒……”吉普轻轻地念着地上的字：“落款：冰雨。”
　　“冰雨！”海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比纸还要白。
　　“爸爸……冰雨是谁？”帕特里夏扶着克里斯蒂娜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
　　“冰雨是二十多年前，让整个法兰王城甚至黑街笼罩在恐怖之中的刺客。”在旁边的雷布代替海斯解释道：“谁也没有见过他是什么样子。除了他擅长使用冰剑和冰系咒语，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中年魔法师，大概四十岁左右。可能有同伙之外，没人有半点线索。二十多年前，法兰王国军曾经运送一批从龙之谷俘获到的龙蛋作为建国祭的贡献，但是这批龙蛋，在运送的道路上就被‘冰雨’所劫走，王国军的士兵，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冰雨销声匿迹了二十多年，现在又出现了。”海斯忧心忡忡地说：“这绝对不妙啊！”
　　“那是……哪次建国祭上的事情？”挤过来的莎娜狄娅问。
　　“哦，就是伊莎贝尔带着穿一身女孩儿衣服的洋娃娃跳舞那年。”海斯不失时机地挤兑道。
　　我知道那是他妹妹，可我就要说是他，怎样？海斯心想。
　　“唔，那的确是很久远的事情啊。”莎娜狄娅说。
　　“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了，就算冰雨那时候是四十岁，现在应该六十多岁了吧？他还有那么好的身手？”雷布质疑道。
　　“魔法师这种生物往往能活三，五百年。”海斯忿忿地说：“普通人也不过一百多年，骑士锻炼得再好，两百年就是极限寿命了。”
　　“什么意思？”
　　“我是说六十多岁的冰雨绝逼还很能打啊笨蛋！“海斯说。
　　“冰雨一定是魔族！”莉洁说：“只有魔族才做这么邪恶卑鄙的暗杀的事情！”
　　莎娜狄娅便大笑起来：“莉洁，这次冰雨却做了一件好事！”
　　“魔族没差，不过一下子就给他猛增二十多岁。”帕特里夏用斗篷裹住克里斯蒂娜的脑袋，心想：“也不问问他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