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异夫妻》单木

6、动不动就摆出一副死相

　　大妖没好气的又冲他翻了下眼，从小到大她在路上和徐之恒面对面撞上都不带打招呼的，她生下来刚满百天就被严爱国送去奶奶家，跟着奶奶在家乡小镇上长到五岁多才回到父母身边。在她跟着她奶奶那几年里徐之恒一次也没去看过她，严爱国前后也只去过三次，她至今仍记得严爱国接她回来那天徐之恒乍见到她脱口说出的第一句话——“这么丑？”
　　那天徐之恒说罢还把抱着洋娃娃的徐洁拖到她面前做比对，两人一个绑着小辫一个剪着男孩头；一个小脸红扑扑一个面上遍布癣痕。徐之恒比对过后着实把严爱国的母亲“念叨”了一番，此后又为大妖抢夺徐洁玩具没少动手揍大妖。她揍大妖，大妖就揍徐洁，常为吃的玩的揍得徐洁哇哇哭，还动辙在徐之恒背后斜着眼瞟她。每回她瞟徐之恒都让徐洁及时打了小报告，加上她脾气随严爱国，死倔死倔，是以更不得徐之恒欢心。
　　晚上，大妖吃过饭收拾好厨房正打算洗澡时，瞥见徐之恒房里灯亮了，她回屋拿上钱就去了前院，进屋随口问了句，“徐洁还没下班呢。”
　　“你问谁？”徐之恒从衣柜里抽出睡裙转身瞪着她，“我没名没姓吗？你要实在不愿叫我妈，你就说徐之恒，怎么徐洁还没回来？那我也知道你是在问我，不是问路边的阿猫阿狗。”
　　大妖眼角一飞，她觉得她就是吃撑了闲的才跑来找骂挨。
　　“你哑巴了？动不动就跟你爸一样摆出这副死相！”
　　“你说我就说我扯我爸干嘛？”
　　“我说他怎么了？”徐之恒把睡裙往床上一甩，“他有什么屁本事？开了大半辈子公交车至今还原地踏步。我一个女人家再没本事好歹也培养出一个大学生，他呢？这些年他有什么成就？你跟着他成了什么样？”
　　“你说我成了什么样？我是偷了还是抢了？没上大学我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是，你好，你怎么不好？你爷爷开公车，你爸开公车，到你这外甥打灯笼——照旧！我今天把话给你撂在这，不信你走着瞧，没有一纸大学文凭你只能靠体力吃饭，靠体力吃饭的走哪都让人瞧不起，将来也别想找到条件好的对象。条件好的就算本人能看上你，人家父母还不一定……”
　　大妖不等她说完上前两步把钱往床上一“拍”，随既掉头欲走。
　　“站住！”徐之恒喝住她，下巴朝钱一点，“怎么回事？”
　　大妖心里不想回应嘴上却没能把住，脱口说道：“是你靠脑力劳动赚来的半月工资。”
　　“……谁，是谁给你的？”
　　“不知道。”
　　“谁给你的你不知道？”
　　“不知道。”
　　大妖头一昂，杵在那摆出一副任尔东西南北风都不吹之势。
　　她那里做好了迎接一通怒骂的准备，然徐之恒那里半晌寂静无声，她眼光一甩，看过去——却和徐之恒目光撞个正着，她还来不及转开视线徐之恒就盯着她追问道，“那给你钱的是男是女你总该知道吧？”
　　鬼才知道！
　　大妖垂下眼睑，瞅着自己的脚尖。
　　“我问你话呢？是男是女？什么时候把钱给你的？”
　　“……女的。”
　　“多大年纪？”
　　“不知道。”
　　“你给我滚！”
　　这晚，徐之恒房里的老式落地扇“咯吱咯吱”似乎响得比平常任何时候都闹人心。天刚蒙蒙亮时，一墙之隔的严爱国起床了，洗漱过后，他从房里扛出自行车，近两年来榆树湾不少人的自行车被盗，有些人下班后把车扛上三楼停在楼梯间一觉醒来都能不翼而飞。
　　严爱国扛着自行车带上门出来，在院里听到徐之恒卧室风扇“吱咯”响，不觉驻足，心里想着，该上油了。上油的念头刚涌上来，他就狠咬了下牙。推开院门，他在坡上，重重放下自行车，推着车走没两步思绪又转到电扇上。那台落地扇还是他把大妖从老家接回来那年买的，买回来那天大妖和徐洁乐得围着电扇一圈圈疯跑，还争着在电扇前比高，姐俩的笑声依稀还荡在耳畔，好像就是昨儿的事。但细想想，中间又似隔了苍海桑田。
　　唉，严爱国暗叹口气，随既甩甩头，抬起左脚踩住踏板，手上带着刹车往前蹬了蹬，再一偏右腿，跨上车而去……
　　卓越蔚蓝海岸。
　　顾云轩的小姑顾岚从电梯出来进到地下车库，抬眼就看见徐之恒站在她车旁，她忙紧走几步迎上去，“徐姐，你是在这等我吗？”
　　“啊那什么……”徐之恒挤出一点笑，在一身机关干部模样打扮的顾岚面前她总有丝局促感，“其实也，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她期期艾艾地说了一半又顿住。
　　“问我什么？干嘛不上去，在这等多久了？”
　　“没多久我也才到。我来是想问下你，昨天去我家……送钱的是不是你？”
　　顾岚正要开口手机在包里响起，她接完电话对徐之恒说，“你刚是提到钱是吧？那钱本来就是你应得的，给你送去也是理所应该。”
　　“那你没跟我女儿说什么吧？”
　　“嗨！”见她面带焦虑之色，顾岚拍拍她肩，笑道：“放心，不该说的自然不会乱说，你又不是才和我打交道。”
　　徐之恒悬了一晚的心这才放下，她生性要强又特好面子，下岗后跑断腿也没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又不愿放下身段去干钟点工之类的活。就在她找工作找得身心俱疲时，结识了在公安厅干行政工作的顾岚。那天她在外奔波一天无果后因内急跑进一所老干医院，当时正值饭点，长长的走廊除去她空无一人。她正找寻公共洗手间呢，就听右前方一间病房内传出惊慌失措地哭喊声。她下意识地快步走上前，刚到门口就和一头冲出来叫人的顾岚撞个正着。顾岚抓着她连声求她帮忙，原来在病房上完洗手间的顾老爷子起身时突然中风跌倒在地，嘴角不停抽搐。她当时二话不说就入内帮着顾岚一起将老爷子弄上床，事后又跑前跑后帮着照料连饭都没顾上吃。等顾红顾枫赶来后，顾岚不由分说把她拉去外边饭店请她吃了餐饭，又开车送她回家。路上交谈中顾岚得知她下岗了正在找工作，便提出请她来医院护理老爷子。
　　一开始徐之恒有些顾虑，护理中风病人可不是个轻松活儿，但她又不忍驳顾岚的面子，加之那段时间找工作处处碰壁她也累了乏了，念在报酬还不错的份上她咬牙应承下来。
　　就这样，她先是在医院护理了老爷子一年多，在老爷子出院后顾岚做通她的思想工作她又跟去做了老爷子的专职保姆。最初在顾家她只负责老爷子的饮食起居，后江美茹提出给她加薪让她做全职保姆，正赶上那段时间徐洁考上大学要外出念书，她没多话便答应了，但一直以来对徐洁对榆树湾的邻居们她都说自己是在市郊一家仓库做保管员。昨晚大妖把她走时赌气没要的工资送来，令她一夜辗转难眠，捱到天亮早早就跑来了顾岚这。
　　“你找到事做没？”顾岚问她，问完不待她回答又说，“要是没有又不愿再和我嫂子打交道不如去我们小区物业看看，我领你去，昨天我去物业取包裹，听见物业主管在打电话让人给介绍保洁员。我跟你说……”
　　顾岚告诉徐之恒，说他们小区的房子差不多都已卖掉，好些业主在陆续装修。为图方便，一些业主通常懒得打电话给家政公司，直接就找小区里的保洁员来做清扫工作。她还告诉徐之恒，说装修垃圾比如纸板什么能卖钱的东西，业主都会交由保洁员去处理。而且，只要不影响到本职工作，物业也不会插手管保洁员揽外快一事。
　　“怎么样，你要想去我现在就领你过去问下。”
　　“你去上班吧，我等下自己去物业问问。”
　　“没事，我领你去。”顾岚拉着她就往电梯间走，“你自己去他们不一定用你，我是这的业主能说上话。再者那物业主管和我家刘健强还有点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