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节》枫林晚霜

35、第34章

　　“唐公子今天没来，不然，老板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另一把尖细的女声说。

　　“枉费我们设的局！老板今天居然没动怒？”

　　“开头有些不快，不过，后来送走华远的人后并未苛责那个小妮子！”

　　原来，我就是那人口中的小妮子！我的手握成拳，握得太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痛得我差点叫出声来。

　　尖细的女声继续道，“她还妄想亮一手博得老板另眼相看，门都没有！便宜了她，居然让她躲过一劫！”

　　“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我不信她次次都好运！”

　　“哎，她应该不会怀疑到我们吧。”

　　“怎么可能！简直滴水不漏，再说无凭无据的就算她说破大天去，也没人会信的！”似乎笑了一下，接着道，“我哥上个月去了趟法国，给我带了一瓶Dior香水，我觉得这种优雅的味道更适合你，你好象一直是用这一款香水的，等会下班我拿给你。”

　　“难为你还记得，那我就不客气了。”尖细的女声说毕，好象开了水笼头在洗手。接着，有高跟鞋踩着地砖的声音，咯咯咯地远去了。

　　想必是都离开了，外头陷入寂静，我的手按在厕门的插销上，抖得厉害。头又开始晕眩，一股恶心涌上胸口，几乎要狂呕出来。想起初入职场时，母亲的谆谆告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古话真是永远不会出错，时时会得到论证。

　　怎么也想不到，以往在影视剧中才会看到的恶女嫁祸的桥段，居然在我身上上演。尤其是韩剧中，往往会有两女相争的三流剧情，善女总是被恶女害得四面楚歌欲哭无泪。虽说恶有恶报，恶女最后阴谋破裂未能得逞，但善女在整个剧情发展过程中已头破血流吃足苦头。以前看到善女被欺时，总是义愤填膺，一边哀其不幸，一边怒其不争，恨不得跳进屏幕中去，代她出头，一出胸中恶气。可是，现在这样低劣的戏码活生生的落在我的头上，我却感到束手无策。

　　我不知道自己做人居然这么失败，可以使得别人恨我成这样，若非恨之入骨，何以会如此大费周章处心积虑要置我于险地。虽然早知职场人心险恶，但可怕成今日这种局面却是我始料未及的。我头痛欲裂，一颗心倒是麻木了，我抚摸自己的胸膛，还好还好，我的心脏还在有力地规律地跳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开了门出来，站在洗手台前，清清楚楚看到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睛肿涨酸痛得几乎要睁不开来。我打开水笼头洗手，水哗哗地冲过我的手，手心里是深红色的掐痕，许是刚才拳头握得太紧了，凉凉的水从我的指缝过滤到水盆里。我把水泼到脸上，凉凉地附着我的肌肤，继而象串串眼泪般滑下，这层层凉意也拂过我的内心深处，立即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我在洗手间里呆了良久，方整了整仪容走出去。因为早过了下班时间，写字楼里已经人去楼空了，我下得楼来，天已经完全暗了。这个城市的夜晚刚刚开始，霓红灯一处处亮得耀眼，马路上熙来攘往，热闹非凡。我慢吞吞得走着，漫无边际，路上行人匆匆，只有我苍白着一张脸，象是个孤魂野鬼般。

　　我不想回家，又无处可去，我终于来到一家叫“卡哇那”的酒巴。一个很安静的，有点美式乡村风格的酒巴，客人也多是些写字楼白领。这个酒巴当初是康平带我和康安同来的，康安嫌太静，来过一次就再也不来了，倒是我和康平还来过五六次。

　　我坐在高高的酒巴凳上，向酒保要了一杯尊尼获加[红牌]威士忌，也就是俗称的“红方”。从小到大，我并没有几个知心朋友，一般的女孩子都有手帕交，同进同出，抵着头唧唧呱呱密密地诉说心事，而我自小家教下养成了狷介的性格，凡事丁是丁卯是卯，水至清则无鱼。大学时代倒还交了三两个蜜友，但毕业后各奔东西，初初离别时，还写信电话联络，渐渐各人忙各人的，就此生疏了。

　　康安曾是我最好的蜜友，现在却是我心头插得最深的一把刀。我悔不当初，如果一开始就坚拒康平，现在情形是不是还会如此呢？我用一只手支着头，喝下一口酒。说曹操，曹操到，康平走到我跟前，满脸堆笑，我斜眼一瞟，他是和上次在日本料理店遇上的那个叫林红的女律师一起进来的。

　　“莫莉，你居然也在。一个人吗？”康平脸上似有惊喜。

　　我别过头，不看他，语气冰冷，“请你走开，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不想同你说话。”现下的我，并无心情与他叙旧或谈天说地，就算是我迁怒于他也罢，这一刻，我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

　　他相当错愕，失声叫道，“莫莉！”

　　我仿若未闻，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变，喝下一口酒。

　　他一只手搭住我肩膀，“莫莉，发生了什么事？”

　　我把他的手拂开，冷冷地道，“康先生，我们已经分手了，分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请不要再做热络状。”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莫莉，我能帮到你吗？”他不以为忤，反而焦急地问。

　　我很想回他一句“回家问你的好妹妹便知发生了什么好事”。但这并不是我的作风，我只是说，“如果你不走，那我换地方喝酒。”说毕，抬眼看住他。

　　他微微皱起眉，抿着嘴神情严肃得看了看我，还是走开了。他并没有走远，和美女林律师坐在离我不远的一张小圆桌边。

　　我当他不存在。

　　成语说“事出有因”，康平就是这个因，点燃了导火索，由康安举着火药向我掷来。我措不及防，被炸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就是那个伯仁。我自问胸襟还没有宽广到与差点害死我的导火索笑逐颜开得剪烛把盏共话西窗，尤其是在下午遭受如此巨大的重创之后。

　　我慢慢喝下一杯红方，呼酒保再来一杯。

　　不经意间，撞上康平投来的担忧的目光。我立刻别转头，此时，手机响了。我从包里取出手机，看了一看，竟然是唐家修。我想也不想，就把手机关了。

　　我在酒巴坐到近12点，喝了三杯红方，已经大大超过我的酒量。我结了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支手已经撑住我胳膊，不用回头，我就知道是康平。我大力甩开他，一声不吭得往外走，他也一声不吭得紧跟在我后头。

　　到了门口，冷风一吹，我有点瑟嗦，扬手打车。康平已经站在我身边，“我送你回去，你这样，我很不放心。”

　　我侧脸看他，借着酒意放肆得打击他，“咦，康先生，我想我刚才同你说得够清楚了，我与你毫不相干！”

　　他的脸微微变色，“莫莉，何苦如此！”

　　我仰头笑，“拜你所赐，我一直甜得很！”说完，我就上了计程车，只余他呆呆站在原地。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瘦高的身影如石雕般立在夜风中，身边伴着的是身材高挑的林律师。车子往前开着，他的影子渐渐远去，小成一个黑点，直到看不见，我的眼眶微微糯湿了，喃喃道，“对不起，康平。”

　　车子停在我家小区门口，我摇摇晃晃地下了车，头痛得快要爆炸了，双腿象灌满了铅般沉重。我拖着蹒跚的步伐向我家那幢楼房走去，远远就看到了泊在花坛边的那辆迈巴赫。唐家修就站在车边，修长的身材湮在夜色中，脚下是一堆烟头，想来已经等了很久了。

　　我摇摇晃晃地走到他身前，仰起头看他，嘻嘻笑了，“唐总是为了下午的事跑来兴事问罪的吗？”

　　他那双子夜般的黑眸定定看住我，猛然间，已搂我入怀，抱得紧紧地，手温柔地抚着我的发，语气无比温柔，“谢天谢地，你总算回来了！”

　　我窝在这个温暖的怀里，忍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喷涌而出，哭得稀里哗啦，全都抹在他昂贵的外套上。我的头还是很痛，酒意涌上来，昏昏沉沉，我闭着眼，只觉得康安、王女士、康平、老板的脸象放电影般在眼前一一闪过，定格在傍晚的洗手间那一幕，我痛楚得呻吟出声。

　　他掏出一块手帕轻轻得给我抹泪，极轻极轻，象是抹拭着一件珍品，深怕一不小心就会咯着了损伤了。我的泪还是源源不断得落下，象关不了的水笼头，哗哗得流着，“我真的好难过……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他轻轻拍着我背，柔声地说，“都过去了，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依然哭得汹涌，良久，他忽然轻轻笑了，“曹雪芹说女人是水做的，真是一点没说错。我怀疑你的眼晴里储存着两个太平洋般的蓄水池。”

　　我被他逗乐了，噗哧一声忍俊不住。他牵了我的手，缓步往小区的小花园走。“啊，破涕为笑的莫莉小姐，明明知道又哭又笑会造成什么效果，居然还这么大胆……”他口气轻松，带着笑意，“终于笑了，我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很动人，如果你哭了，你的眼泪对我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痛心的事！”

　　我的心里一甜，喜悦的涟漪一波波地在心底漾开。只听得耳边他在说，“我有事耽搁了，所以下午赶不上来你们公司。听到方总的汇报，我急着飞回来，一下飞机就打你电话，你居然还关机，急得我在你家楼下等得象热锅上的蚂蚁般。”

　　“哪有象你这么英俊的蚂蚁。”我轻声嘟囔，想到他在我家楼下等待的那份焦灼，心里不是不感动的。

　　“你说什么？”他凑近我。

　　“我说你是一只笨蚂蚁！”我仰起下巴，俏皮得看住他。

　　他露出释然的笑容，微微上翘的唇瓣中流出温和的话语，“不知怎么的，我只要一遇上你的事，就方寸大乱，看样子我的一世英名都要毁了。”

　　“你哪有什么英名啊，花名在外还差不多！”

　　“诽谤，诽谤！完全是诽谤！我不知道有多纯情！”他辩驳，“就知道你会这样看我，不知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啊！”

　　“现在正是六月，怎么不见飞雪呢！”

　　“天可怜见！我的一片真心啊，都碎在这个莫大小姐的脚下了，她居然还狠得下心来踩踏。”

　　“这就是因果循环，你以前踩踏了多少无知少女的心，现在也该轮到你自己吃吃苦头了！”

　　“你还说，你还说！”他笑着伸手来呵我的痒，我最怕这一招，立刻举手投降。

　　他轻轻拥住我，唇拂过我长发，在我耳边低语，“啊，莫莉，我终于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