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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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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一生那么短,可还是有人嫌长,嫌苦,想要过早得结束它。
他们把死亡想得那么容易,那么幸福,他们自私透了,他们把死亡的阴影和重量全都留给活着的人。
肖烈一点都不可怜卫澜,她如果没有遇见他,很可能在那次喝醉的时候就离开了这个人世。她还没死,是她幸运。
在小别墅住了一个礼拜后,肖烈带着卫澜去了别处,卫澜不再问他去哪里。
他们来到一处度假村,卫澜可以想象肖烈这样的人一直是这么浑浑噩噩又潇洒地活着的。没关系,她需要的不是温暖,不是一切和美好有关的东西。肖烈这个样子起码符合她的想象。
那天是周末,郑峻知道肖烈会来,已经备好了酒菜。郑峻不认识卫澜,以为是肖烈新认识的女朋友。他已经很久没带女朋友过来了。
肖烈也没给他们做介绍。
也不过几分钟的功夫郑峻就发觉这个女人有点不对劲。
除了一进门,她盯着他看了一分钟外,其余时间她一直目不斜视的,谁也不理,吃饭也不用人家让,吃了几口就离席了。她只跟肖烈说话,不过态度也很生硬。
“我吃完了,出去一下。”
肖烈也没搭理她,好像这是他们之间的一种习惯或者默契。
郑峻握着酒杯,看着卫澜离开了,问肖烈,“哪来的女朋友?”
肖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来和郑峻碰了一下,喝了一口说:“不用理她。”
“什么叫不用理?那是还是不是啊?”
“你纠结这个问题干什么?”
“我是觉得……”郑峻斟酌了一下,“她有点儿怪。”
“怪么?”
“怪。除了你,谁也不看,对我不理不睬的,我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哪儿得罪她了?”
郑峻目光追随着卫澜,停在门外泳池旁边。
肖烈也望过去,眼神渐渐就变了。
他从餐桌上站起来,走出去,走向卫澜。
卫澜对着泳池站着,并不知道身后有人接近。
郑峻跟在肖烈后面,有一些距离,还没等走近,他就看见肖烈把那个女的给推进泳池里去了。郑峻吓了一跳,手从裤袋里拿出来,连忙跑过去抓着肖烈的胳膊,很激动地说:“肖烈你干什么?”
泳池起了很大水花,卫澜挣扎着,后来就放弃了。她在水下看见肖烈变型的身影,停止了反抗。
郑峻发现卫澜不会水,赶紧跳下去救人。
卫澜出现了幻觉,她又看见了中恒,他来找她了。她对他伸出手。
幻觉很快就消失了,她吐了好几口水出来,眼前的男人哪里是中恒。
郑峻抱着卫澜半跪在地上,看她睁开眼睛,松了口气,“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卫澜抹把头发,只是摇头。
还好没事,郑峻松了口气,抬头瞪肖烈。
肖烈已经来到跟前,太阳在他身后,他的影子罩在卫澜身上。
郑峻把卫澜扶起来。肖烈好像还不肯放过她,眼睛一直盯着她看。
郑峻轻轻拍了拍卫澜的后背,算作安慰。
肖烈二话没说,拎着卫澜,把人又给扔回泳池里。这次,郑峻没有那么及时跳进去,肖烈阻止了他。
郑峻急了,忍不住骂了脏话,“我操!肖烈你他妈逼的是不是疯了?!她不会水你没看见啊!你想看着她死吗?!”
相对于郑峻的激动,肖烈显得相当平静,那平静里还有些别的。郑峻被肖烈的目光惊住了。
他再也管不了肖烈,他必须跳下去救人。
“你他妈真有病!你们俩怎么回事我不管,这个女的今天不能死我这儿!”
郑峻转身一头扎进泳池。
同时,泳池另一头,卫澜已经搭上扶手,一身湿漉漉地上岸了。
阳光照着她,暖烘烘的,可她还是冷。卫澜站在地面上,浑身湿透,发抖,眼睛里有水有泪。她胡乱抹了把脸,拥抱着自己,一步一步僵硬地往前走着。
郑峻没找着人,在水面露了个头,发现卫澜自己上岸了,理都没理他。
他很懵,不知道这两个神经病在干什么,眼睁睁看着卫澜目不斜视走回饭店里。
郑峻从水里爬出来,抹了把头发,心里别扭,可眼睛总管不住似的往她刚才去的方向看。耍人耍到他头上来了。
卫澜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看自己,她很瘦,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她折磨自己,等着随时死去。可她想起刚刚那一幕,快憋死的时候,是她自己救了自己,她没那个勇气真正放弃生命。
卫澜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脸色依旧苍白,眼眶红红的,目不斜视从郑峻身边经过。
郑峻被人无视到这个程度,觉得很不舒服。
他抓住卫澜的胳膊,有些气恼。
“你怎么回事?耍着我玩儿啊?”郑峻的语气不硬,反而带着笑意。
“对不起,还有谢谢。”她说完就走。
郑峻还想再说什么,人家似乎连听都不想听,拐个弯走掉了。
连着几天,郑峻都陪着肖烈发疯,准确地说,是看着他发疯——看他折磨那个叫卫澜的女人,郑峻几次都想发飙骂人了。
肖烈带她去蹦极,人家明明没有准备好,他就把人给推下去了,郑峻在一边吓得腿都哆嗦了。
肖烈还带她去射箭,把一个苹果放在卫澜头顶,虽然肖烈技术不错,可郑峻还是捏把汗,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活动下来,郑峻越来越搞不懂肖烈和卫澜这到底是在做什么,他都快吓死了。
肖烈这个家伙可别是干了什么违法的事,搞得他听见警笛都不踏实。
郑峻从来没见卫澜反抗,哪怕她怕得发抖出汗也不吭声。这个女的,到底有什么把柄在肖烈手里!
就这样提心吊胆的过了半个月,折腾了好几个城市,郑峻一直陪着。肖烈并没有拉着他一起,可郑峻心里不踏实,非要跟着。他有些气肖烈把他拉进这个奇怪的游戏中,他为什么要带着卫澜来见他,不知道也就不必挂心,知道了又不管却是另一回事。
这一路,郑峻都很照顾卫澜,起码比肖烈对她好太多了,可她根本不领情,却对肖烈的“虐待”有所回应。
同样吃面条,郑峻把肉多的那碗给她,她动都不动。肖烈故意使坏撒的全是辣椒的面,塞给她她就吃,她一点都不介意,那是肖烈吃了一半剩下的。肖烈给她什么,她就吃什么,肖烈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可郑峻并不认为卫澜对肖烈有心。不知道是不是坏事做多了,肖烈在小旅馆里有过一次比较严重的感冒发烧,卫澜问都没有过问,是郑峻好心一直在照顾他,虽然他觉得肖烈是活该。
跟着肖烈走了好几个城市,郑峻着实有些累,更何况路上种种惊心动魄让他很是操心。
回省城后,他们在郊外的一个小木屋住下了。这个小木屋是肖烈父亲花钱建的,前几年做过小客栈和农家院,后来生意渐渐冷清,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红火起来,之后就留给自家招待朋友,郊外旅游之用。
知道肖烈要来,小木屋里里外外已经有人打扫干净,厨师,伙计也都到位了。肖扬虽然不在身边,但也早早叫人做好了安排。
肖烈他们到的时候虽然已经是晚上了,还是有十好几个伙计出来迎接他们。山里路不好走,有些小石子儿支出来,肖烈走在前头,中间是卫澜,后面是郑峻。
过不多时,小木屋已经在眼前。肖烈跟几个伙计交谈几句就进屋去了,撇下卫澜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山林前头站着发呆。郑峻和几个伙计说了会儿话,没有马上去房间,而是留在外头抽了根烟。
卫澜面对黑漆漆的大山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郑峻走上前,对她说:“你很少说话,这一路上也没听你说几句话。”
卫澜没回应。
“你和肖烈是怎么回事?”郑峻觉得自己的问题已经非常私人,可他还是问了。
“他怎么说?”
“我想听你怎么说。”
“他说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
对话进入僵局,看样子她是不打算对他做任何解释的。
郑峻不想再自讨没趣,终止了这个话题。
卫澜忽然问他:“能给我一支烟么?”
郑峻知道她抽烟,抽出一根,给她点上,火光照亮她的眼睛,瞬间又黑了下去,一股青烟从她鼻子和嘴巴里呼出来。抽烟的女人往往给人不太好的印象,可她不一样,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她就是不一样。
他发现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奇怪的女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他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呼吸着山里清新的空气,和逼人的黑暗。
她并没有抽完整根烟。她用手掐灭了,之后对他轻飘飘甩了一句“谢谢”就进了木屋。
郑峻之后也掐了烟头,抱着肩膀进了木屋,外头其实有些冷。
这个晚上,卫澜在床上躺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想着那双明亮的眼睛。那不是中恒,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