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章肆·姐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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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绕过那颗粗壮的槐树走到停车场的时候，一眼就看到相约同行的青年。他正倚在松本叔叔那辆丰田车前，默默的仰头望着住院部的青灰色大楼。
视线中的青年身上不再是往常惯见的那件白色大褂，而是穿着纯黑色的衬衫和休闲的牛仔长裤。简约的款式和简单的配色将他原本就极为出色的身材突显得愈加挺拔修长。
“绿间医生。”我抬手压了压头上带着的裸色遮阳帽，笑着走了过去，“等很久了吗？”
听到我的声音，他收回目光，“没，我也刚到。”
“啧，能在小千秋的监视下逃出来可真不容易呢~”我感叹着摘掉帽子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那丫头恨不得去卫生间都拽上我。看来我们的小公主是真的很喜欢你呢，绿~间~王~子~”
跟着坐上驾驶席的青年刚要去拿钥匙的手一顿，接着撇过脸去推了推眼镜，假装没听到我的话，“我们去哪？”
我“噗~”笑了一下，拉出安全带系好，顺着他的话答道：“秀德高中。”
*
轿车停在十字马路的交叉口，等待着前方信号灯的变换。马路对面的购物中心正值五周年店庆，花花绿绿的条幅从楼顶直拉下来铺了一整排。挂在大门上方的硕大液晶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宣传片和高档化妆品的广告。而旁边的电器城则正在风风火火的进行着夏末促销活动。广播的声音和商场的音乐混杂在一起，让人分辨不出它们本来的内容。
“要关上窗子吗？”
隐约听到一旁的青年说了句什么，我转过头看向他，“嗯？”
绿间看了一眼外面滚动的屏幕，“要把车窗关上吗？”
“啊不用。”我摇了摇头，继续托着下巴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这样很好，很热闹。”
我微微眯起眼，任凭迎面的风把头发吹得散乱。自己似乎已经有好久没有吹过这样凉爽的风，没有听过这样混杂的音乐，没有看过这样拥挤的人群了。曾经觉得这种城市的繁碌太吵闹喧嚣，总是想逃离到人群之外。如今真的摆脱了都市熙攘，才知道原来过分的安静也会让人难以忍受。
停歇的车子随着绿灯的闪烁再次起动。注意到前方路牌的指示，我忙回过头，“啊，绿间医生，把车停在下个路口就好。”
“嗯？”正要加速的青年迟疑了一下，“下个路口？学校不是还有两个路口才到吗？”
“嗯，没错。”我点点头，注视着前方，“不过，停在这里就好。”
绿间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解，却也没再说什么，踩了刹车把车停在路边的车位上。
这一段街区并不像方才驶过的中心地段那样高楼林立，吵嚷繁华。街道两旁都是类似咖啡厅、甜品店一样细致的小店。
坐在车上的我可以隐约看到百米外被称为秀德标志性建筑的图书馆。楼顶上那个巨大的时钟格外明显，白色的表盘被夕阳染成暖暖的橙色。现在这个时间，管理员应该已经开始按个楼层的提醒同学离开了吧？
“那天……”
安静的车厢中忽然响起青年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
“呃，抱歉。”开口的人大概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唐突，略微尴尬的停顿了一下，“那天那个男生是你的……呃，同学？”
我怔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稍稍迟疑了一下，我几不可见的轻点了下头，“嗯，是同学。”
旁边的绿间转头看向我，镜片后那双绿眸中带着明显的意外。我冲他笑了笑，“放心吧，我今天不是来看他的，所以绿间医生一会待在我旁边也没什么问题。”
“……”绿间故作淡定的收回目光，把手卷起到嘴前，“无论你要见谁我都是要跟在旁边的。”
“去见小千秋的妹妹也要跟在旁边吗？”
“咳！咳咳咳！”原本假装咳嗽的青年被我这一句话弄得真咳嗽起来。
“噗！”看他耳朵又要红起来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放心放心，我只是举个例子而已，小千秋家里可只有她一个小天使。”
我真怀疑有了小千秋这个病人，他会不会就此患上萝莉恐惧症？见到萝莉就退避三舍什么的……哦不，说不准这个人本就不擅长应付小萝莉，看他第一天见到千秋时候眼中一闪而过的退缩就知道了。
可即便不擅长，却仍是细致耐心的照顾千秋，看来这位看似冷漠的医生内心有着不易被人察觉的温柔。
“雪名桑，你是双子座的吗？”
“诶？”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讷讷的回答：“不是，我是射手的。”
“咦？？”他吃惊的瞪大眼睛，意外的把我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射手的？……怎么可能是射手的……”
“射手怎么了？”我歪头看着他，实在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可惊讶的。
“呃，没什么……”青年也留意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点大，忙把脸转回去，上身坐正，恢复成出了护士们口中那副自持冷峻的模样。只是我早已见惯了他在千秋面前的笨拙，一看到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止不住的想笑。
“不过真的要感谢绿间医生呢~”
“嗯？谢我什么？”
“自从绿间医生来了之后，小千秋开心多了呢~”我抬手整理了一下方才被风吹乱的头发，轻声说：“千秋家里其实不是很富裕，她的爸爸妈妈平时要很努力的工作去赚住院费和手术费，不能时常到医院来陪着她。所以，谢谢你肯那么耐心的陪着小千秋~”
身边的人沉默了少顷，轻声问道：“你，不也陪着她吗？”
“我？”我淡笑了两声，也坐正向前方看去，“不，是千秋在陪着我。”
一片颜色还翠绿的叶子从枝头悠然飘下，画着不规则的弧线落到前面的车窗上。道边的奶茶店在放着熊木杏里的歌，暖暖的声音似乎能飘到人的心里来。
感觉到一旁的青年似乎转过来看着自己，我刚想笑着岔开话题，只是下一秒穿过马路的少年让我本要出口的话停在了嘴边。
少年穿着秀德黑色的制服，单手提着书包，修剪整齐的头发挡住原本漂亮的额头。和我印象中那个总是被很多人围在中心的阳光男孩不同，视线中的他孤身一人，踩着被余晖拉得长长的影子，低着头一步步向前走。从我的视角看去，他整个人都好像处在一片光线照不到的阴影中，周身都是莫以名状的落寞。
我拿起手中的帽子，扣在头上，“绿间医生，我想我们要下车了。”
不等一边的青年回答，我已解开安全带开门走了下去。前方的少年刚好踏上人行道，有所察觉似的慢下脚步，抬起低垂的头。淡紫色的发丝被忽起的风吹得微微扬起，露出他清秀的眉眼。那双清澈的紫眸看到站在车边的我，惊讶的瞪大了几分。
我向他走近一步，看着那张和自己有五分相像的脸，淡淡的笑了。
“森，好久不见。”
*
咖啡厅门口挂着的风铃随着门的开合“叮铃叮铃”的响着。这个时段，店中的顾客并不算多，却也不显得冷清，倒别有一番静谧的味道。
我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面前橙汁中的吸管，看着对面自从坐下就始终低头不语的少年。他双手握着和我一样的冰果汁，好像并没有感觉到杯壁上凝结的水珠。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关系，那张白皙的脸看上去清瘦了不少。
“最近学习忙吗？”
少年仍是不说话，只是摇摇头算作回答。
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果汁，歪着头看他，“那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我，是有了女朋友了？”
“才不是！”少年猛的抬起头，“我才没有！”
“啊拉~”我眯眯一笑，“你总算肯看我一眼了，小森王子~”
“……”少年的双眼正对上我的视线，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将头扭到一边。
对他的反应我倒是不以为意，继续用吸管挑动着浮在果汁上面的冰块，“啧啧，没有我就放心啦，还以为你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姐姐呢~”
话音刚落，少年立刻将头转回来怒视着我，“你以为我是你吗？！”
“诶？”刚要去咬吸管的我愣了一下，随即“噗”的笑了出来，“噗哈哈！小森你……”
记得在我高一的最后一个学期，刚刚和森田在一起的时候，有两次忘了回森的短信和电话，让他记恨了好久，没想到直到现在他还没忘掉。
“喂！”少年还在凶凶的瞪着我，“这有什么好笑的！”
“没，没什么~”我连连摆手，收起笑容，“ne，那我倒要问问你了。既然学习不是很忙，也没有女朋友，为什么不来看我？”
“我……”少年上一刻还忿忿不平的表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注视着我的双眼逐渐变得黯淡。他垂下头，握着杯子的手因为过分用力而微微颤抖。
“我不知道……”
少年抖动的声音中透露着太多的无助和茫然，让我的心头也跟着苦涩起来。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在听到我的心脏病被确诊的消息时，他脸上那比我还要震惊的表情。
我伸出手掰开他那只握着玻璃杯的手。少年稍稍挣扎了一下，而后顺从的任我握住他的手。我拿出自己的手绢轻轻擦掉掌心上冰凉的水珠。只是下一秒出口的话却并不似手上的动作那般温柔。
“雪名森，无论你接不接受，你的姐姐雪名萤得了心脏病，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
被我握住的那只手触电一样猛的抽搐了一下，使劲的想要挣开我的钳制缩回去。我也跟着用力攥紧，不让他有丝毫的移动。
这样近乎拉锯一样过了半分钟，当两只手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开始隐隐泛青时，他终于平静了下来。应该说不只是平静，而是近乎颓然，毫无力气般的摊开。我停顿了一下，继续擦拭上面的冰水。
收回湿润的手绢，我看着少年冰凉的掌心上细腻的纹络，微微的笑了笑，“我这个病人都不怕，你还怕什么呢，ne？”
摊开的手指几不可见的勾了勾，随后一点点握紧成拳，收回到桌下。少年慢慢抬起头，紫色的眼睛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闪动着潋潋的水色。
“姐姐……”
他颤颤着眨了下眼，晶莹的水滴就一下子从眼中滚落出来，顺着他清俊的脸蛋滴落到青色的玻璃桌面上。我的心头跟着一颤，仿佛那两滴泪水是落在了我的心里，在心头烫下两块灼热的伤疤。
“傻瓜，”我伸手拭去他脸上的眼泪，“都是高中生了还哭鼻子！”
“我才没哭呢！”少年又把脸扭到一边，抬起胳膊用力的擦了擦脸，“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噗~”
“笑什么笑？！”
“谁笑了？是嗓子里进了森王子~”
“……喂！”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章肆·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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