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二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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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晌午，阳光有些刺眼，路上行人稀疏，连叫卖的贩子也懒洋洋地盖着顶草帽，仰躺在自家摊子旁歇息。突然从某个破落的民宅子里传来一个凄厉的叫喊声，打破了宁静，惊醒了休憩着的人们。
“死丫头，老子好心收留你，你竟是要害我们性命，你还有没有良心！”
破铜锣一般的尖嗓子嘶叫着，一个身宽体胖的中年汉子拽着一个少女的头发将她从里屋里拽了出来，连带着一脚踹在她胸口将她踢翻在地。少女满脸的泪痕沾染了泥泞，淡蓝色的连身长裙撕裂开来，破烂不堪。
看着围观过来的人群好奇的神色，那中年男人直接扯着大嗓门就在门边解释起来。
“乡亲们倒是评评理！俺看着这姑娘家孤身一人。没个歇息处，就好心收留了她，哪知，哪知……她竟然恩将仇报，把俺辛辛苦苦从笃虚寺求来的神水全给倒了。我家那宝贝娃儿，天天康健靠得就是这保命的水啊，她就这样给我们全毁了，可不是要害死我们么？”
听着男子怒火冲天的痛诉，还有屋里传来的哭泣声，不多时也开始有人起哄了。说着将那少女送官法办，或者浸猪笼什么的。
要知道，他们这些小农户，要求得一瓶笃虚寺的神水来保平安那是多不容易。别说这山上行路遥遥，单是着求得神水的香火钱，已经贵得足够花费掉他们一个普通农家大半年的积蓄了。现在就这样莫名其妙被人倒光了，想来自然是心痛恼火的。
“对不起……”
听到细弱蚊蝇的一声道歉从少女的嘴里冒出，围观的人群更加热闹起来。不知谁丢了一颗石子砸在她娇弱的身子上，人群便开始翻腾起来，几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嘴里喊着帮谁谁报仇出气，一边卖力地拖拽着那少女的衣服，对她拳打脚踢，痛得她声声闷哼，畏畏缩缩地卷起身子缩在墙角，泪水犹如断线的珍珠滴滴晶莹，不停滑落。
但是奇怪的是，少女明明痛得几乎昏死过去，却愣是一声求饶也没有，反倒是断断续续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声声轻颤，无限凄怜，让人不由得心软了几分。
“臭丫头，你倒是会哭，想博人同情不是？”
那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看着少女那边柔弱无依的样子，不自觉得放轻下力度来，但原本那当家的汉子却是不乐意了，冲上前拖拽起那少女，挥手就是一拳照着面门打。
然而还没等如同自己预期所想的那样，听到一个击打的闷响，赫然回神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再也动弹不得，眼前一个笑容灿烂的平凡少年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她。
“混小子，你拦着老子做什！”
“大叔，人家姑娘都道歉了半天了，你又何必再这样咄咄逼人呢？生气多了，容易老哦。”
青衣飞扬，月白色发带随风摇曳，素净容颜上一双烁亮如星的眼眸，异常灵动，给原本平凡无奇的面貌增添了一抹忘不掉的亮点。只见指尖力道一松，来人已经放开手，毕恭毕敬给那妇人鞠了一个躬，一脸笑意飞扬。
试问，这人，除了是那爱管闲事的尹樾然还可能会是谁？
身后紧随而来的陌风和林慕惜相互望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一路前往鑫运农庄的路程本来最多不过10天，然而愣是被眼前这爱惹是非的家伙东拉西扯，今天说要爬山捉兔子，明天说要逛市集闹婚宴，折腾了一个月才终于到了农庄近郊。现在好不容易尽在咫尺，只需要多赶半天路就可以到了，他却又偏偏逛到了这样偏僻的村落里来瞎闹腾。
若不是因为自己不识路，林慕惜又习惯了由着樾然的性子来做事，陌风一早敲晕了他，直接上路追踪逃狱的萧海去了。
且见樾然啦着那汉子就是一大串，语速之快，愣是没给人插嘴的机会。
“大叔啊，你看啊，人家姑娘一定是不知道那什么什么神水对你们忒重要，所以才不小心弄撒的。无心之失，情有可原不是么？何况，你就是打死她出了这口气也于事无补嘛。倒不如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看看怎么补救？大叔一看就是有善心的慈悲人，打打杀杀那是粗俗人做的事，我们怎么可以学呢？”
再粗俗的人也喜欢听好话，再加之樾然刚刚出人意表的一拦，那汉子倒也不敢再鲁莽出手，看着眼前这普通的少年一身简单却质地极佳的布料，只觉得觉眼前的少年郎应该也是有钱子弟，不由得也勉强陪起了笑脸。
看着林慕惜缓缓扶起那已经嘴角裂开，掺着血迹，浑身灰土朦朦的少女，樾然偏着脑袋笑着问道：“不知，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我……”微微抿着唇角，那少女挣着微红的眼睛，哑着嗓子还没说出什么，只听到伴随着一声惊讶的呼喊，内屋里传来几声桌椅翻倒的巨大杂响。
“怎的了？”
大汉紧张地奔回屋里，恰恰撞上了从内屋里跌跌撞撞赶出来的妻子，踉跄地站稳步子，便听到自己妻子惊慌地说道：
“孩子他爹，小宝他……我刚刚把剩下的神水给他喝了，然后他就……就突然不停地吐着白沫子，现在连大气都不出了！”
那汉子一听，愣怔了一下子便着急地往回跑，他妻子却是软着身子瘫在门口，对着那少女雨泪俱下地哭吼起来。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若不是你撒了那神水，我家娃儿就不会因为神水不够，治不好病了。呜呜呜……我的娃儿啊……他才1岁，他才刚刚1岁啊……你怎么忍心，你怎么那么毒！”
“我……对不起……对不起……”少女来来回回只有这一句，眉宇间尽是忧色，盈盈贝齿一咬，仿若是下了什么决定，乘着大家一个分心，竟是直接闯入了内宅。
“你要干嘛！”
听到背后声响，汉子一回头，只看到那轻若蝶翼的少女冲了过来，一把抢过自己怀里的襁褓，纤指微扬，几簇银针便往了孩子身上扎。惊慌之余，只听那汉子一声惊呼，又是一手挥拳而上，却是突然被一只精壮的手臂架住，用力一搅，按压到了后背，连带身子也兜了一个圈贴到了墙壁上再也不能动弹。
“不要害我儿子！”
看不到儿子，那汉子更是着急，然而身子被陌风死死按在墙面上，却是怎么都动弹不了，只能无助地呼喊着。陌风轻蹙着眉头，回头看看那一手握住那少女下针的手，却依旧笑得风轻云淡的樾然，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这位姐姐，好歹也先说说你要干嘛？你看大叔大婶都快给你吓傻了哦。”
“我……我只是……我只是想要救他……”少女为难地蹙着眉宇，轻喘着乞求着，“那符水有毒的，小弟弟他中毒了，再不治真的……”
定定地看着那少女一眼，樾然忽的五指一张，放开了她的手，飞身跃出门房之余，随意飞起一脚就将一只长板凳踢向了门扉，让它勘勘撞合了门扉，拦住了屋外急着要冲进来的一大帮人，然后随意地一扬衣摆，便懒洋洋地坐在门口，挡住了门槛。
“惜子，里面交给你们咯。”
林慕惜微微偏头看了看窗外一群挥着铁楸钉耙之类涌过来的农夫，微微叹了一声，便冲着有些愣怔下来的少女唤道：
“你快救人吧，樾然信你，外面的人他会帮你拦住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那少女手里的针不由得抖动了起来，傻傻地偏过脑袋看着屋外飞扬起的尘土，好不容易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静下猛然悸动的心扉。回过神，她猛地用银针扎住那婴儿的几个要穴，护住他的心脉，而后蹿进厨房拿来几个鸡蛋，砸开取出里面的蛋清，混着温水一点一点沾着勺子给那孩子喂了进去。
“开门！开门！把小宝还给我！”
“疯子，滚出来！”
“快把陈叔放出来！”
屋外叽叽喳喳地吵闹和打斗声，仿佛和屋里的静谧一点关系也没有，陌风已经封住了那汉子的穴道，守在窗边。林慕惜看着那认真地喂着孩童喝蛋清的少女，不自觉地也扬起了嘴角。她很认真，很专注，和一开始看到的那种唯唯诺诺的胆小全然不同。她只是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慢慢脸色红晕起来，然后微微绽放出一个温和素雅的笑容，干净而舒适。
打量着眼前的少女，林慕惜不由得好奇起来，问道：
“姑娘，到底之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怎么都要说你害人性命？我看着，你也不像那般歹毒的人。”
闻言微微一颤，少女顿了一顿才轻轻说道：“大叔好心收留我，我无以为报，还毁他们宝物，让他们如此伤心，总是我错的。”柔声轻叹一声，复又继续。“他们所谓的神水，其实就是用朱砂书写的纸符烧化入盐水之后的东西。朱砂……确实有镇定心神、助人入睡的功效，可是它本身也是有毒的，而且畏盐水，忌用火煅。对于小孩子来说，它的毒性更甚于药用，尤其是用火烧混杂盐水之后。所以，当我发现他们想把这个喂给小宝的时候心急撞翻了它，殊不知，大娘还是将碗里剩余的给他喝了，才让他变成现在这样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何不直言呢？”林慕惜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看着那翻飞的人影，笑问：“因为他们不信你？所以你才出此下策？其实……说出来，总有人会信的。”
脸上微微一红，那少女有些踌躇地低下了脑袋，几不可闻地念道：“那个……因为、我……是我自己也不敢肯定……是不是这样……”
“你不是大夫么？连你自己都信不过自己，怎么让别人信你？”冷冷一声参合进来，却是陌风忍不住插了嘴。
“我……我不是大夫……我怎么有资格当大夫呢？我……我只是学了一点点医术，其实我也不是很懂的。其实我还有很多很多都不会的……我总是搞错，给人添了很多麻烦的……”仿佛感觉到陌风的不愉，声音越来越小，那少女又变回了原本那娇弱无依的家伙，头低得不能再低，兢兢战战的，完全没有刚刚的干练。
接过少女手里的孩子，林慕惜将他好好地放回他父亲的怀里。看着那汉子满脸的茫然和疑惑，她笑着抽出自己头上一根银钗，放到原本盛神水的那个杯子里，兑着温水搅了搅。看着那钗头微微一点点的灰色，她终是嫣然一笑，满意地举到了大汉面前晃到。
“看来那姑娘家倒也真没有骗你。这玩意儿真的不能多喝的，虽然对你也许没啥，这小家伙可是吃不消的。”
轻扬嘴角，林慕惜冲着屋外的人喊道：“樾然，小孩子没事了。可以和乡亲们解释一下了。”
“……嗯……”
屋外是有气无力的一声回应，还没等林慕惜回过神来，陌风已经踹开了门蹿了出去，扶住那摇晃着要跌倒的身影。
“樾然！”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二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