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翔梦》草唯夕

14、第十三话

　　那个仅仅相交不过一天的人，那个吵闹得每次都让他受不了的人，那个被他误会却连辩解也没有，随意地承受了他愤怒，却依旧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翩然而至的人，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笑意依旧，云淡风轻。
　　“你……”满心的感动，在看着樾然的低垂右手时，心底不由得一痛，笑容也被那愧疚僵化。
　　顺着陌风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右肩，樾然眼底的笑意不由得亮了亮，尽管装出一脸惊讶的模样，那眼底戏谑的笑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嗯嗯嗯，我的肩膀淤青了耶。风大哥好眼力，我明明换了新衣服了，你这样都看得见？”
　　“淤青？”跳过樾然没营养的台词，陌风直接抓住废话堆里的重点询问道。他之前明明听到了碎裂的声音的，怎么可能仅仅只是……
　　“是啊是啊，好痛的说。我说啊，风大哥，我就说真的打伤我你会心疼的嘛。可不是，一听到我捏折了树枝的声音，你就收回了一半的力道。不过，若不是我还顺着你击打的趋势向后侧了侧，那一半的力道也能废了我。”一脸摇头晃脑自鸣得意，樾然继续笑呵呵地插科打诨。“做人不该这样的，明知道会后悔还不听人劝，哎呀呀……”
　　熟悉的轻挑笑意，熟悉的吊儿郎当，熟悉的噪呱不止。
　　若是换作往日，他必然觉得烦恼而无力，可是现在看到眼前这个笑眯眯地摇头晃脑的少年，陌风却是也不由自主地扬起了笑意。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很安宁的感觉，原本的愧意还有抱歉，全都消融在那干净温暖的笑意里了。
　　连对不起也不需要，因为他是真的不曾在意过……
　　“笨蛋……咳咳……”

　　听着身后气力不济的咳嗽声，樾然慢慢收敛了笑容，扫了一眼周围惊恐的面容，以及早已脸色暗沉，一脸不愉的萧海，右手轻轻挥出，露出他手中刚刚削铁如泥的武器。
　　那一把几近透明的冰蓝色长剑，剑柄上还有链接着两指宽的银色铁链，啮着寒气，冷峭而绝美。凝结着月华，仿佛只要被那寒光摄到，心底都是一片冷瑟。
　　看着眼前一脸阴郁的中年男子，樾然的神色仿佛也随着那冷瑟的剑光慢慢冷淡了下来，缓缓地举起手中的长软剑指着萧海，微微扬起嘴角：“萧大叔，我本也懒得掺合你们的事，你们能打不起来那是最好。但就你刚刚对我的兄弟做的，这笔账我不好好算算，好像也说不过去了。”
　　“嗯？”微微一愣，恍然大悟过来后，萧海猛地大笑而起，想他一向嚣张行事，倒还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过。“哼，小子，你找死倒是积极，大爷我不成全你都觉得可惜了！”
　　冷哼一声，刀鞘里迸出了长吟，凌烈的刀光顺着抽刀的手霎时间破开了沉寂的夜色，罩向樾然。
　　樾然眼底掠过一丝精光，宛若银亮的月色。脚步一错，人影已经迎着冷峭的刀光蹿去。手腕一翻，银色的铁链带着潋滟的银光闪过，环绕在他的周身，勘勘挡住了萧海啮人的刀劲，刀链相接时，碰溅出叮叮当当的碎响还有一连串摩擦的火星子。
　　借着错开的力道，萧海不再下劈，反转了手腕，横刀切入，穿透那旋舞长链保护圈，直接往里面那人影刺去。然而只听到的“乒呤乓啷”一阵喧闹，自己的单刀尽是挺进不了了。银色的长链在他前刺的那一刻全部缠了上来，捆得严严实实。原本就硕大的刀身霎时间厚重了一倍不止。
　　运劲于手，萧海试图用内力崩开那缠绕在刀身上的长链，却见一束银光贴着自己的头皮扫了过来，连忙横剑挡在面前。看着那剑勘勘劈在了缠在自己刀身上的长链上，萧海不由得讽刺一笑，然而那笑意还没有完全流露在脸上，那冰蓝色的长剑的剑身竟然拐了个弯，狠狠地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
　　“长软剑！”惊呼一声，萧海有些措手不及地连忙退开，却被拉扯着的单刀拖了一个踉跄。
　　原来那铁链竟是可以与长剑分离的，两者的行动并不受到限制，而在刚刚那长剑在接触到他的刀之前，竟是极快地将剑锋换做了剑面，而后借着长软剑剑身的韧性和弹力，“啪”地绕过自己的刀给了自己一巴掌。
　　“臭小子！”看着樾然冰凉无色的眼瞳还有周围的人讶异中带着笑意的神情，萧海只觉得自己被一个小娃娃狠狠地戏弄了一番，不由得勃然大怒。愤懑地怒吼了一声，用力一挣，竟是真的将自己的单刀从铁链的围缠中抽了出来。
　　“生气了么？那你刚刚戏弄人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此时的樾然，虽然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却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戏谑。他的眼底流露出一种没有人看得懂的神情，温和中带着一点愤恼和悲悯，看得陌风心底一颤。
　　“占人家产，就能显示你的实力？欺辱孤弱，也可以证明你的强大？挑破离间，就算是炫耀你的才智？这么幼稚的做法，莫不是你脑袋里堆草的么？”
　　“你！”被樾然气噎了一口气，萧海挣红着脸怒道，“臭小子，就凭你，你还不够资格教训你爷爷我！”嘴里碎了一口，萧海的双瞳变成一种诡异的红，猛地一声长啸，举刀一挺，直刺过来。
　　千万束刀光照亮了夜空，又仿若交结成一股，冷冽的杀意挘得四周的飞鸟都再一次惊起……
　　樾然眉宇一蹙，双手拉起长链，“当”地一声勘勘架住！
　　原本那势如破竹的一刀下去，这看似纤薄的铁链是断断承受不了的，但是那铁链却只是承受不住刀劲往下一沉，顺着那反抽的刀锋，拉碴出一串火花，连带着在樾然肩头上留下一道血痕。
　　“朔哥哥给我的东西，若是毁在你手里，岂不可惜了？”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樾然抡起长链，冲着萧海甩了过去。银光潋滟，飞朔而至的却不是那纠缠的铁链，而是一簇冰蓝色的剑光！
　　剑本轻柔，更何况是长软剑，可是樾然偏偏就拿它当了一次水流星朝萧海投去。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挑开，长链一抖，剑光又一次荡了过去，扫过了萧海的胸口，撕裂开他上襟的锦袍。没有停手，长链一收，樾然轻身跃起，握住那冰蓝色的青锋，扭身一掷，竟是又将长剑投出，只见一簇蓝光应和着皎洁的月华，煞那间凝练了整个星空的晶亮，朝萧海刺去。
　　原本仗着艺高胆大、嚣张肆意的萧海看着那漫天犹如星宿一般璀璨的剑光，那凌乱得分不清虚实的剑影，终归是慌了起来，只能无措地挥刀格挡。
　　本来剑器投掷，实物只有一个，没有腕力的控制根本不可能甩出剑花，掠出剑影。但是樾然偏偏就做到了。当一股绵长的力道融入了剑身，那薄如蝉翼的软剑竟在空中飞射的过程中微微轻颤起来，漾出漫天银烁星华。
　　只见蓝光掠过夜色，当剑鸣还在清咛，那柄锋利的长软剑已经不偏不倚地钉在萧海脖颈处一毫厘的地方微微颤动着，绽放着它淡淡的蓝色。
　　“大叔，你输了。”没有嘲讽，也没有骄傲，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樾然表现得很谦逊。
　　狠狠地盯着樾然，狼狈地跌坐在地上的萧海，还有些气息不顺地喘息着，而后看着樾然的眼神越来越不屑而鄙夷。
　　“哼，为什么还要留手？果然你也不敢杀我么？哈哈哈哈，臭小子，收起你们这种伪善的面具，爷我看着都恶心！你很清楚么。杀了我，林家堡和珖臻山庄都不会放过你们的，所以你们怕了？即使被人踩在脚底下，即使被人毁掉一切，也不敢喊痛，只能跟只狗一样求饶！哈哈哈哈……”
　　“杀人么？”微微一笑，樾然缓步上前，慢慢掐住萧海的脖颈。“感受着你捏在手里的气管由清晰的跳动转变成僵硬，感受着你脚下的人起起伏伏的抓挠和挣扎，然后嚎叫了几声咽气，感受着你的刀剑搅烂别人的内脏那种钝感，你觉得很享受么？”
　　笑容依旧灿烂，但是却太诡异，诡异得连陌风都傻傻地呆住了，说不出一句话来。
　　诡异的笑容微微一顿，突然绽开出点点调皮的戏谑。
　　“我不喜欢。”猛地松开了萧海那已经被掐出红痕来的脖颈，樾然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长剑，笑答。“所以我不杀。”
　　“咳咳，哼，这就是你掩饰懦弱的方式？”不顾脖颈间的刺痛，看着樾然风轻云淡的笑意，萧海眼底突然闪过一丝狠厉和厌恶，嘴角微微一勾，讽刺地反问道：“就算我不找玄风寨的人麻烦，林家堡会放过他们么？你们这位陌大当家会放弃报他的杀父之仇么？嗯？”
　　一道惊雷在人群里炸开。
　　看着樾然身后那虚弱的男子瞬间僵直的身影，还有他眼底迸射出来的惊诧和怒意，萧海微微勾了勾嘴角。
　　“陌大当家，你母亲是林傲天逼死的，你父亲是我杀的，就算这样你也愿意放过我么？”
　　与人为善可以做什么？
　　以德报怨又可以做做什么？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和饶恕！要打要杀，他萧海从来不惧！
　　但是他偏偏就是要毁了他们这样幼稚的想法！
　　“你……刚刚的话再给我重复一遍！”冰凉如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樾然微蹙起眉宇，一转头，勘勘对上那双痛到极致，犹如困兽一般的眼瞳……

作者有话说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是杀人总是不好的，虽然伪善了点，但喵依旧喜欢祈求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