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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试潘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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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回到租屋问了情由才晓得并推断出:应该是打从我一出城,往迦巴念青峰方向去的时候,祁志就已经跟上我了。
在苏国,祁志一共买了四个婢仆。
两男两女。
男性走人一名:潘三;女性厨娘一个:王娃;男女粗杂使人各一名:夏阿大,赵十二娘。
昨天跟我去苏城郊外村庄买菜的两个就是潘三和夏阿大。王娃和赵十二娘则呆在家里打扫并洗汰烧煮。
听十二娘说,大郎早上回来就问,姬何往也。
呃,几个婢仆不晓得祁志同他们一样,也是我的私奴;在看到我和祁志分房而睡后,他们就断定我们并非夫妻;接着这几个自说自话地以为祁志是大兄,我是二妹。
我从来都没有纠正过这个说法。
对于这样明显的怂样包子状态,我自我安慰道:应该是被幽都山过来的一路上,祁志的杀人手段给吓坏了,所以我才会这么纵容那个熊孩子的。就他那利落的杀人手法,别说是我大兄,就算他们觉得他是我大父(注1)都可以啊。
T_T真的!
祁志长得好看,赵十二娘虽然都四十岁了,却也不由自主地在看到他的时刻搞些个脸红心热之类的表情。更不要说刚刚二十挂零的王娃了。
这两个当时听祁志问起我的去向,大约立刻就争先恐后地汇报起来。
祁志一得知我同潘三、夏阿大他们去城郊农庄村舍买蔬菜去,便就拔腿赶了过去。
十二娘说到这里,艳羡万分地说:“大郎爱妹,心意切切啊。”
= =|||她说,祁志很关心我,很在乎我啊,真是不得了啊。我……啊呸。他是关心他的金银财宝,关心他的易筋经,关心他的下半身福利吧?!
所以才会这么紧巴巴、马不停蹄地追过来了。
好吧,王娃和赵十二娘不去说她们有错,毕竟在她们眼里祁志算是个主子样的人物——是我的错,我从未纠正她们的误会。
可是潘三和夏阿大这俩,我让他们去买蔬菜,结果却……
我坐在石凳上,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一边则和颜悦色地打量着潘三;半晌,我轻描淡写地问:“我等日出(注2)离屋往至郊,王姑子和赵阿姆同我言说大郎返家是辰时一刻,何以大郎可轻易寻到我?”
我说,潘三啊,我们离开家出发是六点左右,王娃和赵十二娘说祁志回家是七点十五分。就算我们还在城里溜了一圈,接着还是往城郊村舍农庄而去的,并没有立刻向迦巴念青峰走……但是隔了一个多小时,祁志是怎么知道我的去向的呢?
潘三的脸越发的黑,甚至身子都有点点颤抖起来。
我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伸出冲他勾勾指头示意潘小三过来。他倒是听话,见状即刻唯唯诺诺地靠近过来,离了尺许的地方,就止步再也不肯上前了。
他不过来,我只好把身子偏过去缩短距离。这之后,才笑眯眯地压低了声问道:“你同阿大两个,好生大胆!竟敢不遵主命,违令随我……”
真的很大胆,竟然敢违反主人的命令,偷偷跟踪主人。何曾听说过各国间有这样大胆离谱的家奴?!
我说着,蹙眉闭上双眼,凝神“看”去。
“潘三,你识武道?!”
随着我愕然脱口的话语,潘三忽地跪倒在地上:“卑下有罪,主人恕过。”
这么说,是真的了!
我,有很久很久没用神识看人了。
自从再次获得真正的视觉后,我整个人像是怠懒了——或者说恢复正常了。确实,我太喜欢正常人的感觉。
在失去再得到之后,我总是很珍惜能看到、能听到、能说话的每一刻。因为这个缘故,在幽都山获得颜色形象的视觉后,我再也没洗心涤息、凝神静气地去“看”人。
果然,是一名武者。
应是自幼习武,功力在二十年左右。
昨天,一定是他悄悄跟在我后头,同夏阿大互通信息,给祁志报信传话。跟踪我,却不被我发现,那一定是个不错的武者。
能在人市上买到武者,还是个身手利落的,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武者若是亡命之徒获罪送来,则不论官牙私牙都宁可无利拒收也要送去府衙;武者若是清白之身意外而至,则不用到人市便早有人援手搭救以谋一个忠心可做事的手下;武者若是勋贵之身罹难更籍——从贵籍到贱籍,则一般都在京都或死或仍入郡望之家。
如果说祁志是个意外中的意外,且他还有质人士会为他打点,想必从商都(注3)到幽陵的一路上定然还有其他相助者。
那么潘三算什么?!
也许,咳,是第二个意外?
这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在苏国,能买到晋国的武者?!痴人说梦罢?就像在地球上,你能在中国见到比泰国本地更出色的人妖MM么?同为SONY品牌的液晶电视,你在中国本地甚至特区香港买到的,与日本东京都相比,就是要降配一个档次。有钱也买不到高配,就这么回事。
潘三他们是祁志买来的。
祁志交给我的契帖上说明他们几个是幽陵县附近村镇亭乡的人,因家中贫苦且父母患病小儿有恙等变故而自卖为奴。
据说是往返于苏晋两地边境的商旅将他们带入苏木八昔国的,以期得个好价钱。
为什么一个农人,竟然会武呢?
祁志是怎么买到他的?
除非……
阳光暖暖的洒在我的衫服上,石桌石凳微凉。如果是以前的冬日,我会觉得不适;但于而今的我来说,并不难耐,反而很是自在适意。
我仔细地看跪在地上的潘三。
他骨骼粗壮,五官平凡但颇端正。麻棉本色泛出灰色的裋褐和白土色长绔穿在魁梧的身架子上,显得更加稳重方厚。
相貌不丑,所以不会让人心生恶感;眉目平凡,所以就算我看在眼里也转瞬就忘。名字不突出,潘三,类似张三李四王五……╮(╯▽╰)╭听过就忘真不能怪我。咳,其实有超忆症在,我是不会忘的,只是确实没搁在心上。
最令主人家赞赏的是这潘三做事很周到细致,交代一件活儿下去,定是能做到妥妥帖帖。一点都不像是寻常农人,倒像是惯会办事的。
“潘三,尔本幽陵淇歌人?”
我带着怀疑不信的目光,瞟向潘三问道。
潘三原本变青黑的脸色现在又有点发白,却没立刻回答。
幽陵县淇歌村,这是潘三的人身契帖上写明白的地儿。可是,潘三真不像是村人。
还有夏阿大,似乎也……
甚至,王娃和赵十二娘都……
蓦地,我清清楚楚地看到跪在地上半仰着头的潘三目中闪过喜色。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只是在头顶似乎有一种被遮蔽了日头的微阴感的那一霎,双肩被轻轻地扶住:
“潘三,等人,为祁氏世仆。”
耳侧有人低低哑哑地说话。
臭小子,居然骗我!
果然如此!
这么说,这四个人完全就是他的人了!偏还弄些个假的身契来糊弄我。我靠一个啊,这么说,那四个假装以为我和祁志是兄妹也是独独忽悠我一个了?!这么说,他们都心照不宣,唯有我这个傻子被蒙在鼓里了?!
真讨厌!最恨被人当猴子耍了!
我恼怒万分地转过头,即便眼帘中映入一副处处妥帖、无一不美得赏心悦目、反正就是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的脸容,怒火顿时泄了一半多。
好吧,好歹还剩下一小半呢!有进步,说明我在色相上头还是比较牢靠的。
(修罗:……我了个汗。)
(祁志:……)
我重整旗鼓,就着剩余忿然懊恼的势头,极有理由依仗地指责道:“阿志!潘三……”
潘三他们和你都合伙在骗我!
这句话没有能说出口。我说了一半的言语被祁志的脸色给噎住了。
潘三不知何时就退走了。
这家伙的腿脚一直都很麻溜儿的利索,也不见他怎么样,就是快。
我则定定地坐在石凳上,继续维持着侧头回看祁志的状态。
他的脸色不是一般的差:双颊透着苍白,原本挺直的鼻与薄润的唇有些颤抖变色;眼帘半垂,睫毛轻忽闪动,凤目尾角带些微水泽,隐含珠光。
阳光温温柔柔地披洒在他的身周,显得他肤色容光愈发的鲜艳夺目,濯丽非凡。可这……这明显的悲容……
他,他怎么像是……
有点,像是,要哭了。
这是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天要塌了么?
我自己感觉非常努力地放缓了语气,尽可能温和地唤他:“阿志。”
刚想问出心中的疑惑,却猛然发现他放在我肩上的手都在止不住地抖动着……这,这究竟是?怎么了啊。
“阿志。”我再次唤,更柔声地。
“阿盼……我大父……他……”
祁志语音哽咽,似再难说下去。
咦,前两天你不是还在言简意赅地说你是个无大父无二尊的孙猴子的么?怎么今儿个就蹦出个大父来了?我心里嘀咕着,却又立刻生了一点愧疚出来:人家都这样了,你还尽想着这些揪辫子的鸡毛蒜皮事儿。
人啊,一悔过,就立马要做点神马来补偿一下。我赶紧自觉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地伸手从自己的肩上拍下那倒霉孩子的爪子,反被动为主动把少年的俩爪子握在手里,温柔诚恳地看着他,等待他倾诉些悲催的事件。
赶紧吧,我自愿做垃圾桶,你有情绪就快来吧。
“商都传来消息,大父月前薨谢。”
祁志喃喃说完,便挣开我的手,带着一种凄凉的茫然,一个下蹲熊抱将我揽在怀里。
注1:大父就是祖父。
注2:日出是卯时。
注3:商都是帝都商阳的简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