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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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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曼橘看着申桥下楼梯的速度,好像被她的意识自动放慢之后,她就像被施咒了一样,大脑只剩下空白。
时间被拉长成一台阶一台阶的声音,他一步一步,离她越来越近。
卡曼橘猛地站起身来,撒腿就往走廊跑。
申桥好像料到她会跑一样,立马就追了上来。
最后,眼看快被申桥逮到的卡曼橘躲进了洗手间。
气喘的卡曼橘,无语地打开水龙头,拼命搓手,水上清凉的触感,可以让她清醒一点。
她听见门外申桥好整以暇的声音:
“明艺你不会以为,我还像以前一样,不敢进来吧?”
卡曼橘拼命用水打湿自己的脸,立马示威一样把洗手间门给狠狠踢上,反锁了,她不禁想,幸好这座教学楼冷清,洗手间没人,由着她闹腾,问题是,她怎么总被他赶进洗手间?
记得大一,卡曼橘还很清狂的时候,总爱看学校艺术团的帅哥美女们排练。
大学的社团分两种,一种是有学校撑腰的,有场地,有设备,另一种就是逍遥派,纯一起吃喝玩乐的,比如什么红楼梦研究社呀,灵异事件研究社呀……
而学校的艺术社团,不仅属于前者,而且绝对是最有地位的,不仅常常可以被校领导接见,招的学生,也是学校艺术学院专业演奏或舞蹈的……
卡曼橘呢,勉强能靠着一手既不纤细也不辉煌的大提琴演奏技巧,混进去当个候补。
其实,卡曼橘从来对音乐或者读书都不怎么上心,但年少时,实在无聊,或者为了讨好父母,卡曼橘总是努力学习或者练习,她一直尽力克制自己在预定的轨道上行驶,她时时想脱离轨道试试,但始终没有那个胆子。
倒是到了念大学的时候,卡曼橘觉得解放了,就装起放荡不羁来,常跟艺术团的同学们玩到很晚。
这种晚,起码是过午夜的,然后再坐着不知哪来的车子,在帝都找夜宵吃,花钱更是如流水,可惜卡曼橘家里也不限制她,她就更觉得稀松平常。
那时候,她刚把申桥骗到手,周末晚上明明去通宵了,第二天还得装作好学生的样子,十点去找申桥自习。
申桥一开始以为卡曼橘是贪睡,后来有一天不知道怎么就知道真相了,逮着卡曼橘质问。
卡曼橘底气不足,就像今天一样,躲洗手间去了。
那个时候,申桥起码是含蓄的,现在他都敢钻女洗手间了,幸亏这门没坏,还能反锁,卡曼橘无奈。
她听着外头,申桥来回踱步的声音,开始思索刚才他怎么会在自动贩售期边守株待兔?
难道她的习惯,就这么好猜测吗?
要是她晚点来校庆,或者不来校庆,这厮岂不是要等一天?
卡曼橘开始奇怪地胡思乱想,有一点是肯定的,她现在还不想和他说话。
卡曼橘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所有小说里,旧情人重逢那一刻,都是一笑泯恩仇的,换她就想跑,难道她心虚?
问题是,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卡曼橘突然发现自己不仅变老了,还变懦弱了,是那种被踩了还先道歉的懦弱。
最后卡曼橘利索地爬窗跑了。
这个洗手间的窗外,是高大的围墙,她顺着墙根下的野草一直走,走到一个又高又窄的生锈铁门。
接着,卡曼橘驾轻就熟,踩上铁门的花格,爬到最高处,小心翼翼翻过尖刺,随着铁门吱呦打颤的声音,像壁虎一样顺利着陆,整个过程堪称行云流水。
逃出升天的卡曼橘拍了拍身上的灰,得意地笑了笑,自言自语:
“申桥,就你这智商,还跟我玩。”
说着卡曼橘看了看时间,快十点了,她决定混进体育馆唱校歌去。
于是,卡曼橘头也不回地穿过家属区复杂的小路,蜿蜒地逃走了。
后来卡曼橘走到一条路,路上有许多装深沉的杨树,姿态比六层的家属楼还耸立,密集的树叶在很高的地方哗哗响动,像舞动狂发的朋克族,让卡曼橘觉得被人窥探一样后背发凉。
以前走这条路,也没有今天这么可怕呀?
卡曼橘盯着这条空荡荡的路面,直到有好几只肥胖的校猫穿行而过,卡曼橘才松缓了些,而那些猫停在路中央,不约而同地扭头回望她,眼神好像充满同情。
卡曼橘觉得悲催,眼睁睁看着这群校猫们,施施然爬到路边一座家属楼前的石阶上,然后姿态各异地在门口侧躺了,要多悠闲,有多悠闲。
唉,生不如猫啊。
据卡曼橘看来,大学里除了师生,以及来校园里遛婴儿的空巢老人之外,最多的,就是流浪猫咪。
它们一只一只,毛色光亮,步态从容,长年养尊处优,在路边晒太阳,眼神都很沧桑,好像那种看惯世情的隐士,都不大爱搭理人。
卡曼橘觉得自己被猫看不起,实在丢人,但穷酸气这种东西,总是会在境遇潦倒时,不受控制地散发出来。
于是,卡曼橘走了过去,那些猫也没躲,卡曼橘往一只玳瑁猫两耳之间的短毛那挠了下去。
此猫十分享受地随着卡曼橘的动作眯起了眼,卡曼橘趁势追击,又挠向猫咪最柔软的颈毛,然后猫咪就无法控制地、舒服地仰起了头。
这时,卡曼橘嘿嘿然收了手,冲着这群猫罗嗦:
“你们这群见缝插针的家伙,一天到晚不是跑女生宿舍楼下面要吃的,就是到家属区盯着退休教职工,别人对你们好一点,你们就放松警惕,一点气节也没有!难道你们不知道网上有虐猫视频吗?那个惨不忍睹、血溅当场啊,我看你们也收着点!不要太安逸了!比创造物质财富的人类过得还好,能不招人怨恨吗?”
卡曼橘看着这群猫因为她动人的演讲最后伸懒腰的伸懒腰,拿爪子洗脸的洗脸,不由有些遗憾,更遗憾的是,这群猫见卡曼橘迟迟不给它们送吃的,一个个眯眼睡觉去了,连表情都不打算浪费在卡曼橘这种没有利用价值的家伙身上了。
卡曼橘也没跟它们计较,这时候有车子在家属区的单行道开了过来,卡曼橘让开路,就看见车子停在她身边。
车窗摇下,居然是齐川和连雪这对冤家,更倒霉的是,卡曼橘跟他俩都有过节。
话说,齐川当年正是校草之一,而且跟卡曼橘是一个乐团的。
齐川同学也是拉大提琴的,只不过人家是正牌的,卡曼橘是候补的。
刚认识齐川时,卡曼橘觉得这人很有那种温文如玉的感觉,后面才知道这人只是轻浮得不露声色而已。
不过这也可能是卡曼橘生为女生的偏见,她应该称齐川这人是多情,可惜,他多情就算了,偏偏把卡曼橘拉下水,就不好玩了。
那个时候,整个学校哪个人不知道,他的正牌女友,是国际关系学院的学姐连雪。
连雪师姐,正是卡曼橘当年的偶像,因为连姑娘不仅美貌与智慧并重,关键是蕴含在言谈举止中的那种特殊魅力,让卡曼橘一下就认识到,什么是外交家该有的专业风度。
她的从容,让卡曼橘深深为之倾倒,于是,卡曼橘就干傻事了……
在那些和乐团成员们深夜鬼混的日子里,卡曼橘老去齐川那打探连雪的爱好、习惯等杂七杂八的消息,一来二往的,齐川这个深藏不露的家伙,就对送上门来的卡曼橘动了歪心。
更关键的是,齐川和申桥是一个宿舍的。
这个诡异复杂的人际关系网,让卡曼橘一直深深地相信造化弄人这四个字。
齐川对卡曼橘动歪心之后,和申桥聊天就开始打探卡曼橘的消息。
那个时候,一则因为申桥的低调作风,二则因为他和卡曼橘总在鸟不生蛋的教学楼自习,所以两人的关系一直处于地下状态。
齐川不知道内情,放心大胆地跟申桥聊起了卡曼橘,还说有意向约卡曼橘单独吃饭云云。
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申桥,听了这么件小事就惊愕了,也没在齐川面前说什么。
第二天去找卡曼橘的时候,申桥就逮着卡曼橘问,她是不是上周一、周三、周四、周五夜里跟着以齐川为首的一群男男女女跑去吃夜宵兜风K歌?
当时,卡曼橘一听时间、地点、人物全都严丝合缝的,想赖都赖不掉,想解释又解释不清楚,最后就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女洗手间里去了。
卡曼橘当时还疑惑,她的行踪是怎么败露的,后来才知道申桥和齐川是同一个宿舍的!当然了,等她恍然大悟时,她已经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卡曼橘的想象力。
那个时候,卡曼橘被申桥逼进洗手间之后,就收敛了,痛改前非了,好长时间都不去夜游了。
卡曼橘循规蹈矩,理应不会再出差错,但是齐川同学反而来劲了,大概觉得卡曼橘这只煮熟的鸭子飞了,浪费了,或者以为卡曼橘欲擒故纵呢,反正对卡曼橘上了心。
在一个毫地征兆的傍晚,乐队排练到一半,卡曼橘这个若有若无的人物,决定偷偷潜回宿舍,最好能换套衣服,再找申桥吃个晚饭。
没想到齐川同学一看卡曼橘要走,也请假,中途罢练。
一出排练厅,这厮就说要送卡曼橘,卡曼橘反应迟钝,以为齐川可能顺路去找同住一个宿舍区的连雪师姐呢,于是就同路了。
走到卡曼橘的宿舍楼前,齐川同志就厚颜无耻地跟着卡曼橘,进了她的宿舍楼的会客室,然后理所当然地让卡曼橘上楼换衣服,一起吃个晚饭。
卡曼橘当时就愣神了,更糟糕的是,女生宿舍楼人来人往,连雪师姐的粉丝大有人在,再加上通讯技术如此发达,打小报告,只需花上一条短信即可。
不到十分钟,连雪师姐就亲自来宿舍楼“捉奸”了。
而卡曼橘当时正躲在宿舍的被子里,给申桥发短信呢。
“你在不在学校?”
“不在,我在天津。”
“……”
远水救不了近火,卡曼橘最后只能躲进被子里发热,她硬着头皮想,她不下去,那齐川等得不耐烦,总得走人了吧?
可是没多久,就有好心的同学上来,给卡曼橘通风报信,不过头一句话都是:
“明艺,你居然敢抢连雪师姐的男朋友?”
卡曼橘如临大敌,从上铺的被窝里探出个头,一脸茫然加无辜,后来又有人报信说,连雪师姐坐电梯上来了,卡曼橘吓了一大跳,立马就从上铺爬了下来,连钱包手机也没带,更没时间给看热闹的同学们一句交待,就急急忙忙冲出宿舍门,往安全楼梯那跑。
狂奔的卡曼橘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让她在偶像连雪师姐心里,留下“小三”这种第一印象……
卡曼橘一层一层地跑楼梯,头晕眼花,硬是从十二层转到了一层。
她还在楼梯玻璃门那探头探脑了好一阵,确定连雪师姐不在现场之后,就溜了出来。
经过会客室时,卡曼橘听见齐川和一个男生争执的声音。
据卡曼橘推测,连雪师姐绝对不缺忠心耿耿的男粉丝,要是被他们逮到,被揍一顿也是有可能的。
于是,卡曼橘咬咬牙,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刷地一下跑过了会客室,大难不死地逃出了宿舍楼。
最后,跑进夜幕老远的卡曼橘,蹲在一片小杉树林里,喘气想着:幸好申桥去天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