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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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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夕阳正在沉沉下坠,橙黄的暖光以一个近乎平行地面的角度笼过来,最后收缩成天际一线莹白的苍蓝。
玖野奏剪断最后一段缠起的纱布,收起医药包准备起身。却在站起的那一刻,袖子突然被少年牢牢拉住。少女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
稳住身形后,玖野奏皱了皱眉,墨色的眼睛在夕照的反光下竟闪过一丝莫名的白光。因为下弯的动作,现在她只要稍稍一低头便能触到少年柔软的银发。
少女不自在地向后退了退,问道:“队长你拉我干什么?”
日番谷冬狮郎一脸理所当然的伸出手,清冽的声线消散在空气中:“拉我起来。”
呃……
玖野奏有些哭笑不得的拉住冬狮郎的手,瞬间少年特有的冰凉触感蔓延整个手掌,带起轻微的战栗。她不由得瑟缩了下,下一刻少年却拽的更紧了。冬狮郎借助着这股力量站起身,但由于失血过多,身子还是摇摇晃晃的。
想了想,玖野奏直接将少年的手臂架到自己的脖子上,然后腾出用右手扶住他。
“队长,站不起来的话就别勉强。”
少女柔软的黑发蹭到脸上,熟悉的触感扑面而来,冬狮郎下意识更紧地拽住了玖野奏的手。
玖野奏在能力上并无造就,虽然平时都是懒洋洋的好似对万物都漠不关心,但她在这种时候却往往会特别细心。
“呐,队长……”走了一段路,玖野奏突然开口道,张了张嘴却没说下去。
冬狮郎明显对少女的犹豫感到不满,不由得挑了挑眉:“你想说什么?”
少女万分纠结地咬着下唇,似乎在斟酌词语,怕用词不当会冒犯自家队长。
“……呐,队长……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话音刚落,疏忽而至的清风急急掠过耳畔,原本遥远地仿佛响在天际的蝉鸣这时候像是突然被拉近了许多一般,震天地嘹亮。
少年的身体陡然一僵。
“怎么了,队长?”察觉到身边的少年有一瞬的失神,玖野奏不禁侧过头疑惑地望了望。墨黑的瞳眸宛若无波的湖水,刹那间与记忆深处的某个片段重合起来。
日番谷冬狮郎暗自深吸了一口气,继而又摆出以往皱眉的样子,不屑一顾道:“那种事情,我怎么会记得。”
“也对……毕竟那种事情谁都不会去在意。”闻声,玖野奏无奈的耸了耸肩。毫无波澜的脸上突然弯起清浅的笑容:“抱歉,属下只是觉得队长身上的味道很熟悉罢了。”
*
抵达静灵庭时,天色刚晚。
玖野奏的瞬步一向不好,再加上队长的重伤,自然是要一步一步地走路回去。
初夏的晚风微凉,吹散了一整个白昼的暑气。就像一匹柔软的丝绸,凉凉的扑面而来。
不过还好,这时候居然还会遇到刚从酒屋里出来的乱菊。醉醺醺的女子揉着一头乱蓬蓬的金发正拎着酒瓶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路。
玖野奏当即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忙冲那里招呼,直接无视了因副队离职而万分恼怒的少年队长。
“哦呀?”松本乱菊喝酒喝得神志不清,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小奏你在和队长约会?”
“约你头啊!!!”玖野奏怒了,伸手指了指在一旁快被气炸的少年,昂了昂头:“副队长,请拜托你用瞬步把队长送到四番队。我一会儿跟上。”
乱菊这才后知后觉地将目光移到额角暴青筋的冬狮郎身上,登时被少年怒气冲冲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她连忙殷勤地上前扶住,企图以这点微不足道的行动来弥补自己离职的过错。
而少年只是不屑的“哼”了一声。
[伍]
实际上,冬狮郎伤的并不是很深。至少经历过与蓝染之间的激烈战斗,他从虚闪下救出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那一瞬间,面对死亡时少女丝毫未曾变化的平静面庞让他的动作就这样僵在半空。然后,说不上什么感觉,深处的记忆彻彻底底地暴露出来。
*
攥了攥手中的甜纳豆,冬狮郎一边朝屋里喊道“奶奶,我回来了”一边伸手去拉隔扇。然而,在拉开的那一瞬,冬狮郎狠狠愣住了。对面的女孩正好站在他面前,手还搭在门把上,看上去像是正准备出门的样子。而奶奶正坐在榻榻米上冲他和蔼的笑。在看清屋里的情况后,冬狮郎满是不解地望向老人:“奶奶,她是谁?”
女孩轻笑了声,似乎他刚才正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她抬手掩了掩唇角,露出恶劣的笑容:“要叫我姐姐,小、豆、芽。”
孩子本来就暴躁的脾气在听了这句话后彻底被激怒,不禁涨红了脸吼道:“你说谁是豆芽啊?!!!!”
“当然是你。”女孩子似乎没有注意到男孩足以喷出火焰的眼睛,反倒倚在门框上闲闲地伸了个懒腰,眼神半带轻蔑半带狡黠地瞄过去。
冬狮郎正欲发作,老人温和的声音恰好打断了他:“冬狮郎,小奏,快进来吧。该吃午饭了哦。”
“可是,奶奶……”冬狮郎不服气地瞪着女孩子,却在老人的一句“小奏现在是我们的家人,冬狮郎要好好对待她哦”的和蔼话语中生生咽下后半句话。
那时候,他与玖野奏相处的并不是很好,几乎每次碰面都会擦出浓浓的火药味。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在小桃去真央学习的那段时光里,一直一直地陪在他身边,带给他从未有过的安心与宁静。周而复始的日常中,看到那个身影冬狮郎往往会不由自主泛起淡淡地浅笑。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就这样持续下去,或许会很好。
但现实终究不会与梦想重合,就在他去真央的第二年,女孩子消失了。
之后数十年的时光中,冬狮郎用了全部的时间去忘记她。
而少女却在这时突然回来站到了他面前,那些苦心铸就的壁垒在那一瞬轰然倒塌。此时,他才明白过来,也许在很久之前,少女就已经深刻在自己的生命中,再也挥抹不去。
*
冬狮郎醒来时,玖野奏正趴在床头沉沉地睡去。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完完全全包裹住少女,莹莹的白光就像是自身发出的一样。
少年敛下眉眼,长长地刘海在额前打下一片浓重的阴影。他抬手慢慢伸向少女恬静的侧脸,小心翼翼的动作宛若在抚摸一件易碎的艺术品。他的手指缓缓滑过玖野奏的脸颊,然后停留在漆黑的发间。柔软的触感一如当年,那段早已被少女忘却的记忆。
哪料玖野奏这时候竟有转醒的迹象。冬狮郎像触了电似的迅速抽回手。
玖野奏再次进入了那个梦境。依旧是空无一人的冰原,只有几个枯裂的斜枝点缀着周围惨淡的景色。但这次,玖野奏好像有种抓住了的感觉。因为梦里,她在前进。她看到了道路尽头的那个身影。却在没弄清楚之前又一次被打断。
少女揉了揉迷糊的睡眼,视线由模糊渐渐变成清晰。
“诶?队长,这么快就起来了吗?”
“恩,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冬狮郎理了理衣襟,准备掀开被子下床。
玖野奏眼疾手快地摁住被角,摆出强硬的语气:“不行。卯之花队长说过队长你需要休息!”
冬狮郎直感到头脑一阵抽痛,明明队里还有那么多公文要处理,而他却在这边浪费时间养病。
“如果队长是担心公文的话,完全没有必要。”玖野奏突然伸手从床底下抽出一沓文件,然后整理好开始翻看:“毕竟队长受伤也是因为我,这期间我会帮你处理好的。”说完,女孩拿起笔,俨然一副认真的样子。
灯不知什么时候被开了下来,少女柔软的侧脸被染上一层细细的毛边。冬狮郎心下一动,毫无预兆地伸手揉上玖野奏漆黑的长发,眉毛略略舒展:“不,你并不欠我什么。”
[陆]
新年的一场大雪几乎覆盖了所有的地面。从天际落下的雪花像是无穷无尽般,怎么也下不完。
冬狮郎撑着一顶褐色的油纸伞,不紧不慢地走在雪地里。旁边一大群人从一开始就在吵闹个不停。今天,是静灵庭的众队长们去流魂街的神社进行新年参拜的一天。
一些女协的成员们走在一起时不时会爆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惹得离她们最近的日番谷冬狮郎从走出静灵庭的那一刻便一直在暴着青筋。
参拜完毕后,众人走的走散的散。原本玖野奏打算与乱菊再去上次那家酒屋比酒量。却在付诸实践之前被少年叫住了。
“玖野十席,有时间可以陪我一起去看奶奶吗?”冬狮郎举着伞,状似不经意地看着她。
玖野奏很难得地愣了愣,不知道自家队长到底什么用意。
“不行么?”少年皱了皱眉,轻轻别过脸去:“那算了。”
“可以。”玖野奏连忙点了点头,少年的瞳眸似乎在那一霎亮了起来。
掩埋了道路的大雪中,玖野奏紧紧跟在少年背后,亦步亦趋。
终于,面前的少年在一处不怎么显眼的民宅中停下了脚步。
“到了。”
仅仅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玖野奏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少年话语中难掩的兴奋。她不禁疑惑地望过去。古朴的屋檐下挂着一串长长地风铃,底下连着的纸片纹丝不动。
冬狮郎拉开沉重的隔扇,一时间沉寂的空气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撕裂开来,发出轻颤的鸣音。
少年深吸一口气,说道:
“奶奶,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