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没有名字的男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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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的清晨都有所不同。
纳尔维斯的清晨是从一杯茶开始的。
斯芬克斯家的人偏好甜食，纳尔维斯却是其中一个异类，斯芬克斯家的女佣都知道纳尔维斯少爷的红茶里只能加两颗方糖，更不能加牛奶，面前的盘子里除了水果也不必有其他的甜点；每次下午茶时间，所有斯芬克斯家的子女都会在甜香的气息中看向唯一的那个叛徒。
虽然是极其不合群，在某些场合下甚至算是不合礼节与社会潮流，但是纳尔维斯依旧我行我素。
不过这个习惯有一个优点——不论如何，斯芬克斯家是没人会想抢他的那份下午茶的。
“……刚刚好。”
明明是太阳刚刚升起的时间点，纳尔维斯看了一眼挂在床头的年历表，那上面随时变换的镂刻零件已经从月亮换成了太阳，而且指针指向了‘6’的字样。
银发的美少年摇摇晃晃地走到浴室，用冷水浇醒自己后，才取出茶具，洗涤，灌水，烧水……这么一系列动作做完之后，他才慢条斯理地换上了整齐的校服，开始坐在桌子前预习功课——每每他预习完三个魔法咒语，水就烧开了。
最近一直得他欢心的红茶已经退了一步之地，东方的绿色茶叶更具有苦中泛香的滋味，成为了斯芬克斯家二少爷眼中的新贵。虽然非常珍贵，但是纳尔维斯还是忍不住每天来上几杯。
没有比这更好的早晨了——他浅浅喝下一口，满意地赞叹着。
……
娜塔莎的早晨是从无数的甜食开始的。
“嗨娜塔莎。”走进餐厅就看到还没穿好披肩的女孩在圆桌前切割水果馅饼，亚斯利安不禁被那堆成了山一样的甜食给震惊，“我的天，我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爱吃甜食的女生！”
娜塔莎嘴巴塞得满满的，不说话，只是点点头，当做一声招呼。
站在亚斯利安身后的穆尔夏神色冷淡地像是一座冰雕像，他的发色本就是是深的发黑的蓝，肤色接近雪一样的白，唇色浅淡，每一次抿嘴都显得特别单薄。此刻他还是如以往那样嗤笑一声，拿着盘子坐下来就掏出一本娜塔莎看不懂书名的书，一手翻书一手拿叉子，一口一口慢悠悠地享用着早餐。
“你又怎么啦。”亚斯利安习惯性地没好气冲他喊了一声，也坐下来，“又看书，看看看，难怪你需要戴眼镜。”
“眼镜？”娜塔莎稀奇地看向穆尔夏，“他没戴啊！”
“他用了一个调整视力的小魔法，维持时间是两天，”亚斯利安冲穆尔夏努努嘴，手指指眼睛，“他说那样很累赘。”
“如果像你那样，魔法师早灭绝了。”穆尔夏头都不抬，声音里透出一种冷冷的味道，“你永远不懂得取舍。”
亚斯利安一拍桌子，娜塔莎刚想开口，就被雷诺尔喝止：
【别，别管他们，他们享受这个，他们的早晨就是从这个开始的。】
“穆尔夏你再说一次！！！！”
“说多少遍也一样。”
……虽然是非常剧烈，甚至把盘子掀掉了的争吵，但是当上课的时间到了的时候，亚斯利安还是嘴里骂着什么，就这样被穆尔夏拽着领子拖去了教室，而餐厅除了几个可以修复的盘子碎掉以外，实际上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看吧，我就说了——】雷诺尔对握着个苹果啃的娜塔莎，淡定的说，【他们在享受这个。】
“哥哥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们两个人的好感度一直保持在满心的状态，一点波平都没有动。】
新手教程记载，玩家可查看两种好感度，一是NPC，也就是原游戏人物对自己的好感度，二是，NPC与NPC之间的好感度。好感度刚开始都会是空旷状态，就好像五个空荡荡的桃心状玻璃瓶，漂浮在每个人旁边，而好感度的增加，就体现在这五个桃心上，只有当一颗桃心变成完全的粉红色，才意味着好感度的增加，
雷诺尔由于好奇查看过，亚斯利安对自己和娜塔莎是三颗半桃心，穆尔夏则是惨淡的半颗，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他们双方，那对彼此的，奇妙的四颗半桃心。
而且不论他们如何争吵，打架，那堪称完美的四颗半也没有变过，雷诺尔觉得这大概就是父亲所说的‘打出来的感情’。
至于每天爆发的打斗……‘你们真的是朋友吗’这句话大概也有不少人问过，但是雷诺尔在看过那四颗半后再也不打算问了。
没看到吗，他们在享受这个！！！！
————啊，对了，由此可以得出结论，穆尔夏·戴和亚斯利安·洛克法尔的早晨，是从与对方的争吵开始的。
※※※
“——咦？亚斯利安！！！！”
在长长的走廊尽头，自己的教室门口看见了不该看见的冰火二人组，娜塔莎完全不顾别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挺高兴地跑过去，“你们怎么在这里？”
“唉，别提了，维娅女士打发我们来的，今年的二对一练习由我和穆尔夏负责。”耸耸肩，虽然说着抱怨的话，亚斯利安的笑容并没有减少一分，他很热情地拍拍娜塔莎的肩膀，“一会儿让我来指导你吧——我记得你是火系的吧。”
“啊？二对一练习？什么东西啊？”
娜塔莎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说出这句话。
亚斯利安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她。
“你不知道吗？！”
连看上去一直对什么都不关心的穆尔夏都把目光投向了她。
“……哥哥，你知道吗”
【不，我不知道。】
于是娜塔莎很诚实地摇头，蓬松的辫子如同尾巴，一甩一甩地跳动着。
亚斯利安倒吸一口气，一拍脑门：“天啊……那一会儿你怎么办？不，我先跟你说这是什么吧。”他来回踱步后，想出了一个比较简介的说辞，“二对一练习，是一个高年级和新生互动的特别课程，每年都会挑两个实力特别强的高年级学生去和新生打一架，新生两人一组，每个高年级学生对战一组。”
“那不是对你们很不公平吗？这个……叫什么来着，车轮战？”娜塔莎不太明白其中意义，“两个人打很多人，这样行吗？”
“这也是一种挑战啊————所以才会挑选我和穆尔夏来嘛！你没听我说的吗，实力特别强的才来，‘特别强’！”亚斯利安非常大声地强调着，突然声音又拔高，“你这是什么眼神啊！！！”
“……好吧，和穆尔夏天天打，实力不强似乎也说不通……”
“娜塔莎！！”
“好啦我错啦！原谅我吧！”
“……重点呢？”
穆尔夏在一旁忍不住出声，觉得这两个人关系那么好……大概是因为一样蠢的缘故。
“哦哦对对对！”亚斯利安一拍脑门，“重点是两人一组！两人！！没有同学来找你吗？”
“……没有哦。”
“所以说这才是问题啊！！”亚斯利安一把抓住小姑娘的肩膀，使劲儿摇晃，“你等会怎么办？！难道任由我把你打成筛子吗？！”
【不，你不会那么干的，不如说，没有组才更安全。】雷诺尔在意识里自言自语道。
——不许用符咒！想让那么多玩家知道你们与众不同，从而丢掉小命吗？
这是乌利尔比较刻薄又比较中肯的‘建议’，但是雷诺尔思考过后不知道自己除了符咒还能用什么。
他们曾经找了一个空地方，用来试验他是否能够使用‘技能树’上的魔法——但是很遗憾，不知道是因为系统不相容，还是因为雷诺尔本身，总之不管雷诺尔兴致缺缺地敲哪个魔法，空地上都没有任何魔法迹象。
“铛——————”
“糟了，时间到了！”一拳捶到手心，亚斯利安苦恼地道，“糟了糟了，你们看那边！”
被他所说的‘那边’是指另一条通向这里的走廊，随着皮鞋敲打地板的声音有序地变大，维娅女士正快速地朝这边走过来。她今天穿的格外简洁，特殊的布料紧紧贴合她那丰腴的身体，腰带也绑的不留空隙，头发更不留一丝多余的累赘。
只见她拍了拍手，声音洪亮地说道：“女孩们，男孩们，到这边来，今天是你们期待已久的二对一练习不是么？既然你们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实践自己所学习的魔法，那么今天你们就好好地把它们展现给我看吧。”说到这里她的面容上多了一丝笑纹，“洛克法尔，戴，你们做个示范？”
雷诺尔还没想明白是什么示范，就看见身边的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下走了过去。他想了想，把毫无感觉的娜塔莎赶了回去，掌控了身体，悄悄退后几步，以逃离那数十道如芒刺背的视线。
如果说亚斯利安对于众人的吸引力就好像天空上耀眼的太阳，那么比起他毫不逊色的穆尔夏，就是夜空里那轮有着冰冷清辉的月亮，没有人可以忽视他们的存在，特别是当他们并排走在一起，昂首阔步向前的时候。
雷诺尔不太想跟他们一起被人注目，所以悄悄退到了一旁，同时悄悄在身前点了一下。
几乎是一瞬间，浅蓝色的光屏就在他面前展开，他点开‘地图’这一项，忐忑不安地查看起周围的玩家。
四四方方的平面俯视图很快就显示了出来，只见墙壁都化为一道道竖线，闪光的蓝色小点代表着门扉，聚集在门扉前的是一大群原点，有红有绿，红色占据了一大半，绿色大概有十五六个的数量，这让雷诺尔倒吸一口气。
红色代表NPC，绿色代表玩家。
他点在屏幕上的手指不自觉的颤抖一下，十五六个的玩家，代表他需要打败的敌人在本年入学的学生中至少有十五六个。他又用食指在屏幕上迅速地话的滑动，屏幕顷刻消失，而雷诺尔的视线中却出现了非常明细的名牌，上面都写着字样。
【听着，游戏有着属于游戏的方便之处，为了防止玩家迷路，基础场景——停，别这么看着我，我的意思是，基本的地方都会标有地名，而所有人的身上都会有名牌，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除非有某位NPC的等级特别高，不然系统是不会蒙骗你的。】
雷诺尔回想着乌利尔说的要点，觉得前路艰难地如同要赤脚踏着刀尖去跳舞。如果在一群普通人中有一个是特别的，那么要消灭这个特别的并不是很难，但是如果在这一群人里有三分之一的人是特别的，那么最后的结果说不定会是这三分之一打倒了其他人，因为普通人的所有技能都无法超越‘常识’这条线，而特别的人，他们总会有超越常识的地方。
这简直是太不公平了，雷诺尔心想，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游戏，到底是哪种力量给予了拥有‘玩家’身份的人比其他人要高出一截的力量？
这就好像你拿着刀对着敌人，敌人知道你的一切，你的武器，你的弱点，你所惯用的魔法，但是你对敌人连一个金币的认知都没有，而这样导致的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被惨淡地杀死，胜利的天平早早倾斜到了‘玩家’的一边，另一边早就注定败北，还自认为能够成功地迎上去。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间里，穆尔夏和亚斯利安已经走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女孩们互相推挤着，眼光一阵一阵地往他们身上扫，兴奋的情绪如同潮水，几乎要溢出整个走廊。她们窃窃私语着，评价着这两个美少年，从头到脚每一个地方都被她们评价着，赞叹声优美的像在唱诗，而男孩们使劲儿地支起耳朵，想要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亚斯利安将手悬空，清了清喉咙，“【撤销——】”
他说的并不是通用语，而是古代语，每一个声韵都带着微妙的魔力波动，随着魔力伴着奇妙的节奏颤动，空气里忽然扭曲了，有大概一扇门那么大的空间里，景物全部随着一个中心扭曲着，随后三道白色的光芒旋转着，满满汇聚成一个圆球。
穆尔夏也伸出了自己的手，他脸上带了点对嘈杂环境的不耐烦，声音却没有被沾染上一点儿热度：“【显现——】”
刷的一声轻响，光球迅速地变大了，接着它变成了一道门——没有实体，也没有把手，仅仅是光芒具有了门型而已。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是打成了某种节奏，随后三秒后，他们同时说道：
“【开启。】”
磅！
像是吹破的玻璃泡一样，光门炸裂了开来，随着学生们的一声惊呼，雷诺尔在后排努力地跳起来看，发现光门真的成为了门————门扉形状的光圈后面，是不属于学院内部的，一片绿意盎然的森林景色。
“这是通过空间魔法模拟的场地，平时会禁锢通道，但是只要有两名魔法师一起开启，通道就会打开。”维娅女士点点头，对亚斯利安和穆尔夏表示满意后转过头对学生们解释，“一切的对战训练都会在魔法场地里进行。”
说完，她率先走进了那道门里，学生们跟在她身后，像是幼崽跟着父母一样嬉闹着紧跟着进去了。
真的是超级棒啊这个魔法————当雷诺尔的双脚踩在触感无比真实的柔软草地上时，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了这样的感想。鼻尖是青草和不知名植物的芳香，头顶的雪白中泛着水蓝的天空，无数高大的树木耸立在四周，连树皮上的纹理都非常地清晰，除此之外，雷诺尔以魔族引以为豪的听力，居然还能听到隐约的水流声。
“完全不觉得是通过魔法模拟的啊……”
他将手托住下巴，喃喃自语道，眼睛眺望远方。
“————那是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真的哦，这个场地。”
“————呜哇！！！额……”
肩膀被人猛地一拍，雷诺尔下意识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尖叫，下一秒又自己捂住了嘴，以免被其他人注意到。
“啊，对，对不起，我应该打一个招呼的……”
吓了雷诺尔一跳的人看他这个样子，也被惊得连连道歉。
那是一个穿着还没有娜塔莎高的男孩，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瞳孔和短发都是普通的褐色，五官也还是稚嫩的模样，脸上的血色很浅，皮肤里泛着病态的苍白。
他的模样算的上清秀，却绝对算不上英俊。他双手合在胸前，像个女孩子那样举止小心，看向雷诺尔的眼神也是小心翼翼的。
雷诺尔注意到，男孩一身校服算得上整齐，却看得出来是旧衣服，衣角有些泛黄，显然家境并不算很好。
但是和前来学院的路上看到的平民不同，男孩既不畏缩地低眉顺眼，也不自卑地低着头，相反，除了那恰到好处的小心翼翼以外，他身上的一切都令雷诺尔觉得顺眼，举手投足间是一种舒展的姿态。
“不不不，你不用这样……你是？”雷诺尔努力地在脑袋里寻找着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却一无所获，“我是说，我好像没见过你？”
男孩弯起嘴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之前身体不是很好，所以开学以后一直没有来，后来是奈特学长和贤者大人帮助了我，我才能健康地来上学。”
说完，他有礼地伸出手。
这是一种常用的礼节，两个人互相认识时总要握握手。按理说雷诺尔也应该递过手去，但是当他察觉到男孩身边空荡荡的时候，发现了不对，接着他调出地图，脸色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
【怎么啦哥哥？】娜塔莎在意识里问。
“……你叫什么名字？”雷诺尔看了看周围，声音放低，使劲儿地把自己的尖声压下去，“你是乌利尔派过来的‘玩家’？可是我没看到你的名字！”
————男孩的身边空荡荡的，没有写有名字的名牌，而地图上，远离大部分人的雷诺尔发现自己那个圆点身边，什么都没有。
可是男孩明明就靠他那么近，简直两三步就可以脸贴脸。
男孩又一次笑了，刚开始雷诺尔看不清那种笑意味着什么，可是等男孩说话后他就意识到了，这是一种轻微的苦笑，里面带着愧疚和无奈。
“对不起，”他似乎经常道歉，声音细弱地像一条溪流，“我是没有名字的——虽然我并不是玩家，可是我确实是根据奈特学长的命令找到你的。”
“找我？”雷诺尔反问道，“找我干什么？”
“我是没有名字的，被世界遗忘的，和你一样的世界原住民。”男孩向前一步，再次伸出手，腰却深深地弯了下去，做了一个鞠躬的姿势，恭敬地好像朝拜神明。
同时，雷诺尔觉察到，有一种领域不声不响地在他们周围张开，随即周围的声音一切归零，他相信，这里的声音应该也传不出去了。
而随后男孩说出的话深深地震惊到了雷诺尔。
“我是个失败的半魔族，雷诺尔王子殿下。”
男孩抬起头，眼睛里有着期待。
“是来向你，我是说，向您请求，请您给予我一个名字的。”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没有名字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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