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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3. 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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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灵魂有了驱动力,它便如脱缰的野马,而□□或许只能勉强跟随。
自决定读博的那一刻,我的肉身便难以与内心的速度同步。2023年,我饮下的咖啡,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多。9月底,我卡着截止日期,以雅思7.5分的成绩斩获了心仪已久的爱丁堡大学的全额奖学金offer。
这一路,从筹备材料、申请、面试,到最终拿到理想offer,我全权操办,未曾再向余家傲求助。
Offer下来的那天,我的喜悦并未如期而至。
我在楼下小馆子点了碗牛肉面,外加一碟小菜和一个煎蛋,连汤带面,仿佛饕餮降临般尽数吞入腹中。只因网上许多留学生吐槽吃不惯白人饭,我想着吃一顿便少一顿,面汤也不能浪费。
随后的一个多月,我陆续变卖了家中的钢琴、健身器材、冰箱、洗衣机等物,就连不穿的旧衣物也打包捐赠。唯独那些书籍,我割舍不下。工作后即便读书很少,也偏爱那翻动书页时书纸夹杂着油墨的芬芳。
一日下午,我坐在那洒满阳光的床上发呆。最后,我将我的烦恼告诉了我妹蔡骄阳。她听后一针见血地问我是不是想将书带到英国去。
我笑了。果然,还是她懂我。
“你笑什么?别想了,你知道国际运费有多贵吗?你上次给我寄了一套茶具,茶具200,邮费280,你都忘了?”蔡骄阳说完,有些无奈的摇头。最后怕我不死心,又补刀一句,“那是书,不是羽毛。”
挂了蔡骄阳的视频电话之后,我又在床上摊了俩小时,最后决定像刘备托孤一样——临走托书,将所有的书都托管给了我的闺蜜魏晓。因为她家是本地的。
所有的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家里只剩一个铺盖卷。
我便跑去单位递了辞呈。
因为是引进人才,批准流程比较繁琐,但还算顺利。大概一周的时间,所有的流程便走完了。
临走的时候,我的分管领导说:她知道,我迟早要走。她是我的师父,是个六面光的老狐狸,当然,我是三面光的小狐狸,不然也对不起那句“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古语。
晚上,我单独请她吃了个饭。这几年,她待我不错。虽说是因无人可用,只能倚仗自己徒弟的窘境,但至少,她未曾薄待于我,未曾让我如那些辞职离去的前辈般满心怆然。
从单位办完离职后,我将家里的被褥也悉数捐出,然后拖着行李箱从乌鲁木齐直飞北京。
其实,我原想回趟老家看看父母,只是办签证耽搁了些时日,终是未能成行。
父亲说求学要紧,他们有空会来看我。
他素来将孩子前途视作重中之重,大抵是年轻时奶奶生病,家中强令他回去,导致他错失一场至关重要考试的缘故。
我在北京转机,仅有三个小时,表哥带着父亲赶来时,我已登机。虽有遗憾,可表哥说后面去伦敦出差能顺便看我,这倒让我稍感慰藉。
登机之后,我仍然觉得有点不真实。毕竟,虽有些晚,但我还是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诚如父亲所言,为了读这个博士,我已苦等近七载。那是我人生中最宝贵的七年,几乎磨尽我所有的意志。
在布鲁塞尔中转时,天尚未破晓,离飞机起飞还早。本想像其他留学生那般在机场将就,只是岁月不饶人,这几年的高强度工作使我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无奈之下,我只好在值机台对面的星巴克补充能量,顺便凑合几个时辰。
我随手拍了几张照片,发了自工作以来第一条郑重其事的朋友圈,默默祈愿自己求学之路顺遂。发完朋友圈,我便倚在沙发中沉沉睡去,直至提醒登机的闹铃响起。
登机的时候,我收到了来自余家傲的问候,他询问我是否在比利时中转。彼时,我正忙于登机,只匆匆回了一个 “是” 字。
很快,他便打来了视频电话,各种叮嘱——都是让我注意安全之类。
我只能回应晓得了,心想我们似乎并没有那么熟络。
但他说会在爱丁堡机场接我,这让我有些意外。
待我放好行李坐定,便问他:“这如何收费?”
他到底是年轻,喜怒哀乐皆溢于言表。他顿了顿说:“不收费,免费送去学校,帮你安顿好。”
在异国他乡,有人相助自是好事,我便索性答应下来。又随口玩笑道:“我又欠你人情了,这次真给你买零食,任你点单。”
“好。” 他答应得甚是爽快。
家中有个亲戚在美国留学,曾去过英国,提及时说过,剑桥与爱丁堡相距甚远。于是我便问余家傲那样是否过于麻烦,他却坚称刚好在爱丁堡出差,不麻烦。
盛情难却,我只能应下,并告诉他飞机马上要起飞了。
挂了电话,我又因这几年太过疲惫,便沉沉睡去。两个小时的行程,我却像是睡了一整天般漫长,下飞机时,仍有些恍惚。
“蔡逸阳,这边。”我刚好拐进接机口,抬头,便见他一身蓝白相间的运动服,外套一件咖色大衣,高举着手机在走廊尽头的玻璃门口“大声喧哗”,他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紧接着,攒动的人头、行李车摩擦地面的闷响声瞬间消失殆尽,除了他,我眼前空旷一片,我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恰似当年站在那长长窄窄的走廊尽头。当年,我幻想了很多的戏码,这一刻被完美填补。我想当年他想说:傻子,看什么呢?哥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这一次,他说:傻子,看什么呢?这儿。
随着行李车摩擦地面的闷响再次传来,我收回思绪。那空旷的尽头,他头发有些长,几近遮住双眸,却依旧掩不住他那南方小哥儿小家碧玉的气质。我心里暗自思忖,怎么像他呢?不像,一点儿都不像。他是寸头,这家伙是长毛。真是,莫不是英国理发费太过高昂,他都不舍得理头发。
“累了吧?”余家傲熟稔地张开双臂抱了抱我,随后接过行李问。
“还行。”我没敢再抬眼仔细瞧他,因为,我真怕从他身上再次看到魏姜南的影子。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难道打算自己扛着这三个大箱子去学校?”他望着我,眼中有责备之意。
我愣了一下,心想:完蛋,除了耳口没有“拴马桩”,语气也是贱贱地有点像他。
“喂!想啥呢?”他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叹息一声,不然呢?网上都说英国物价贵如抢劫,我自是能多带则多带。蔡骄阳在德国,也说欧洲这边花钱如流水。
最后,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我干干地道:“我打车,来之前就约好了!”
“退了!我开车来的。”他拿过我的手机,自作主张擅自退了订单,还嘟囔了一句:“贵得离谱。”
“哦!”我点头,默默走在距离他三四米的后方,看着他推着我的行李走在前头。
“走啊!”他见我没跟上,回头,顺带拉了我的手腕。我向来不喜与人肢体接触,连闺蜜都不行。魏晓也曾为此抱怨,说我没有心。我暗自想着,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他倒是没太在意我的举动,而是自来熟似的与我闲聊起来,说爱丁堡何处有个中超,东西贵得吓人云云。我知道他在没话找话。其实,我本想问他这一年过得如何,为何一直没回我消息,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毕竟,我似乎并无资格,即便是他与魏姜南有那么点相似。早知道,我再国内的时候,应该要两张他的照片。
那段路有些长,他叽叽喳喳,宛如一只欢快的小黄鹂,给我介绍着周边。工作这几年,我的脾性已被打磨得温润许多,身边之人大多沉默寡言,遇上他这般活泼的人,倒是觉得很新鲜。我也明白,独自在异国求学,孤独在所难免,难得遇上家里来人,自是高兴。
他带我寻了一家中餐馆,我俩吃了一顿干锅。我自觉欠他良多,想去结账,却被他黑着脸拦下。
“家傲,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我说,不自觉地带上了工作时的威严。
“从政的人就是不一样。”他倒是听出了我话中的严肃,嬉皮笑脸地调侃。那股子贱样与魏姜南有八分相似,让我看得有些恍惚。我真想问:你是不是没死成?你当年诈死的吧?
“你少来!”我最后说。
“姐姐,放轻松,松弛!”
他一句话,让我意识到,我这些年的确紧绷过了头。我笑着夹了一只虾给他,嗔道:“闭嘴。”
可能是他与魏姜南太过相似的原因,一顿饭下来,我俩竟如多年老友般谈笑风生。我向他讲国内趣事,他与我分享在英国的见闻。我许久未曾这般开怀大笑过了,不禁觉得他性格真的很好,很懂得照顾他人情绪。
后来我问及他的学业,企图从中挖到点魏姜南可能诈死的蛛丝马迹。但他说自己本科是在曼彻斯特大学学的计算机,然后现在在剑桥读硕博连读,不过研究方向转向了神经心理学。那就肯定不是了,再说年龄也对不上,魏姜南可是比我大了两岁。
他感慨国际局势变化对留学生影响甚大。
我说老一辈常言科学无国界,可彼时我国国力未超西方。如今,西方出了各种卡脖子之举,正因我国已迎头赶上。可见,科学无国界一说,实乃悖论。
他听了我的观点,称赞有思想深度,不愧是从政之人。
“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哈!” 我出言警告,我想:这个小孩子,有点意思。
“好好好,不说了,不过说真的,我喜欢姐姐气定神闲的气场,这种气场只有咱们中国政客才有。你看上次那个被抓的什么书记,在宣判现场都那么有气势。”
“你也看了?”
“那是,我们每天都关注呢。”
他又问起我辞职读博,会不会后悔。
会吗?我不知道。我只知在那个平台上,我并不快乐,那个平台亦无法承载我的理想。作为读书人,我以理想为至高追求,或许会被人诟病清高,但我确有理想,不愿浑浑噩噩虚度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