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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一日,恰恰凤姐儿重新诊脉换过方子,却是比往日少了些苦味儿,更好入口。众人聚到贾母处伺候晚饭罢,提及贾政生辰。左不过王夫人吩咐一句,下人们多方操持,连带小辈们要合计各自送什么礼。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送礼都是一门学问。
      未出阁的姑娘们大多是自己亲自做些小物件,手帕香囊荷包扇套抹额鞋袜等,送给家人至亲都是极好的,主打一个礼轻情意重。
      琏二奶奶要连同贾琏的份儿一起,自然不可能拿小物件打发。管家小能手面对这点子事是毫无压力,平儿都能根据以往随礼的单子弄的妥妥当当。
      若是贾母生日,免不了多琢磨几日,想点出奇的点子让老太太开怀。可换成贾政嘛,满满的库房摆在那里,古董字画里挑一挑也就是了,文人可不就附庸风雅爱好这些个?
      这日正是贾政生辰,贾府分了内外大摆宴席,又请了戏班子唱堂会,一派热闹景象。凤姐儿装扮一新,照旧在贾母跟前凑趣。
      门外有人来报,皇帝召政老爷入朝陛见。
      老太太唬了一跳,王夫人心神不宁,邢夫人事不关己,唯王喜凤知道,关键剧情来了。正是元春封妃。贾母似有所感,跟王喜凤对视一眼,便想起了那个听来荒唐的梦。
      贾母一世荣华,无论是娘家史家还是婆家贾家,根深叶茂,深沐皇恩,富贵无匹,见识又岂是一般人可比?王喜凤的噩梦,她听了。信了多少,只有天知道。
      人都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话。贾氏一族显赫百年,突然有人说家破人亡就在眼前,谁敢信?
      偏偏,天家有了动静。如果真是蓉哥儿媳妇所说的那件天大的喜事,又该如何?她老婆子一个,荣华富贵安享了几十年,哪天一蹬腿,一了百了,所虑不过儿孙。
      两个儿子的前途都能看到头,孙儿们早夭的早夭,懵懂的懵懂,也就琏儿能办来几件事。满府的妇孺更是撑不起门口那块御赐的牌匾。她这些年睁只眼闭只眼搅稀泥,勉强维持住了家里的平衡,也正是怕那个“树倒猢狲散”的结局。
      府中,再经不得风雨了。

      贾政那里迟迟未有来报,一家子太太媳妇小姑子都窝在荣庆堂惶惶然等消息。寿宴早已撤场,戏班子也打发出去,自有管家支应。
      眼看午时已过,日渐西斜,赖大并几个管家前来报喜,大小姐获封贤德妃,请老太太领着太太们前去谢恩。
      王夫人喜极而泣,一叠声地吩咐下来,下人们被支使的团团转,却个个喜气洋洋,不可自胜。王喜凤并无诰封,并不在进宫谢恩之列,便帮着老太太按品大妆,并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一起,四人乘轿入宫。
      顶头上司们倾巢而出,留下的小鱼小虾各回各家。
      有了这光宗耀祖的喜事打底,东西两府从上到下走路都在打飘,好似骨头都轻了几分。贾政两口子更是激动不已,荣禧堂高朋满座,言笑鼎沸,连下仆们都欣然踊跃,与有荣焉。
      家里有这样的喜事,王夫人显见的支应不开,王喜凤也无法躲懒,领着小姑子们接待各色前来道喜的太太奶奶姑娘们,也就是贾母嘴里的“老亲”。
      贾母年岁大,家里儿孙没几个能承祖业,加上天家忌讳,这些年与老亲们之间很少走动。老太太轻易不出门,家里的姑娘们也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个能请来喝茶聊天的手帕交都没有,社交之贫乏,可见一斑。
      说来说去,还是这批旧臣与天家缘分已尽,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
      王喜凤看过很多所谓“红学”博主的分析,危言耸听者有之,抽丝剥茧者有之,哗众取宠者亦有之。红楼梦本就是架空之作,为了避讳还特意混淆了人物年龄身份等等,何为真实,已无可考。许多红学研究者无法自圆其说,生搬硬套,看多了也就看开了。
      如何在注定颓丧的贾家苟且度日绝地求生,才是她需要探讨的课题,其他皆虚妄。

      府里欢欢喜喜,宝玉却有些糟心。
      东府蓉儿媳妇天仙似的人儿,可惜美人薄命。好兄弟秦钟又卧病在床,原本约好一起进学,家里连外书房都收拾妥当了,只能暂且搁置。
      眼见着大姐姐再熬个一年半载就能出宫,一家团聚,偏又封了妃,大概这辈子都回不来家。偏身边没见识的小厮打趣他当了国舅爷,出个门尾巴恨不能翘到天上去。家中这几日更是迎来送往,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拎了礼物上门钻营,庸俗!
      他心里憋闷,在府中乱窜,不知不觉到了凤姐儿的院子。月前,凤姐姐求了他的字帖,后来谢他一套十二花神的书签,着实精美不俗。
      刚进门,便听得有小厮来报信,说二爷和林姑娘不日便到家。这么些天,日日传的都是那些糟心事,总算有个好消息来拯救他。
      王喜凤听人通传,说宝玉来了。抬眼就见宝玉一扫这些日子的丧气相,竟是快活了几分。他并不让人相请,熟门熟路就在炕上坐了,平儿上了热热的茶。
      王喜凤笑道,“我近日喝的都是玫瑰花的,你也与我一道,尝尝罢。”
      宝玉向来爱这些花啊粉的,闻言便举盏喝了一口,只觉得香有余而味不足,却并不在意。只看向前来报信的小厮,正是随贾琏一同下江南的昭儿。
      王喜凤见了便知道他是听到什么风声,便不管他,转而详问昭儿,“二爷安好?林姑娘安好?几时上的船?几时到码头?”旁边的宝玉依然小儿性情,不等昭儿答完,又插言追问,直到小厮口干舌燥才罢。

      原来,二人乘船北上,恰逢贾雨村回京述职,便结伴同行。路上听闻家中有喜,元春封妃,竟一路疾行,堪堪能赶在腊月之前到家。
      这阵子府里一片欢腾,又听闻老爷们都在商讨省亲事宜,贾琏此番回府,恰逢其会。
      这日午间,王喜凤正歪在炕上听平儿教小丫头,有人来报:“琏二爷和林姑娘进府了。”
      众人都聚在荣庆堂,好一番契阔。贾母虽着急询问扬州诸事,却也体谅诸人一路舟车劳顿,须早些收拾歇过精神为上。略问几句,便散了。
      林姑娘回来,依然随贾母住荣庆堂,宝玉心里大石落下,倒把秦钟暂时放在一边,前后脚地帮着黛玉收拾屋子。黛玉心里郁郁,却被宝玉这纯属添乱的“帮忙”给气笑了,“且歇着吧,有的是人帮忙,哪里就使唤上你了?”
      宝玉又兴冲冲拿了北静郡王赐的手串来送她,反倒挨了顿呲,“什么臭男人戴过的东西!”丫鬟们听得纷纷低头抿嘴直乐。
      这也算是表兄妹俩的日常,不出奇。

      这边贾琏并王喜凤回到院子里,平儿几个早已安排妥当,纷纷上来献茶行礼。贾琏何许人也,登时发现多了两个眼生的丫头,皆是一副俊俏模样。
      王喜凤一眼便知计策奏效,方才在荣庆堂她便好生打量了这位便宜丈夫,的确有风流浪荡的本钱,搁在现代,有这副相貌,还要什么才华!
      话又说回来,每年都被各款限定男友刷屏的王喜凤什么样的皮相没见过?实习的时候哪个科室没轮转过?男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那些家伙事儿,她如数家珍好么。试问,哪位大体老师不比这些臭皮囊可爱?
      “国舅爷此番回来,越发尊贵拿架子了。”
      贾琏这才发觉竟是冷落了琏二奶奶,忙不迭施礼,又道二奶奶在家操持好不辛苦。
      “可不敢当二爷的辛苦。东府治丧时偏我又病了,家里家外全靠太太操持。说不得有人嚼舌根子编排我躲闲,只怪我这不争气的身子。”
      说着就眼眶发红,唬得贾琏一叠声的支使丫鬟们,“还不快扶你们奶奶!”又指了平儿来回话,“你奶奶身子怎么了?大夫怎么说?吃的什么药?”
      王喜凤挥挥手,丫头们都退出去。
      有平儿这个嘴替,她只需要在关键时刻点头,再附和几句。贾琏少不得埋怨丫鬟们伺候不周,王喜凤只想翻白眼。这是见着新人就看不上老人了?下人们至少无微不至贴身照顾了,哪里像他,要用的时候人影都不见,做的什么丈夫!还好意思骂丫鬟!
      “平儿丰儿她们哪个不心疼我,日里夜里伺候,俏生生的姑娘家熬得眼窝子都怄进去了,这才添了几个丫鬟来轮班。偏你这个当家人,果真一丈之夫,出门就没个音讯,真舍得下我们孤儿寡母!”
      “奶奶且消消气,是我说错话。奶奶的丫头们自然都是好的。”特特给平儿作了个揖,平儿侧身躲过。
      “此番去扬州也是老太太派的,哪里知道就这么巧了。偏耽误了伺候奶奶。该打,该打!”
      王喜凤看他唱作俱佳,总算放他一马。
      “你且说说扬州的事,林妹妹从此就在咱们家了?”
      “自然。老太太让我好生生带回来,少不了一番周折。”说着便讲了林姑父如何托孤,在扬州如何操办丧事,如何跟林氏族人周旋,又招呼平儿开了此番带回来的箱笼,取出一个紫檀描金的匣子。
      “林姑父的谢礼,还有些精致的玩器古董,已经堆到库房,单子都在里面。”
      王喜凤接过来,粗粗看了几眼。其他的不识,银票还是非常好认。而且,她也不至于一字不识,所识有限,且不会写而已。林姑父也算是大手笔,五千两银子说送就送。这一趟下来,琏二爷不亏。
      当然,以林家的实力,这些只是毛毛雨,林家族人要分,林妹妹的嫁妆要留,以林姑父的周全,想必另有书信给老太太。这些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了。以贾琏的尿性,自己还不知道藏了多少私房呢!
      转手将匣子交给平儿,她才道,“二爷一路辛苦,晚间咱们屋里整治一桌,给国舅爷接风洗尘。”正说着话,外头有人来禀,老爷请二爷到书房叙话。王喜凤忙叫了丫头服侍贾琏换了身衣服,才由着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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