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第三个十年》一元橡胶木

3、开启寒假生活

　　毫无疑问，许念情喜欢这个四季分明的城市，每个季节都能穿不同样式的衣服鞋子，唯一遗憾的就是这里的冬天不会下雪。
　　事实证明意志力再顽强的女人，在寒风凛冽的冬天也无法保持穿着轻便。许念情从温暖的面包房里走出，被北风吹得瑟缩了一下。刚刚才结束了一天的收银工作，她的双腿已经有些发颤。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热闹的商业街上灯光闪烁，灿烂如银河；霓虹灯装饰下的摩天大楼，映射出一个纸醉金迷的梦。许念情走在人群当中，万盏灯火驱散了黑暗，也驱散了她的疲惫。璀璨之都，繁华是永不停歇的讴歌。
　　在步行街上，许念情看着奢侈品店玻璃橱窗里的商品，每一处布置，每一束灯光都是为了衬托出它，万众瞩目又倍受呵护。她所梦想的幸福就是这样的，她总是不自觉的向它们靠近，就好像拥有它们就是在向幸福迈近。
　　可惜我是一个还欠着花呗债的穷学生，许念情自嘲着想。
　　她兼职的地方在市中心商业圈外的一家面包房里，只是这是她工作的最后一天了，要放寒假了，大家都准备着回家。
　　许念情的父母在她小学毕业后终于离了婚。无比老套的故事，父亲出轨，母亲发疯。两人都年轻气盛，一个不肯放过，一个不肯低头，又打着孩子还小的理由，拖着对方，相互折磨……
　　在离婚后，他们陆续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丈夫妻子，有了新的小孩。这是他们离婚的第八年，今年她二十岁，一个尴尬的年龄，一个尴尬得无家可归的年龄。许念情想如果她再小一点，小到不懂事的年纪，这样她就能留在她父母的家里；如果再大一点，她就有完全独立生活的能力，也会有家可归。可是今年她二十岁。
　　她是被他们遗弃的试错品。
　　到了寝室，她看见向天琪正收拾着天的衣服。
　　“后天叔叔来接你吗？”许念情笑着问。
　　“哎哟！吓我一跳你，是啊～张女士还邀请你今年和我们一起回家呢！”向天琪笑嘻嘻的说。许念情心头一颤，她单方面觉得向天琪的父母是世界上最善良最温柔最爱孩子的父母，所以向天琪是这样一个心眼大得出奇的可爱女孩。
　　“不行啦，我不能每次都去打扰你们的阖家团圆，太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爸妈喜欢你得很，在我的衬托之下你就更完美了，而且你不是喜欢下雪吗？你不想念我们那边的鹅毛大雪？”
　　向天琪的父母确实喜欢她，这个她知道是真的，那种热情和温柔是伪装不出来的，在许念情大概讲了一下她的童年经历后，他们更是心疼得不行。只是无论再如何亲密的关系，长时间的相处下来，对也会成错，好也会变坏。所谓距离产生美，就是把自己最好的那一面留在记忆里。
　　“真不用，今年我得留在这打工赚钱呢。明天考完试你陪我去商场逛逛我买点东西，随便再吃个饭…”
　　“等等！”向天琪打断道：“什么东西啊，你都这样了还买什么东西啊？小心饿死在学校。”
　　许念情一脸无奈的说：“当然是带给叔叔阿姨的呀，记得替我问他们好。”
　　“不是吧？许念情你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你还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没必要哈完全没必要，他们随意得很，你别搞这些形式主义，完全是破坏和谐嘛！”
　　许念情听她这么说叹了口气，“那我们去吃个散伙饭总可以吧，明天一过今年我们我们可见不着了！”她狡黠一笑。
　　“呸呸呸！什么散伙饭，大过年的晦气得很，你也呸！”
　　许念情象征性的呸了两声没忍住大笑起来。

　　商场内两人挽着手漫无目的的逛着。
　　“吃什么啊你想？”向天琪问。
　　“什么都可以啊，亲爱哒我听你的。”许念情语气欢快，今天似乎很有胃口。
　　“行，我们去吃羊肉汤锅吧，回去了我们那边可不兴吃这个。走之前回味一下。”向天琪很快就做好了决定，她在吃饭方面的决策力和许念情在购物方面的决策力不相上下。
　　“好的宝贝！”
　　“别这么叫我了！”
　　“好的亲爱哒！”
　　“……”

　　向天琪蘸着麻酱碟，一口羊肉一口酒，吃得不亦乐乎，“对了，你工作找好了吗？”
　　许念情撇撇嘴，“还没呢。”
　　“有方向了吗？线上还是线下啊？”
　　“这个有，平时我做作业已经受够剪辑之类的工作了，我想去奢侈品店里当柜姐！”
　　“这个啊，（嚼嚼嚼）嗯…我也不清楚诶，但是感觉（嚼嚼嚼）确实很适合你的性格诶。怎么去啊，（嚼嚼嚼）我可没见过奢侈品店的招聘广告。”
　　许念情突然反应过来好像确实是这样诶，哎，连工作的渠道都没有。
　　看着她沮丧的模样，向天琪把嘴里的肉一口吞下，“诶，我突然想起来，你那个…额、厕所姐你还记得吗？”
　　许念情脑袋突然痒痒的，好像要长脑子了。
　　“什么厕所姐！别乱说，人家叫陈佳丽。”
　　“对对对，你打电话问问她呢，她是南海集团陈董事长的女儿，你不知道吧。”
　　“这么牛？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你回来跟我说了餐厅的事儿，我怕你是遇上什么诈骗集团了，就在手机上问了我家老头，他在这里刚好有认识的朋友，我就知道了。”
　　许念情只觉得不可思议，她知道陈佳丽身份不简单，但是没想到这么不简单。
　　“我知道叔叔是做生意的，没想到叔叔生意做得这么大。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害，我们就小康家庭，就是老头以前的朋友背井离乡来这打拼了而已。我是想告诉你的呀，但是我确定没危险后就给忘了…”向天琪心虚的说道。
　　……

　　回去后，许念情迟迟不敢打电话。
　　“还好你没把名片丢了。万幸万幸。”
　　“琪琪～人家害怕，不敢打过去啊。”
　　“那你别怕，我在这给你加油呢！加油加油！”
　　两人互相鼓励了半天，电话还是没打过去。
　　“你再不打，人家就要睡觉了…”向天琪无语的说。”
　　许念情如坐针毡，“她会不会觉得我很不要脸啊，收人家这么多东西了，还来挟恩图报呜呜呜呜～”
　　“不会的，你别多余担心了，她愿意给你这个电话，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她就是等着接你的电话呢！说不定这一个月以来她都因为没接到你的电话难过呢哈哈哈哈。”吹着吹着把自己给逗笑了。
　　“你还开玩笑呢！我都要急死了！”但向天琪这样一笑，许念情心里突然轻松了许多。
　　她深深吞吐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跳后，输入了那一串手机号。
　　向天琪紧张又认真的看着她，在许念情又一次闭眼深呼吸后……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向天琪吓得抖了一下，许念情在看清来电人的备注后，僵硬的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妈…”
　　“你还会接电话啊？那你会不会打电话？上学就像死人一样，放假了还是这样，不知道的别人家还以为我没给你买手机呢！你手机是谁买的？是你老娘买的，没用的东西！生你有……”许念情将手机拿远了一点，她吐字像机关枪一样，声音越说越大，从手机里传出来就有一种失真的怪异感。许念情妈妈一年到头也不会给她打几个电话，只是每次打就会像这样一通发泄，越往后话就越难听。这么多年来，她也摸索出一点规律，让她骂，等她骂够了再“交流”。许念情并不会听她骂人的话，她又不是自虐狂，只是每次的等待对她来说都无比煎熬，手机那头对她极尽侮辱之能的人是她的亲妈妈。在每次的沉默不语之后，在她痛苦的消化着妈妈带给她的不良情绪时，她同时也痛苦的发现自己和记忆里冷漠的父亲的身影逐渐重合。这种感觉折磨着她，让她绝望。
　　“…你今年别来我家！听见没有？我伺候你叔叔他们一大家子还要管你弟弟…我是受不了tmd这该死的……”
　　“好的妈妈，我知道了，我先去忙了，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也不等那边回话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好像溺水的人被救起一样大口的喘着气。她盯着手机，果不其然电话又打了过来，她熟练地把她的电话号码拉黑。怔怔的又盯了会手机后才转身进了宿舍。
　　“……你、念情你还好吧？”向天琪迟疑的问。
　　“没事的，我很好啊，我早习惯了。”说完她还微微的笑了一下，只是眼里微有水光闪烁。
　　“好了，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我准备好了。”话毕，她就直接按下了拨通键，向天琪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她说：“喂，佳丽姐您好！您还记得我吗？”
　　“诶念情是吧？怎么了。”
　　“是这样的佳丽姐，我整个寒假要留在学校，想找一个寒假工作，但是没有渠道。”
　　“一整个寒假吗？过年也不家吗？”
　　许念情喉头一紧，“是啊，”因为没有家了，“积累一下工作经验嘛。”
　　“…你想从事什么工作呢？”
　　“奢侈品店的柜姐。”许念情忐忑不安的说。
　　“柜姐？你不是学新闻媒体的吗？怎么做柜姐。”
　　“个人偏好而已…我就做这个寒假，不会麻烦您很久的，可以吗？”
　　陈佳丽停顿了会没说话，许念情只觉得肺腑都收紧了，唯有心脏肆虐的激荡。连一旁围观的向天琪也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好吧，我去安排，注意关注短信。”
　　许念情连连道谢，直到陈佳丽挂了电话后才彻底放松下来。
　　她将电话丢到桌子上，两人同时尖叫着抱住对方，高兴得一蹦一跳，手舞足蹈的，许念情想这可能是她今年最高兴的事情了。
　　挂断电话后，陈佳丽不由自主的开始猜测起许念情想去当柜姐的动机。并非她想用最坏的思想去揣测她，只是一个那样漂亮的年轻女孩还没读完书就想着去当柜姐而且还要是奢侈品店的柜姐…根据这类服务行业的特殊性，她不得不想到这个女孩可能误入歧途的倾向。她心里突然闷闷的，在上一次的接触当中她不认为许念情是那种堕落的女孩，但是她已经不再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了。陈佳丽在明亮的别墅里看向落地窗外，这如墨一般的夜晚到底吞噬了多少人呢？她不知道。
　　但她已经答应了，于是她拿起手机给她弟弟打了一个电话。她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别人怎么样她是管不了的，毕竟自己的生活也是一团乱麻。

　　早上一醒来，许念情就收到了市中心一家LV店店长的短信。她觉得跟做梦似的，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从前她从未想到自己会这么容易的就靠近了幸福的感觉，就把它当作一个甜蜜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