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国当伯爵的日子[星际]》冬熏腊肉

2、故事

　　<亲，醒醒。>
　　渺远的声音自姜昀恺上方发出。
　　声音渐渐清晰，没有回荡，而是扩散开来，听起来，像是在一片宽阔的空间内。

　　自己……还没死吗……
　　这里是……哪里……
　　姜昀恺睁开眼睛，慢慢支起身体，无意识地大口喘气。
　　眯起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光亮，姜昀恺发现眼前是一片迷雾般的空间，再朝四周看去，同样看不见一尺之外的景象，他惶惶不安地站起身，试图从这片浓雾中找出自己尚处在噩梦或是幻觉之中的证明。

　　可他此刻感受到了自己呼吸吞吐时的胸廓起伏，摊开手掌，连手掌纹路都是如此真实入微。
　　五指松开又攥紧，手腕脉搏强劲有力的跳动牵拉着指节的肌肉……一切的一切无疑都指向了唯一的可能。

　　他还活着。
　　姜昀恺想起失去意识时后脑的剧痛，不免伸手去摸。

　　<亲，你在干什么？>

　　眼前忽地飘过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姜昀恺的思绪和动作被打断，他惊悚万分地抬起头，看到自己斜前方的空中正飘着一个闪闪发光的球状物。
　　球状物顶着一只尖尖角，周围并没有风，它周身的毛却规律地浮动着，好似有生命和呼吸一般，看起来实在有些诡异。

　　下一刻，独角毛球没有张开嘴，竟然吐出了软糯人声:
　　<亲，在现实世界你已经意外死亡了，不过，你死前强烈的求生欲望触发了进入我们暝府APP异世界男n号卡牌专售官方直营旗舰店的机制，所以你的灵魂体来到了这里。>

　　死了……
　　他已经死了……
　　声音渐渐远去，等姜昀恺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毛球已经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后脑还在隐隐作痛，沉重的情绪有如钢筋水泥浇筑的石块坠在胸口。
　　姜昀恺深吸一口气。

　　好几年摸爬滚打的演艺圈生活磨炼出了他处理危机的能力，让他在这种情况下能快速冷静下来，思考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他也听小助理说过“死后被系统绑定”这类设定的小说……
　　但这，在现实中，真的可能吗？
　　这是幻觉，是梦吧，姜昀恺不得不怀疑。
　　如果是真的，当初他的父母和姐姐呢，他们也进入过这里吗？还是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和“姜昀恺”重逢了？
　　这让他如何相信？
　　假使他复生回到原来那个世界，自己还是“姜昀恺”吗？
　　他觉得毛骨悚然。
　　……
　　可他又想起了还在等着自己的陈哥、小溪还有司机老刘……

　　“意外死亡的人都会来到这里吗？”

　　<当然不是了亲，我们是采用随机抽选的方式，亲，你很幸运呢，全宇宙每天意外丧生的人数不胜数，选中你的概率不到千万分之一哦。>

　　幸运……幸运……
　　多讽刺的一个词。
　　姜昀恺胸口一阵被棍棒敲击的闷痛，脑子像乱麻搅成一团，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动得胀疼。
　　他感到自己被笼进了一个看不见也摸不着的玻璃罩子里，空气愈渐稀薄，即使大口喘气也快要呼吸不过来。

　　姜昀恺无意识攥紧了领口的衣服：
　　“你们……经营多久了？”
　　<刚刚开业哦，亲＾3＾>
　　“……”

　　<不知道亲你是否愿意进入异世界，改写关于配角的故事，制作出精良的整套卡牌，获得复生机会呢？>
　　“需要完成多少个世界，全部完成我就能复生吗……”

　　姜昀恺决定将脑子里的怀疑暂时摒弃。现实世界的“自己”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陈哥、小溪还有其他那些已经算是自己半个亲人的朋友们，以及他坚定要走下去的事业……
　　他早已决定了要好好生活下去。
　　所以，无论如何也要一试。
　　“好，我——”答应了。

　　<你误会了呢，亲。>
　　嗯？
　　姜昀恺满心疑惑，听见对方继续说：
　　<在我们的系统，亲你有且只有一次随机选择世界的机会，在该故事背景下你完成所饰角色即故事中男n号的一生，如果成功改写其命运并完成一整套让SVIP暝界客户满意度高达90.17％的剧情向卡牌，售卖成功后就可兑换一次复生的机会哦!>

　　和现实世界杂糅的概念名词让头疼的姜昀恺无端生出一丝亲切的魔幻感。
　　听到这里他按耐住犹疑却不自主加速跳动的心:
　　“也就是说，如果顺利，只用完成一个故事我就能复生？”
　　<没错，亲。>
　　“剧情向卡牌又是怎么一回事？”
　　<亲，这个是指在你改写故事中自动生成的对剧情概括精炼或是对后续发展的暗示伏笔抑或是对主题暗示升华的卡牌，不需要你额外操心哦。>

　　专售……旗舰店……
　　“我需要，售卖……吗……”
　　用角色的一生，制作成故事售卖，最后兑换成自己重生的机会。
　　那这个角色……
　　“原本的角色，是真实存在的人吗？”
　　<亲，这个问题@$-#()_+/)+#!?:>

　　看到那团乱码，姜昀恺心下一沉，顿时只觉五味杂陈。
　　原来，有些人倾注了满腔心血和真情实感的人生昙花一现，只能沦落到对方口中一个“故事”的地步——客观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全然被简简单单的“商品”两个字就扣死了定义。
　　可和自己一样，他们都是有肉有骨、有血有泪的人。
　　他们的一生，不该是被售卖和交换的商品。
　　道德理智告诉他不该轻易答应，可姜昀恺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更想不到别的办法。
　　他想活。
　　他想活着。
　　就像即将溺毙的人濒死前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在；在快要生命烛光快要燃尽时，饥渴难耐的沙漠旅人在恍惚间看见了一片绿洲……

　　他无法拒绝。

　　即使这是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博弈，更是一场以重生为借口的侵占。
　　此时此刻，自私在旁催促，姜昀恺已然下注。

　　<亲，抱歉抱歉，刚刚我离开了一下，不小心发送了一段乱码。你问的问题我去询问了我的上级，他们只是书里的角色，至少我管理的都是，你不用担心。>
　　<而且售卖卡牌也是由我们这边来负责，亲。
　　因为尊贵的SVIP客户们已经不满足于流水线式的快餐故事和充斥着魂工糖精的虚假情节，祂们向暝上层表达了对于高质量故事的需求，所以我们才需要雇用亡魂也就是灵魂体进入异世界改写故事，而这些故事无一例外都是引起了许多读者争议与不满以及最后烂尾的。
　　作为交换，完成任务的亡魂就会获得一张由暝界使者特批的超时空复活准入证，重生回到原来的世界。>

　　听完这一番话，姜昀恺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好，我答应了。”

　　<太好了呢，亲，我是客服原角，也是来往于现世亡魂和暝界客户之间的第三者，主要负责吸纳亡魂进入介空间、完成交易签订、引导亡魂进入异世界以及销售卡牌……>
　　听完，姜昀恺自动将眼前的非生物体带入“系统、金手指”：“所以，原角，我需要在你的协助下改变角色命运吧？”
　　<不是哦亲，虽然你确实需要改变故事中的角色命运和剧情发展走向，但我们在你进入异世界后不会施加任何干预，同时还会遮盖你的记忆，待你回来时再进行恢复，这样才能让亲全身心沉浸于异世“界中，自然而然地发展故事情节，做到百分百的“角色贴合”。>

　　“角色贴合……”
　　<嗯，毕竟，我们的宣传语可是“异世界男n号卡牌，百分百无剧本摆拍，无论he、be或oe，生活就像巧克力。>
　　“……”

　　原角见他面露难色，鼓励道：
　　<亲你可以理解为现实世界中的“沉浸式表演”，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姜昀恺只苦涩一笑：“……现在，我需要做什么？”
　　<这里的每一张卡牌名都对应着一个故事背景，亲，请选择你的故事世界吧。>

　　姜昀恺面前凭空浮现出十多张卡牌，大小和现实中64寸液晶屏立放着差不多，只是它们都无一例外只展示出背面的图案。
　　卡牌背面整体是黑色，星河流动，均匀闪着细碎的金光，外圈是波浪一样的边纹，往里是大小不一的各种深色球状小体，有的还带着环形带。

　　<好的亲，你选中的异世界故事名为《星海荣耀》，你需要制作该故事背景下的系列卡牌。>
　　姜昀恺手指触碰到的卡牌随着原角的话而翻转，其余的卡牌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上面是以渺远瑰丽的宇宙为背景的一大长串宋简体文字:
　　[卡牌序号：00，0000，0001

　　卡牌名:未定

　　卡牌背景:未来星际

　　故事原名:星海荣耀

　　故事原主角:阿佩钦·花图丽尔兹

　　你的身份：帝国伯爵倪曼阳·凯（凯为母亲的姓），是故事里的男二号。

　　故事原角色生平:

　　倪曼阳自幼父母双亡。
　　在二十一年前的科林政变中，倪曼阳的父亲倪厦在与流亡军战斗的过程中及时保护了帝国皇帝，因此立下功劳。
　　帝国皇帝哈德温·夏尔便将皇家荣誉勋章“奥瑞尔特之盾”颁给了没落的倪氏家族，在赏赐大量金银珠宝、名酒名器的同时还将恒星彼塞文赐给他们。
　　但倪厦在此战中身受重伤，因为治疗不及时且伤在脑部，第二年便不幸过世了。同年冬天，倪曼阳的母亲海伦遭到了反叛军余党的暗杀，在倪曼阳不满一岁大时撒手人寰了。
　　帝国皇帝震怒的同时哀叹不已，派遣皇室军队顺势一举剿灭了反叛余党，随后发出讣告表示哀悼，并在不久后宣布由失恃失怙的倪曼阳继承他父亲倪厦“彼塞文伯爵”的封号，管理家族财产。]

　　姜昀恺用手轻轻一滑，仿真书页翻到了下一张。
　　[《星海荣耀》中倪曼阳的故事要从他和联邦少将阿佩钦·花图丽尔兹联姻说起。
　　故事中，倪曼阳虽然得到了诸多赏赐却并无感恩之心，反而大肆挥霍家族财产，顶着封赏头衔不学无术、混天度日。

　　而故事的主角阿佩钦出生贫贱、身份低微，最初只是流放星上一个无名无姓的流浪孤儿。
　　于他而言，接受军队招募只是为了混一口饱饭，想过上安定的生活，没曾想却意外凭着一身不怕死的莽劲儿和愈渐娴熟自如的战斗水平在六合星系的混战中闯出了名头。
　　后来阿佩钦被招募到联邦先锋队中，一步步成长起来。
　　和倪曼阳不同，阿佩钦的军功军绩全是他凭自己的实力一点一点打下来的。
　　不过也正因如此，倪曼阳才会瞧不上对方，他觉得阿佩钦是个外强中干的战斗狂热分子，只不过空有莽夫之勇，没有头脑，上不得什么台面，于是在婚后处处刁难对方。
　　故事的最后，倪曼阳会因和反派联手暗害阿佩钦不成反被当众揭发，最终落得个流亡星际、郁郁而终的可悲下场。]

　　姜昀恺也想到了自己应该不是什么好角色，因此对“倪曼阳”这个身份接受良好。
　　但他很难想象自己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会对故事中的主角少将做出“瞧不上对方而处处刁难对方”的典型炮灰行为。
　　既要维持人设，又要改变自己角色的既有结局，保证故事质量，这个交易，其实很有难度……

　　再往下一滑，原角突然“哎哎”叫着扑上来薅住了他的头发。
　　不过短短一秒之后它又松开了。
　　<真是抱歉呢，亲，刚刚动力系统出了点问题。>
　　原角讪讪笑着，让开，轻飘飘落到了地上。

　　是么？
　　姜昀恺落到牌面上，还是刚刚那一面，他将信将疑地用手划了划，屏幕确实没有动了。

　　“原角，如果演绎的人物性格、展现出的行为举止与原角色不符，会出现问题吗？”
　　<亲，请放心，故事线不会崩坏、世界也不会崩塌，卡牌制作也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我刚刚忘了和你解释——
　　首先，“角色贴合”是指你在故事里不是扮演者，而就是角色本身，亲你会胎穿进入世界，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遮盖你的记忆。
　　其次，故事世界由特殊能量固序，即使有蝴蝶扇动几下翅膀掀起风暴，它也能引导故事有序走到最后，亲，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姜昀恺了然。
　　也就是说，即使故事或者是说“自己”这个角色的改变带动后续情节发生巨大的连锁变化，能量也会圆好逻辑，让故事走向结局……
　　自己不需要按照人设走。
　　因为不可能按人设走，同时也不会有干预，那这个结局，注定会和原故事不同。

　　“刚刚的角色故事简要说明，还有什么别的作用吗？”因为要覆盖记忆，所以难道它还有什么别的……
　　<亲，实际上那只是我们在做观察和后期数据反馈时的一个参考，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我明白了。”

　　<那我们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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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昀恺看着跳动的数字渐渐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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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碎成透明碎片，碎片飘在空中闪着耀眼的白光，很快，整个人连同那张卡牌一起融进了延展开来的星空背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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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经不再是姜昀恺，而是帝国伯爵倪曼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