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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真相” ...


  •   车夫下车与人攀谈了一会儿,回禀:“郎君,明昭世子在前头散铜钱,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动。”

      谢知微支着下巴闭目养神,片刻,淡然开口:“无妨,一会儿便散了。”

      图索不着痕迹偷瞄了他一眼,侧身紧贴着马车听外头的动静,似是想验证这话的真假。

      良久,车轮重新滚动,争执的声音由远及近,又变得模糊不清。

      “世子想做散财童子可以去自家门口,这是朱雀大街。马校尉,做事!“

      人群四散,说不准其中就有人见过那白衣男子,元昭烦躁道:“韩纪青,少管我,巡好你的街。”

      “都回来领画像,能提供线索的重重有赏。”

      谢知微终于睁开眼,扔了两个瓷瓶在图索面前,嗓音带着几分倦怠:“红瓶是毒药,白瓶是哑药。”

      柱子反应过来,慌乱挣扎想大喊出声。可银针那样快,直接刺中了他。他掐着嗓子努力想发出声音,却只听见粗重的喘息。须臾,眼泪汹涌,跪在图索脚边,湿了他的鞋子。

      这一刻,图索心中没有半点报仇的畅快。

      “我想吃一碗阳春面,”图索不知心里做了如何挣扎,小小的人突然认了命,又看向吓傻了的柱子,说,“让他睡会儿吧。”

      “图索是阿娘为我取的名字,阿娘很美,她是个胡女……”图索磕磕绊绊讲述着他的故事。

      他和阿娘住在有桂花香的院子里,至于他为什么知道那是桂花,是因为那个男人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给他带上一盒糕点,他说那是桂花糕。

      五岁生辰那日,那个男人又来了。这次他带了一碗阳春面,那是他吃过最香的面。阿娘带他跳了胡旋舞,那个男人更高兴了,走的时候还把藏在怀中许久的糖塞进他嘴里。

      等他再醒来,阿娘不在身边。他害怕,没忍住哭起来。阿玉出现了,她说是主家要她来照顾他的。她叫他小郎君,可他不是什么小郎君,他是图索。

      他问阿玉:“我能回家吗?”

      阿玉摇摇头。

      后来他就不问了,因为他被刀疤男人带进一间大屋子,那人说以后这里就是他的家。这里又大又亮,冬日里炭火暖得他直想打哈欠,还吃了许多未曾见过的东西,可他还是有点想阿娘和元宝。

      春天的时候,进进出出的人多起来,阿玉说那是主家请来的教习师傅。可他们不教他读书识字,只一遍遍叫他做些奇怪的事。只要他像元宝一样被摸了头,阿玉就不必在院子里头跪着。

      对了,元宝是他捡来的波斯猫,瘸了腿,眼睛也没了一只。

      不久他便见到了阿玉口中的主人,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凶的女人。她看他一眼,刀疤便一把按着他跪在地上,要他爬过去,还在他耳边说想想阿玉。想阿玉做什么呢,一会儿就见到了。

      那个女人的指甲太锋利,在他脸上划了一道,他不敢哭。可她好像更高兴了,细着嗓子要他喂葡萄给她吃。那日很长,因为他听见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

      也是那日,阿玉抱着他哭了。她问他想不想回家,他点点头。

      不知道阿玉使了什么法子,他们逃了。

      阿玉带他来到了官府,说这里能帮他找到阿娘。他们被关在屋子里,阿玉点了一把火,他们又逃了。

      他们躲进了慈幼院,听说那是个好地方,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人。他们在柴房里过了一夜,没想到第二天便被发现了。阿玉求那孩子保密,还将最珍爱的帕子给了他。下午,他便看到拿了阿玉帕子的男孩领着那女人身边的冷面男人来了。

      阿玉被带走又送了回来,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她一定是被打疼了。

      他的脚上多了一条金链子。

      那个女人隔三差五便会叫他过去,她叫人打了个金笼子,让他跳新学的胡旋舞。看他转圈,她竟笑得如此开心,声音大得快要把他震晕过去。

      幸好年节的时候,那个女人会消失一段时间,否则他连睡个好觉都难。

      兴许她也回家了吧,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他想阿娘了。

      他整日待在屋子里,连阿玉都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不见人影。

      今年除夕前夜,阿玉冷脸倒掉了他的饭,塞给他一张胡饼。院子里的狼狗一直在叫,刀疤捂着肚子追了出来。这一次,他们跑得很快,甚至躲进了一辆马车。

      车上的女人比那个女人美多了,她叫停了马车想把他们扔下去。阿玉叫他蒙上眼睛,那个叫牡丹的姐姐便让他们留下了。

      牡丹说有人会帮他们。

      她说,那人是她见过最心善的人。

      她说,他是个医师,妙手回春救活了她。

      她说,他身上的药味让人安心,就是总喜欢带着一包糖,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她说,这次他们肯定能逃出长安城。

      可是,他们又被发现了,这次他连告密的人都没见到。牡丹姐姐把他藏在床底,要他等那个医师。阿玉穿了他的衣服说引走那群人便回来。最后,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面混着泪水吃进肚子里,他将碗底的汤喝光,对着谢知微笑笑:“真好吃,比阿耶带的那碗还好吃。”

      沉香泣不成声,连杜仲都垂下头不说话。

      可她们哭什么呢,她们的主人那样关心她们,舍不得她们受一点委屈。

      谢知微别过头,压下喉间的血腥。她根本不是牡丹心中的那个人,她清楚知道自己只是恼怒凶手如此肆无忌惮,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维护商行的地位,连为牡丹报仇都是顺带的事。她这样冷血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陌生人不顾一切。

      “还记得那个女人的样子吗?”

      图索说不出来,他对那个女人一无所知。她总是戴着面具,连沐浴时都不肯摘下。

      他可太笨了!

      谢知微伸出手去,想摸摸他的头,又停住了,语气认真:“那孩子的命是你的了。”

      “牡丹姐姐的事我全告诉你了,随便找个巷子放我下来就好了。”图索身上的刺一下子消失了,带着讨好的笑,让人心酸。

      “我会送你去找你阿娘。”

      “阿娘……”图索的眼中闪过迷茫,他轻轻呢喃着,“阿娘死了,死了,都死了。”

      元昭阴沉着脸站在大理寺门前,棕色瞳仁里凝结着两片冰花。好个中郎将,刚出师便将他的兵马截了,这回儿在大理寺门口,看他敢不敢拿那四品官职压他。

      而被他念叨的韩纪青,此刻正在谢家前厅坐立难安。

      茶换了五六杯,谢知微姗姗来迟,开门见山道:“是该唤一声侯爷还是中郎将呢?”

      “微微,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谢知微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毫不掩饰嘲弄之意:“我们该如何?你既不愿与我交心,便不要再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这是参与运送粮草人员的名单,我要纪羡之的命。”

      “微微说什么,我听不懂。此次前来,是想告诉你不要再扮男装出门,元昭已经盯上你了!”韩纪青呼吸一滞,心跳慢了半拍。喉结干痒,抓起茶杯往嘴中送,空的。转而看向谢知微的目光凝重起来,声音暗哑:“微微,安心养身子。那些话,我也当没听过。”

      “你是聪明人,这桩交易对你来说稳赚不赔。”

      韩纪青慌乱起身带倒了茶杯,他想去接,却落了个空。

      “往后不必再来了,好聚好散。”

      韩纪青脚步一顿,离去的背影些许狼狈。

      亓复被郑达理喊来收拾乱摊子,显然也被这摊子吓了一跳,还是初二挤过重重人群把人叫了过来。

      “茫茫人海不知要找到何时,世子不如先去找这金线的主人。顺藤摸瓜,岂不更快。”

      “什么金线?”元昭问了一句,不放心看了一眼排队的人,生怕他不在漏掉个中细节。

      初二展开手中的帕子,十个染血的红指甲堆在一处,上头缠着三两根泛着金光的黑色丝线。

      “哪儿来的?”

      “牡丹身上。”这回是初二回的,他的脸色很是难看,十分实诚地反手掐着自己的喉咙。

      这下轮到元昭傻眼了,这指甲莫非是从喉中剖出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招招手,初一立刻递了帕子过来。隔着帕子,元昭捏起那根丝线包好丢给了初一:“丢了拿你是问。”

      “初二,先送亓博士回家,老地方等我们。”

      “不必,我还要向苏理正汇报案情,你们尽管去,这里交给我吧。”

      亓复神色恹恹,迟疑道:“真的不能查下去了吗?”

      一声无奈的叹息回答了一切。

      “若是世子真的查到了?”

      “他不会查到的。”话说得那样笃定,分明早就准备了一个“真相”,所以才不担心。

      人与蝼蚁何异,被一点残渣哄骗,自得其乐。

      亓复摊开验尸录,撕下其中一页,小巧的柳叶刀栩栩如生,渐渐被火舌吞没。

      元昭一刻不敢停,将全长安大大小小的绣坊绸缎庄全都跑了个遍,无一例外,全都没见过。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再迟钝也看出来了,这事儿没他想的那样简单。无妨,还有最后一点希望,他就不信这般打草还不能将蛇惊出来。

      “世子,府上的绣娘都在这了。”

      元昭放下手中糕点,坐直身子,再次打起精神,示意初二将丝线拿给绣娘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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