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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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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子洒进来,给屋内镀上一层金色。
荀启脸上染了一层光晕,凌厉深邃的五官多了几分柔和。薄薄的唇,高高的鼻梁,纤长的眼睫在昏黄的光影下微微颤动,如同两只翩翩的蝴蝶。
有那么一瞬间,亓煊心跳乱了节奏。
但也就只是一瞬间。
“我自己来吧。”亓煊动了动脚,低声道。
脚扭伤不都是冷毛巾敷在伤处吗?他第一次看到有人会用毛巾反复擦拭,力道过于轻盈,像是羽毛轻轻扫过,痒痒的。
但扭伤的内里还是疼的,是以他的脚踝又疼又痒,很是怪异。
“毛巾不凉了,我再去洗洗。”荀启猛然站起,呼吸有些许粗重,攥住毛巾的手指渐渐收紧。他眼帘低垂,遮住了眼底的欲望。
倘若再待下去,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前世的悲剧这次绝不能再发生......
深深地望着荀启匆忙离开的背影,亓煊拧着眉头,面色凝重,陷入了沉思。
荀启不对劲,但具体他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很快荀启便折返回来,他将洗好的毛巾递给亓煊。后者一脸狐疑地接过来,然后敷在脚伤。
氛围越发怪异了......
荀启全程立在床边,沉默不语,只是垂着目光一直盯着亓煊的脚。
如此直勾勾的目光让亓煊很是别扭,脸颊微微发烫,仿佛他露在外面的不仅仅是半截小腿......
他悄悄放下裤腿,荀启却倏然弯下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帮他整理好了裤脚而后又迅速收回手重新站好。
亓煊:......
这氛围怎么越来越诡异了......
“你不是请了一天假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亓煊出声打破静默。
早上荀启还特地给他说家里有事要请假回去一天,还作出依依不舍的样子跟他告别,甚至还恬不知耻地拉着他的袖子说如果可以的话,让他多想想他......
怎么可能想他,荀启离开了他只会更快乐好嘛!
荀启移开视线,对上亓煊明亮的眼眸,他又坐到床上,周身气压冷了几分,面无表情道:“嗯,事情提前办完了,就赶着回来,”他顿了顿,补充道“见你。”
几个杂碎也敢跟他叫板抢生意,打劫都敢打到他头上来,不知死活的东西!
只怕现在广南河的水已经变成红色了......
想到此处,荀启恶劣的心情好了不少,微微勾起唇角,嗓音也带上了温柔:“才半天不见,你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我都要被你吓死了,我只是担心你,我宁愿受伤的是我......”
如此坦白的话语,反倒使亓煊不好意思起来,他低垂着眼眸,淡然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过两天就好了。”
“什么!”荀启瞬间提高音量,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怎么不算大事,要是养不好,以后很容易再次扭伤!”
荀启心中一声冷哼,若是在前世,皇后伤了脚,那些伺候的奴才一个都别想活!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走路都不方便,从明天开始我骑自行车载你上下学吧。不对,从今晚开始,我就载你上下学。我现在就去买辆自行车。”
荀启站起来,走上前两手握住亓煊肩膀,强势将人按倒在床,又扯过被子严严实实给对方盖好,掖好被角,只留他毛茸茸的脑袋露在外面,这才满意起身。
“你先在这里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我就回来了。”
这句话,是上一世亓煊说与他听的......
上元佳节,皇帝携皇后宴请文武百官及其家眷,与民同乐。
众多皇子公主也参加宴会,傅卿竟破天荒的也被安排了位置——虽然非常靠后。
他坐在角落里,沉默不语,连小几上摆放的平时几乎吃不到的美味佳肴都不能吸引他半分注意力。
视线穿过层层人群,落在大殿的另一边——正坐着的陈烺身上。
小太子就坐在陈烺旁边,他微微侧身,趴在陈烺耳边说了什么,惹得对方一阵笑,他自己也跟着大笑起来,完全没有平时太子的威仪。
他们两人关系真亲密。
真令人羡慕啊!
陈烺怎么能跟太子这种仗势欺人的狗东西在一起呢?他不知道太子是什么人吗?
不行,他要让陈烺知道太子的丑恶嘴脸。
似乎是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陈烺转头朝傅卿这边看过来。
傅卿没有躲闪,目光迎了上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某处交汇。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整个人都显得乖巧可爱。
陈烺眼睫微动,率先移开目光。
小太子看着陈烺与傅卿的互动,心里气得咬牙切齿,看傅卿的眼神带上了怨毒。
而傅卿只当没看到小太子的眼神。
熬到宴会后半段,傅卿悄然离开。
宴会上那么多人,他的位置又偏僻,平日也没人在意他,现下如此热闹的场合更加不会有人注意到他——除了小太子。
以及陈烺。
傅卿离开没多久,小太子寻了个借口也离开了宴会。
察觉到身后跟着人,轻蔑一笑,只当没发现,继续往莲心湖走去。
每年盛夏,湖中莲花竞相绽放,粉红的花,碧绿的叶,微风拂过,满湖清香,是以得名莲心湖。
只是眼下还是冬天,湖中什么也没有,连周围的树木都光秃秃的,景致萧瑟,除了打扫的宫人,平日里甚少有人到此地。
湖面上结了一层冰,湖中央的冰面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子,想必是宫人闲来无事扔石子儿玩。
“九弟是要去哪啊?”身后传来小太子漫不经心的声音,傅卿停住脚步,前面不远处就是结冰的湖面。
几息的工夫,小太子已经站到傅卿身后,见对方仍旧背对着自己,竟然不向自己行礼,不由得怒上心头。
“小杂种,本太子问你话呢!还不转过身来跟本太子行礼!”
小太子见对方如此无礼的行为,更加生气,又上前两步,意欲将人抓住拽回身来面对自己。
刚走两步,傅卿却缓缓转身,眸中寒光一闪而过,小太子根本没发现异常。
“见到本太子还不快快行礼!”小太子十分嚣张,盛气凌人的态度并未让傅卿产生丝毫的恐惧。
以前母妃为人和善,结果却落个凄惨死去,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后来他被皇后接过来抚养,原以为皇后也会像母妃一样疼爱自己,结果却放任亲生儿子欺负自己。原以为只要自己忍忍就过去了,结果换来的却是对方的变本加厉......
原以为自己一生都会在泥淖中苦苦挣扎,可上天却让他遇到了陈烺......
陈烺是除母妃之外唯一没有嫌弃自己的人......
而且他的背后,是朝中势力最大的陈家......
陈家先祖曾陪太祖皇帝征战沙场,二人兄弟情深,打下江山后,太祖皇帝欲和陈家先祖平分天下,陈家先祖拒绝,便封其为怀安公,世袭罔替,又赐打龙鞭,上可打王子皇孙,下可鞭百官黎庶,见打龙鞭如见天子。加之手握重兵,陈家成为百年屹立不倒的最大世家。
是以陈家向来是前朝后宫各方势力趋附拉拢的对象——说一句得到陈家的支持就得到了天下也不为过。
他不想再过从前的日子了,感受过温暖的人不会再想置身寒冷。
他想要温暖,他想要一份独属于他的温暖。
而现在的自己,无法留住温暖。
权力,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方可睥睨众生,主宰一切。
要坐上那个位置,眼下单凭他一人万万无法做到,而陈烺,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他最好的选择......
傅卿并不答话,他挑衅地看小太子一眼,后者彻底被激怒,不顾他已经后退到湖边,几乎再退一步就会掉落湖中的危险,气冲冲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恶声恶气道:“小杂种,上次算你走运,这次表哥不在,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小太子本就年长傅卿两岁,加之平日跟着武术师傅习武,揪住陈烺的衣领毫不费力,甚至还把他往上提了提。
傅卿双脚几乎离地,但他脸上非但没露出害怕,反而眼底是明晃晃的嘲弄。
“小杂种骨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硬了。”小太子瞥了一眼他身后结冰的湖面,一个恶毒的想法在脑中产生。
若是九皇子顽劣,独自到莲心湖游玩,不慎失足落湖......
死了最好,即便侥幸保住一条小命,恐怕也会落下病根......
小太子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傅卿心中冷笑,视线掠过他身后,瞥见不远处廊子里一抹月白色衣角,顿时剧烈挣扎起来。
“太子殿下,求求你放了我吧。湖水冰凉,我会死的。我不想死......”傅卿委屈着哀求道,全然没了方才的冷漠,仿佛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眼里蓄满水光,眼角缀着泪珠,要落不落,甚是可怜无辜,“我以后再也不敢看陈小世子了......”
傅卿一直重复这几句话,小太子还处在他为何态度突变的惊异中,控制他的力道不由得松下来,忽觉手中一空,紧接着扑通一声,傅卿仰面向后倒去,在脆薄的冰面上砸出个大窟窿,整个人跌入冰冷刺骨的湖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