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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亮绞刑架 ...

  •   “话说,这中秋佳节他们还要工作吗?”许叶言看着大楼来来往往的人不解地问
      “谁知道呢?没准他们不想和家人团聚呗。” 陈以沫用一种极为嘲讽的语气漫不经心地会道。
      又淡淡地往四周一瞟,却见一位沧桑面容,穿着一件退了色但整洁的上衣,如同枯木般的手拿着拖把的老奶奶正勾腰拖着楼梯。看着这陌生的面孔,原本懒洋洋地走着的陈以沫却上前询问起来:
      “奶奶,您的亲人呢?为什么这么大年龄了还要出来工作?您今天不陪他们吗?”
      他一副热情而又亲近的样子,诚挚又天真的看着她,仿佛真的很关切她一般。
      老人微微愣住了,用混浊的眼睛偷偷看了一眼他,却在看清面容后惊恐地低下头,紧握手中的拖把,随后又喃喃道:
      “她呀,他们呀……”
      瞬间的悲伤从脸上的沟壑中流过,随即又步态缓慢地向后走去,如同枯黄的树叶颤颤巍巍,嘴里仍然低声念叨着:
      “她在陪着我……”
      这是一个古怪的老人。陈以沫一行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想着,但当其他人向前走时,唯有陈以沫仍看着老人离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他才离开,毕竟今天他们来许家,不对,陈家的公司是来等候陈庆的。

      陈以沫便这么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办公室的相框。
      这时,那穿着绿色长裙,散发出淡淡清香的许净开口道:
      “想当年,你还小的时候,也是这个时间,你也是这么坐在沙发上摆弄这个相框,现在看来,这里真是什么都没变……”
      许净在对着他说话,陈以沫知道。他也便抬起头,象征性地扫视了一遍这个办公室,确实和那时一样,然后似是无比爱惜般将相框轻轻地放下,但又仿佛无所谓地道:
      “这不是挺好的吗?什么都不变才好。保留了你父亲以前的装修。”
      然后指着相框里的照片,
      “甚至连你和你父亲的合照都没丢,也方便你睹物思人了。”
      想到因车祸而意外死去的父亲,许净不说话了,仍然是淡淡淡悲伤涌上心头,但更多的是不解。
      难道陈以沫已经恨她到恨不得讲她所有的伤疤都剖开再反复揉拧吗?
      但她仍然坚持着微笑,这是她从小到大的涵养,她不会迁怒于一个孩子的。
      但身旁的许叶言却轻声说道:
      “以沫,你不要再说让母亲难过的话了,她本来身体就不好……”
      闻言,许净才又开口,语气却略显急促,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解释:
      “叶言呀,我的身体很好,不要听你父亲瞎说。”
      她抓住许叶言的手不住的摆头。
       陈以沫却不合时宜地插嘴:
      “呀~真的吗?父亲不会满意你不积极接受治疗的态度的。”
      陈以沫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然后又向门口指去,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发出“嘘”,然后又朝着许净微微一笑。
      许净像是瞬间慌乱起来,从容的表情也开始不知所措起来,指尖竟也开始发颤,她竟然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神情紧张地紧盯着门口。
      可是片刻后竟无事发生,门口没有一点动静……
      意识到这点的许净没有第一时间争论为什么陈以沫要耍她,而是在背地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于是刚刚的风云涌动又归为平静。许叶言扶着许净坐在沙发上,但刚坐上去便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许净几乎一瞬间转过头用难以置信地目光看向神态淡然的陈以沫。
      这次陈庆真的来了。
      刚进办公室,陈庆冷冷地扫了一眼他们,听到有人路过便亲昵地搂着许净,随后又像变戏法一般拿出一朵鲜红的玫瑰花它经过精心养护,如丝绸质地的花瓣不见一丝灰尘,没有什么比不是重大日子得到花更浪漫的事了。
      路过的女士们也悄悄低语道真浪漫呀。她们眼里无不迸发出艳羡的目光,她们的老板竟然还有点人性。
      陈庆说着些甜言蜜语,饱含深情地注视着许净,然后去帮许净拎起挎包,再整理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说着很高兴见到她诸如此类的话。
      而许净本身是个爱浪漫的人,自然被他哄的心花怒放,刚刚的愁容被一扫而空了,但她又变得不解了,陈庆总是徘徊在爱她与不爱她之间,这使她心神不安。
      这不是她抛弃一切换来的感情后想要的结果。
      “月嘛,要晚上赏。我们先回去吧,马上天要黑了。”
      陈庆对他们宣布。

      回到家,一种安静到近乎诡谲的氛围笼罩着整栋别墅。
      陈庆放下了拉住许净的手,温柔无比的脸瞬间面无表情,大家齐齐坐在一起,许净惴惴不安地看着陈庆,许叶言则又是一言不发,月光静悄悄地落在这一家人的下半身上,陈以沫则躲在暗处。
      许久的寂静,坐着的陈庆用轻声却又自带压力的声音说:
      “这过个节一家人也不说个话,真是辜负好时节。”
      似是真的惋惜般叹口气,继续说道,
      “叶言想好以后的专业了吗?”
      还没等许叶言回答,许净开口道:
      “叶言不是才高二吗,这还早,没必要这么急。”
      “你懂什么?这是早做打算,早为人生铺好路,谁像你一样天天玩乐。”
      许叶言像是没料到陈庆会对他母亲这样说,他必须回答陈庆的问题,他必须给出答案,于是连忙道:
      “父亲,我想做和你一样的职业,和你一样有出息。”
      闻言,陈以沫只想笑,这本是一个万无一失的回答,但可惜对面是陈庆,只听陈庆道:
      “和我一样?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要到这一步多难吗?你的性格不适合这个。”
      随即有用仿佛商量般的语气说:
      “换一个如何?就换成教师好了,到时候我会帮你安排好的。”
      然后像是满意了般看着他。
      许叶言震惊地说着:“可是父亲……”
      坐在一旁的许净也连忙开口:“陈庆,这是他的梦想呀!”
      话一刚说出口,坐在暗处的陈庆便毫不掩饰的愤怒地盯着他们,幽幽开口:
      “好了,就这么定了,大家也别聊这个话题了,好心情都被你们破坏了。”
      压抑的气息紧紧掐住许叶言的脖子,他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他紧咬着嘴唇,一下站了起来,从嗓子里挤出些许语句:
      “我……胃不舒服,我要去歇息了。”
      但在他转身要走之际,安静看戏的陈以沫缓缓开口:“不赏月了吗?今天的月很美。”
      他脸上的笑容正悄悄展露出来。
      陈庆喝了口茶,将茶杯轻放在桌上,发出“啪嗒”的轻响,黑暗将他的神情掩藏,让人无比心悸。
      许叶言只感觉心跳开始加速,全身都变得僵硬。
      只听他说:“以沫说的没错,你会和我们一起赏月的吧。今天的月应该一家人一起赏,可别坏了兴致,而且想必你的母亲也会很高兴和你一起赏的,自从你住了校,她可是思念你得要紧呢。”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许净后又说,“你说是吧,许净。”
      许净用手颤抖地拉住许叶言的衣角,于是许叶言便又坐了回来。
      窗外的月亮被抬上来了,月光不知何时在他们身上上移了。
      陈庆点了点头,欣慰地笑着,家庭在他的管理下井然有序。
      他们围坐起来吃着月饼,许净兴致缺缺地嚼着,卷曲的发丝被月光勾勒出形状,乌黑的眼睛里流淌了被光裹挟着的忧伤。
      满家团圆,亲人故,岁月无情催人老,芳华刹那褪春晖,变情之人将她弃,倦鸟何处栖……
      “你状态不好,要休息吗?”
      陈庆的突然发言将她吓了一跳,在看了他一眼后,疲惫地点了点头,于是起身要走。陈庆却也站起来,用手温柔地扶住她,
      “你的病又加重了。”
      许净听多了这话,并无表情的继续向前走,她只是自己想着,自己没生病。
      他们缓步上楼,陈庆小心呵护,不时提醒他小心台阶。
      就在他们刚上楼时,陈以沫却戴上了耳机,像是享受般闭上了眼睛。
      他在心里默念数字,猜测……
      “陈以沫……”
      猜测许叶言开口说话的时间。
      “嗯?”
      陈以沫只是继续闭着眼睛,享受着耳机带来的乐趣,似是真的疑惑般发出声来。
      许叶言继续说:
      “为什么?为什么要拦下我?”
      一向平淡的他提高音节,却在质问完后仿佛用尽所有力气地将音调降下去,
      “我真的……我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他紧抓着自己的衣角,将平整的衣物抓出褶皱,紧咬着嘴唇。
      陈以沫却意外的回答他的问题:
      “哈~难道你希望他叫住你?”
      他缓缓站起身来,走进月光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随即声音在空间游荡起来:
      “为什么要说想和他一样呢,你觉得你配吗?”
      月光拥抱着他散发出寒意,他眼底瞬间闪出诡谲的光,继续说道,
      “你姓许,他姓陈呀,你凭什么认为他不会提防你,他可是好用尽所有力气拿到这一切,他要把所有隐藏的祸根铲除呀。如果我也碍事,他也不介意将我送走,毕竟他情人无数呀,你猜你妈妈知不知道。”
      然后竟然张狂地笑了起来,整个身体发着颤,连同戴在耳上的耳机也跟着动了起来,似是真的遇到了好笑的事。
      许叶言看着发疯般的陈以沫无言以对,他早就发现陈庆从没有信过他,但哪怕他有点良心呢,他和母亲一同期待着爱,他渴望缺席的父爱。
      “你要不要猜猜他们在房间里聊什么?”
      陈以沫在将要离开时留下这句话。
      看着陈以沫远去的背影,许叶言呆呆地站了片刻,突然眸光一凝,他一直戴着耳机的。
      他发疯般抓住陈以沫,
      “你在听什么?我问你在听什么?!”
      然后他又去扯他的耳机,陈以沫也并没有阻止他,许叶言将耳机抢过来后慌乱地戴起来,却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女人发疯般歇斯底里地尖声叫着:“我没生病!!!!啊!!!!!”
      就在一瞬间,耳机外,一声剧烈的开门声“砰”地划破黑夜,许净满脸泪水地冲出来想要下楼。
      耳机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许叶言看着她的母亲,愣在了原地,一切都太突然了。
      月光悄悄爬到他脖子上勒出月痕,他喘不上气了,瞪大了双眼仿佛真的被扼住了喉咙,他看着陈以沫的脸好像随着周围的环境变得扭曲,他看见所有人的脖子上都套着月光编织的绳。
      “叶言,帮我劝你的母亲接受治疗,你母亲太固执了。”
      陈庆自楼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说。只有陈庆没有被月光套住,他是笼罩着整个家庭的月。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许净站住了,她的头发早已散乱,一些碎发粘在她动人的脸上,她无助的向陈以沫他们看去。
      许叶言怎么可能劝母亲做不想做的事,他又便只有沉默了。
      “许叶言!”
      随着一声命令,许叶言不由的身体一颤,他竟不知所措的看向了陈以沫。
      陈以沫竟然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没有退路了,许叶言在犹豫下还是断断续续地说道:
      “母,亲,请你,接受治疗……”
      瞬间许净便失声道,
      “叶言……叶言……叶言……啊!”
      许净崩溃地扶着扶梯慢慢蹲下,眼泪不断的从眼里滚出来,然后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然后又妥协地说:“我会接受治疗……”
      陈庆缓缓走到许净身边,安抚宠物般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温柔地说:
      “回房间吧。”
      然后又对陈以沫和许叶言发布施令:
      “你们也快去休息吧。”
      待他们走后便彻底没了动静,此刻只剩下陈以沫和许叶言,仍然是许叶言开口:
      “为什么?你怎么?”
      他竟不知道从哪问起,但陈以沫显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也便自顾自地答道:
      “违抗他的命令对你有益处吗?恨他就给我忍着,我们没有能力和他斗,至少现在没有。”
      确实如此,陈以沫虽然有过叛逆,但仅限于小事上,在绝对命令前从没有过异议,他一直忍着。
      许叶言继续小声地追问:
      “那个耳机呢?你安了窃听器吗?你什么时候?”
      陈以沫只是突然笑起来了,说:
      “假的,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假的?”许叶言也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他竟然会觉得有人会在家里安窃听器。
      他继续说,
      “你早就有打算?不管你想做什么,都请你不要伤害我母亲。”
      陈以沫只是说:
      “伤害?我自认为除了口上说了些从未对你母亲造成实质性伤害,倒是父亲呢做了好多事。”
      还没等陈以沫继续说,许叶言便说道,“需要我做什么?我只想母亲能逃离他。”
      陈以沫像是早就料到般,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说:
      “首先,我们应该去休息了。”
      然后便真的要上楼,许叶言连忙叫住他,压低声音道:“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因为你们,我还没给我哥打电话。”
      “哥?上次那个人?”
      “这点你倒是不蠢。”陈以沫点评道,“但你竟然觉得这里适合聊天就十分蠢了。”
      “我知道了……那么,晚安。”
      “嗯。”
      一上楼陈以沫便激动的打了通电话,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接通了。
      “这么快,哥?难道你一直在等我电话?那心情可太美妙了。”
      那头的陈相濡却是笑出声来说:“是呀,我一直在等呢,你没有吗?”
      这就承认了?陈以沫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准备好的大段话瞬间不记得了,只知道跟着本能说:“我在等呀,我一直在等。”
      “那我是不是该奖励你呢?”
      “奖励什么?”
      “你真要呀!”
      “那当然了,我还真是好奇呢~”
      “嗯……奖励你做数学题吧。”
      “滚……妈妈呢?”
      “妈妈在睡觉,她今天吃饭时提到你了,你猜她说什么?”
      “我不知道,别让我猜。”
      “她说她呀对你很抱歉,她想你了,她希望能再见到你,你,会来吗?”
      陈相濡的声音几乎是一瞬间柔下去了。
      陈以沫也是愣了一下,片刻才开口:
      “我会来。”
      此后他们又聊了很久才依依不舍的互道晚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月亮绞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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