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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尾声 ...


  •   战争是上位者的利益争斗手段,而百姓的颠沛流离是烈火燃烧后,满天飘落的余烬。

      乌珠叛国,为敌军提供通道和入城通碟,谋害皇帝,证据确凿,由其师姐带回宗门谢罪受罚。

      皇帝的尸首被发现于御花园地窖内,暗紫色尸斑点点,略有浊色的眼睛睁着。明明正值壮年,可面容蒙上的一层死色,看起来一瞬间苍老许多。

      太子姜珩含泪不忍,当着众人面前,最后一次跪下,沉默伸手,为其蒙上双眼。

      同时,他当机立断下了禁令,严守消息外传,犯禁者死,不动声色伪装成皇帝病重不起。

      凡与乌珠牵连的官员从重处罚,太子借此开始肃清朝中大臣,一步步逼近,紧握大权。

      敢于迫害公主的肖斐威首当其冲,父亲参与谋反,已经被处死示众,肖斐威本人则是被关押看管,铁锁缠身,静待发落。

      朝廷倏然变天,罡风狂暴,有心虚者告老还乡,皆被扣下,眼睁睁看着家破人亡,鸡飞狗跳。

      老家伙们屁股下的椅子空了一把又一把,全然留给今年的殿试人才,恍若劫火后的新草。

      姜珩身为下一任继承者,忙于政事,不可开交。其胞妹长乐公主姜琼在救驾中负伤,在公主府内修养痊愈后,代为视察民情。

      虽说她时常自嘲是“民脂民膏蜜罐子灌出来的”,但是作为太子胞妹,当朝公主,她有权分担责任。兄长忙碌,安抚民众的事情自然就轮到了姜琼手中,一个人硬生生掰成两个人用,这些日子她早出晚归,眼下乌黑。

      今日也不例外,姜琼披风裹着冷风,深夜回府,子时方才睡下,天际微亮又立刻点烛穿衣。

      新来的贴身侍女立于背后,为公主细细挽发,姜琼勉强趁着空隙,闭眼休息。

      铜镜映出她眉眼间的疲惫,之前春日宴上盛气凌人的风采被素雅抚平,简单发髻中只簪着一枝白花,华贵首饰皆收敛在匣中,以表哀悼。

      战乱已离去三月有余,正是步入初秋时节,姜琼忙得头昏脑胀。可现在提起这件事,仍旧历历在目,时常庆幸自己及时拦截,那支伪装的百人军队并未攻入皇宫内。

      当时烽火连天,焦土掩尸,前来支援守城者愈发多,敌多我寡,乱军没见到承诺的大批精锐内应军队,眼见情况不妙,仅仅攻城三个时辰,匆匆撤离。

      但他们与城内叛军里应外合,偷袭了不少守城军队,血洒京都城墙,黑砖赤血,明明是初夏深夜,竟阴冷得不寒而栗。

      不仅如此,姜琼巡视后发现平民更是深受其害,难以言喻的悲情涌上心头。

      铺子里的粮食和细软洗劫一空,奋起反抗的壮男有死有伤,年幼孩童受惊,高烧不退。

      她总想为黎民做点什么,或许因为自己也曾受其恩惠,乌鸦反哺,便借由护国有功的重大一功,将宫内的封赏封地全部换成了钱币。

      不日后,箱箱金银珠宝被搬出仓库,金属碰撞声回荡整个空旷的公主府,叮叮当当,被算盘声换成了厚重的一沓沓纸票,按照长乐公主的吩咐分发下去。

      姜琼扶着门框,清亮的眼眸微动,一言未发,最终如释重负叹了口气。

      马车停下,啪嗒一声轻响,玉梳被收入梳妆匣中,侍女躬身,提醒道:“时辰到了,陛下可以出发了。”

      “嗯,退下吧。”姜琼从神游中惊醒,贴身侍女上前,垂眸抬手,精细捻开后领皱褶。

      马车这东西真比不上后世,一路颠簸下来,白骨精都要给自己打个死结,防止地方没到,骨头先散架被人拾走煮汤喝咯。

      “发髻没乱,衣裳没卷,微笑标准。”姜琼揽镜,自言自语道,“终于可以下车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撑起精神,刚下了车,转身就握上老人布满皱纹的手,关切道:“大娘,吃过饭了没?”

      “来,这是分给你们家的东西,收着用。嗯嗯,我知道的,大家都不容易,尤其是那群蛮人,死了要下十八层地狱,阎王爷在地下看着呢。”

      老人嗫嚅推辞着,姜琼瞥见老人手里扯着的孩子,转移话题,蹲下平视,笑道:“小家伙,你父母呢?……在那啊,快过去吧。”

      她简单寒暄两句,挥手让侍从送上救济,随即再换一家,继续关照。

      几乎是马不停蹄,人亦不停嘴,银壶中的水用炭噼里啪啦温了一遍又一遍,她却来不及喝上一口。

      日头咕噜咕噜凉下来,白边泛上晚霞的橙黄。

      最后,在众人的目光中,姜琼挂着得体的微笑,别过最后一家,拎着裙边踏上马车,拉起的锦帘缓缓闭上她的微笑,一举一动平易近人,又不失贵族风范,优雅稳重。

      如果不是她上了马车,原形毕露,开始躺着翘腿,拎着壶就往嘴里倒水,拉长音,要求侍女给她揉揉小腿肉的话,简直就不像平日的公主了,侍女走神心想。

      感受到马车摇晃,又过了一个转弯,姜琼闭眼问:“茯苓,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快到城门,马上进京了。”

      “喔。”

      姜琼揉脚腕时停顿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珠子微动,又道:“别进城了,去桃都山。”

      “啊?”茯苓为难道:“天色不早了,此时上山赏景恐怕……”

      “不,哪个不怕死的蠢货半夜爬山,黑灯瞎火,嫌阎王爷笔墨纸砚用的不够多,非要献上脑浆掺水?”

      她“嘶”了一声,嘀咕道:“虽说脑壳确实是自带砚台,可也不能这么玩儿吧?”

      姜琼收腿,试试酸痛是否缓解,往半空中蹬了两下,像是个兔子蹬鹰的姿势,然后猛然翻身盘腿坐起来,一双猫眼望着侍女。

      “只是去……见一个姐姐,半夜应该会有人开门,那里还有别人,一个俩的,总归会见我的。”

      茯苓不敢出声反驳公主,只是恭敬道:“……是。”

      她是新人,这些日子才调来这位公主身边服侍,知晓甚少,只知道几位达官贵人是她手帕交,哪里知道还有什么京城外的挚交。

      姜琼语气中带着熟稔,嘴巴一张一闭,懒洋洋地吐出了个火药鞭炮,一点也不顾及茯苓听到此话的惊恐,噼里啪啦把她炸了个警钟大作。

      这位殿下从小聪慧过人,不服管教,有一套自己的处事逻辑。对她来说,翻墙翘课是家常便饭,甚至还兴致勃勃,搞上那个什么免费学堂拉拢商人。

      圣上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私下派人送了银两缓解窘迫,还被殿下查账发现了,尽数退回,简直是小孩子胡闹。

      直到殿下年岁渐长,这才收敛些性子,处事稳重成熟。

      能让她承认的“姐姐”……?

      茯苓暗自心惊。

      姜琼倒是没想太多,乐得在山上躲清闲。

      反倒是苦了尽地主之谊的王子涵,打着哈欠,提着灯笼开门,发现是推脱不了的熟人,手中的烛火被风吹暗一瞬。

      她一脸幽怨,接过公主的披风,把人接进去:“来的这么迟,都快睡觉的时辰才来,夜猫子一个,也不怕没人听见你敲门。”

      姜琼不甚在意:“这不是有你在么,我还怕什么。”况且她的身边还有帮手,没人开门那就把门卸了,第二天再装上去,或者直接换个新门,如果能直接踹开,本来就证明那门也该换了。

      庙里常有客人留宿,客房时刻准备着,王子涵一无所知,带她逛了所有空房,姜琼一脸新奇,指点江山半天,在王子涵的哈欠中给自己挑个最合心意的屋子。

      侍女默声用手帕把桌椅擦了一遍,垫上软垫,整齐有序点上香料,这才恭敬合门退出。

      王子涵跟在身后,魂不守舍地盘算着后院小菜园子撑不撑得起四五个人的消耗。倒不是没钱买菜,可自家种的菜水灵好吃。

      照她来看,应该把除她和燕扶楹之外的所有人都扔出去,省得她大龄单身,却当爹当娘,还要半夜给这家伙开门!

      庆幸隔着两层肚皮,姜琼听不到她的心声,悠然坐下,盯着比自己高半截的王子涵,神情自若道:“坐,别拘束。”

      王子涵难以置信:“啊?”

      老天啊,你真该让她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话!

      “看我做甚?”姜琼疑惑地摸了一把脸,“不是你叫我来?”

      王子涵心累,摆摆手:“我……算了,主要是明天她就快醒了,叫你过来看看。哦对了,我还约了任参,他离得有点远,可能明天中午到,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咱们五个一起吃个饭。”

      “嘶,这就过去三个月了?”

      “是的啊。”

      得到了回答,姜琼一时无言。

      王子涵看着她,开口道:“你也不用自责,她来到京城,本身就是找个真相。十年前和十年后,你和你哥还有她,她和孟如玺,藕断丝连,也算是命数变化的一笔。”

      她双手合十,然后又分开,牵引着姜琼的目光:“现在两不相欠,各有所归,把事情捋清聊开,该赔偿的赔偿,该清算的清算,事了拂衣去,总比兜兜转转纠缠不清要好,像个噎死人的龙须酥。”

      “道理我知道,”姜琼道,“孟如玺要的东西我也给了,清了人情,对得起自己良心。我就是看她躺在那里,有点难受。”

      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像是在舌尖裹着口水,可见对这个小姑娘来说打击不小。

      说实话,燕扶楹的绝地反击是所有人都未曾设想过的。

      当时城内不安全,孟如玺和王子涵对乌珠的伤势评估错误,认为她已是强弩之弓,重伤垂死,放松了警惕,这才带着一个普通人就去了,结果正中敌人陷阱,差点全军覆没。

      他俩小伤不断,重伤倒谈不上,只有燕扶楹被穿胸而过,错开心脏,但是伤及命脉,昏迷濒死,孟如玺及时用自己之前剜出的木心收容她的魂魄,留下最重要的一口气。

      燕扶楹家人知道死而复生不妥,红螺这个小姑娘更是要避开,思来想去,将燕扶楹托付给王子涵后,孟如玺便消失了。

      两个月后,他拿到了大部分药材,而最重要的一味药引,传闻中太岁活死人肉白骨,必须从国库中取到,至于用什么理由拿到,孟如玺心下有了主意。

      燕扶楹选择把互换命格的事情瞒下来,他更为心冷些,挑了某日深夜,尽数告知姜氏兄妹。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于情于理,从中捞些赔偿不为过,更何况乌珠的战败,昏迷的燕扶楹出了很大的功劳。

      姜珩只露出一瞬惊诧,随即察觉到了孟如玺话音未尽,迅速表示有什么难处尽管提出,会由他一手解决。

      姜琼年纪轻,和燕扶楹的关系较好,知道这件事后耿耿于怀,坐卧不安,甚至故意避开他们,只由亲信传话,她在背后帮忙。哪怕知道人没醒,姜琼也不轻易踏足这里,总借口政务繁重,来日相聚。

      王子涵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是一直留意着两边,关于这件事情,她没有立场去站队,保持了中立和沉默。

      她清楚孟如玺精明,用人情压人拙劣了些,不过,能用的方法就是好办法。

      算算时间,或许明天燕扶楹就醒了,真是好久不见,虽然只是单方面没见面。

      时隔三个月,见姜琼还是这个愧疚模样,王子涵也说不出重话,毕竟主谋是其他人,她和哥哥是还债的。

      王子涵提起灯,心情复杂劝道:“夜深露重,我就不打扰你了,早点睡吧。”

      姜琼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送主,只道:“晚安,明天记得叫我起床。”

      闻言,王子涵笑着关门,声音隔着门听起来有点沉闷:“行,大公主等着吧,明天肯定第一个和你说早安。”

      和她告别后,姜琼怀里抱着一角枕头,在床上闭眼躺着,身下是柔软催眠的软褥,窗口的微光宛若一层纱,蒙上紧闭的薄眼皮,直到许久后,才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翌日清晨,人来齐了。

      连前日未到的任参也出现了,和姜琼并肩站在一起,姜琼看他衣袖卷曲耷拉着,精神缺缺,便知道他是趁着夜色而来,一身尘味。

      孟如玺卡着时间进来,怀着一丛不合时节的花,把床头瓷瓶里三天前的花换下,摆上桃花和杏花,粉白相间,甚至故意点了露水。

      相较于从前,燕扶楹的身体消瘦不少,脸颊两侧微陷,面色苍白,发尾不再乌黑,反而有些发黄,不过这也难以避免。

      王子涵收回目光,坐在床的边缘,从针包里抽出一根银针,火燎一遍,牵出床上那人的手,捏着针,从指尖转了进去,随即拔出收针,用力挤出几滴黑红色的血。

      孟如玺用手帕拭去,心跳加快起来,一寸一寸捻着思绪,他之前辗转反侧时想了很多话,可到头来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要说话吗?还是应该给她留点时间休息?

      万一她想听听最近发生的新鲜事呢,比如西疆进的时辰表,精致小巧,甚至可以看时辰,比如游历时,他买到了一个漂亮的青色瓷盘,现在还用锦缎包着放在他的屋子里——

      可是,万一她累了不想听呢?那我应该什么时候再和她分享啊。

      一万个“万一”盘旋在孟如玺头顶,像黄毛小子在耳边敲钵砸盆,铛铛响得他头昏脑胀,内心苦笑。

      他甚至都没注意到燕扶楹挣扎了两次才半睁开眼。屋内的光不算强,可对她这个闭眼几月有余的病人来说,还是过于勉强了,在光线的刺激下,眼角被迫泛出点眼泪。

      接触到燕扶楹的目光,姜琼默默后退半步,错开距离,但是王子涵已经收起针包,站到她身边,两手扶住她的肩角,力度不算强劲,至少姜琼不再后退了。她的身体有些僵硬,但是稳稳站住了,没有再动一下。

      燕扶楹不太看清背光的他们,不清楚小动作,孟如玺是离她最近的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低着头,没有看她的人。

      她有些不满。

      于是燕扶楹伸手,拽了他的衣服,只是一下,孟如玺愣住了。

      王子涵本着半个道医的义务,问道:“你能再次醒来可不容易,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跟我说说。”

      燕扶楹感受了一下这七零八落的身体,感到相当陌生,自己默声摸索了一会儿便停下了。

      她的动作幅度不大,只指了一下脖子的方向,比了一个小叉号,表示自己暂时没法开口说话,也没什么力气做动作。

      王子涵点点头,看了一下手足无措的孟如玺,相当识趣,左右一手拽一个,像薅萝卜似的,拉出屋子道:“我知道了,那你先休息一下,后面慢慢恢复进食喝水,我们出去给你烧壶水喝。”

      这借口找得相当假,且不说三个人只烧一壶水,其中还有两个是五体不勤的贵族,其实只有她一个人在干活罢了。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孟如玺面对着燕扶楹,深呼吸几次,一句话也憋不出,像个没刻嘴的木头。

      他勾了一下燕扶楹的手指,半天蹦出来一句:“你别骂我了。”

      燕扶楹倒是没想到他能听见自己在心里骂他,任由孟如玺亲密地揉着她的指腹,像是一对用细触角交流的蚂蚁,新奇地又尝试在心里说了几句话。

      孟如玺别扭道:“说正经事,讨论我散着头发像人夫干嘛?不就是换了个扎发方式嘛。”

      燕扶楹眼睛弯了起来,小拇指勾了一下孟如玺的手心。

      孟如玺轻咳一声:“你……也不可以问我还有没有六块肌肉,我是有在保持的,现在是白天,不给你看。啧,说我小气也不会给你看的,你才小气鬼。”

      这个交流方式前所未见,或许是因为孟如玺修补时用了自己的木心,把两个人的灵魂和意识绑在一起,离得太近了,连心声都藏不住。

      只要燕扶楹集中注意力,在心里多念三五遍,孟如玺就能听到她在想什么,虽说燕扶楹感到有些困扰,但是利大于弊,而且也不是每句话都能听到。

      比如现在,就是这个能力运用的最好场合,两人一屋,可以叽叽喳喳说些旁人听不到的密语。

      燕扶楹说不出话,只在心底轻轻地问道:“想我了吗?”

      “你能问出这句话,这不是知道答案嘛。”孟如玺没有直接回答,跟着她绕了一下,“想听你说话,想和你聊天,想分享很多东西给你听,但是你现在醒了,很多事情就没这么重要了。”

      “痴情小郎君欸,又是换了新衣裳,换了新发饰的,为了让我醒过来,看见漂亮的你,做了多大的努力哦。”

      燕扶楹道:“我一醒来就能看见你,在我没有醒来的时间里,难不成你一直在盯着我呀?”

      孟如玺坦荡道:“对啊,你床头前的那个瓷瓶里装的花就是我,就是为了防止你醒来我没发现。直到后来,王子涵告诉我你不会偷偷醒来,我才放心,但是又有点伤心。”

      “嗯……”燕扶楹措不及防被攻了一记告白,沉默片刻,补上思绪,“你下次可以换其他的花,把自己的一部分砍下来,甚至还做成装饰,确实有些变态了,虽然你一直这样。

      她若有若无地点了一下窗外正盛的桃树,孟如玺能透过这些树看到她,这早就不是一个秘密,不用点明,她就已经知道了某人的奇葩习惯,也算是两人相处下,熟悉的小情调。

      孟如玺诚实地摇头,说:“不会啊,这样做我就能第一时间发现你醒了,我会很高兴。

      毕竟孟如玺不是人,某些观念上,燕扶楹也是对牛弹琴,难以让他理解一个不存在的观念,比如道德和隐私。

      不过燕扶楹闻言却略微开心,或许也是被同化了,跳开了这个话题,道:“好吧。乌珠怎么样了?”

      “被她师姐带走了,说是交给师门处罚。”他停顿片刻,积极道:“你是想知道最近的一些事情吗?我讲给你听。”

      “可以啊,我很乐意。”

      孟如玺倏然就犯了难:“哪开始给你讲呢?”

      这么长时间集中精神对话,燕扶楹有些疲惫,压下一个哈欠:“不着急,那就把你最想分享的讲给我吧,我会想听的。”

      孟如玺点头,察觉到她的困乏,缓声细语,把遇见过的新奇事慢慢讲给她听。

      人只有一张嘴,所以连他在窗外种下的分身都不得安生,平地起风,树叶哗啦作响,七嘴八舌,藏了许多无法同时说出口的话。

      或许这就是重逢的意义,不由分说,把所有准备的话都打乱,只留下最本能的反应和思绪,捧上一颗真心,一筐诉情话。

      瓷瓶里的那一丛早桃,原本是含苞待放的含蓄模样,似乎也是察觉到了本体的愉悦,悄悄地探头探脑剥开粉纸,露出淡黄花蕊,花香隐隐萦绕鼻尖。

      我最想说的已经第一时间说过了。

      幸好我是一棵花树,能在你的床头前献上一簇花,又恰好能让你醒来时,取悦你,眉眼含笑。

      我已经很高兴了。

      花都开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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