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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沈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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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穿过一条狭窄的小路,不远处闪烁的微光吸引了陆斯南的目光,嘈杂人声隐约入耳,他抬头看去,一个巨大的霓虹灯牌挂在高高的黑色建筑上,上面歪歪扭扭排列着几条横竖撇捺,大部分字体都已经暗淡下去,让人看不清它的意思。
“那是什么地方?”
“那里……”
“站住!”
诺尔斯的回答被一声尖锐刺耳的呵斥打断,陆斯南扭头朝声源处看去,昏暗巷口猛地窜出几团人影,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轮廓。
跑在最前的人闷着头往前冲,怀里死死抱着什么东西,身后跟着三四个alpha,手持刀棍,穷追不舍。
还未等陆斯南看清,领头的那团白影躲闪不及,炮弹似地结结实实撞进他怀里,陆斯南没有丝毫防备,胸口剧痛,不受控制地往后趔趄了几步。
诺尔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一惊,来不及感慨这人极快的速度,几乎是长时间训练下的肌肉反应,他迅速抓住那团白影,不知是碰到了什么,那人发出一声嘶哑的闷吼,像被折断四肢的小兽,下一秒,便被诺尔斯巨大的力量甩飞出去,重重摔在污泥浊水的地上,白色衣衫立刻沾染上难以言喻的颜色。
陆斯南捂着胸口站直身体,眉头因疼痛狠狠皱起,他毫不怀疑,如果那人是一个强壮的alpha,他的肋骨估计已经被撞断了。
那人倒在地上,死死蜷缩着身体,半天站不起来。这场意外使身后的几个alpha追了上来,他们自然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圈子,将陆斯南他们和倒地不起的白团子一齐围住,但并未立刻出手。
生物天生对未知危险的感知力,使他们深深觉察到面前两个高等级人类的强大威胁性。
“你们是谁?不要多管闲事!”僵持许久,那伙人为首的alpha面露凶相,开口威胁道。
陆斯南本就心中不爽,从未受过挫折的高贵小少爷,眼下被几个地沟里的蝼蚁冒犯,彻底激起了他的愤怒。
他拦住了即将出手的诺尔斯,扭了扭手腕,曜石般的眼瞳在月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辉,俊朗面孔上噙着一抹兴味盎然的笑,声音低沉磁性。
“很久……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话了。”
s级alpha极具统治力的信息素在这个逼仄小巷骤然炸开,宛若一声惊雷从天而降,浓烈的具有杀伤力的朗姆酒气息迅速占领这片土地。
还未等他出手,面前几个混混已经浑身战栗地跪倒在地,他们死死地瞪着眼,迅速充血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爆裂开来,等级差距带来极大的压迫力使他们几乎被钉在原地,仿佛被一只利爪扼住的喉咙艰涩无力地吐出几个不成句的音调。
“啊!不……”
下一秒他们便看见陆斯南身形极快地逼至眼前,利落狠辣的勾拳瞬间将他们掀翻,几个人顿时如同一滩烂泥,凄厉地哀嚎翻滚却仍被死死压制在地。
陆斯南扭了扭脖子,似是觉得无趣,下一秒他收敛了信息素,几个人感受到身体终于能够活动,连滚带爬地站起身。自知逃不过,为首的alpha脸上闪着孤注一掷的凶光。
“上,杀了他们!”
陆斯南慵懒地立在原地,甚至分心低头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袖口,他当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
四个人举着武器一齐向他逼近,陆斯南右腿微微后撤一步,一脚挑空一个人,而后翻身而上,手肘猛地落下。
狭小空间内,连续不断地响起□□碰撞的闷痛声,剧烈混乱的喘息和惨烈的哀嚎。几个人如同被抽去棉花的破布娃娃,七扭八歪地散落在墙角昏死过去,四肢均以一种奇异的角度翻折着,已经断了。
见证了陆斯南与平常矜贵优雅截然不同的一面,诺尔斯倒吸一口冷气,心中对这位联盟未来的少校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惧意。
陆斯南转了转手上的戒指,一尘不染的风衣在打斗中蹭上灰尘,身上沾染了淡淡的血腥气,他嫌恶地拧眉,将外套从身上扯下来,随手丢在路边。
他回过头,刚才还把自己团得像一只虾的人已经缓缓伸展开,他的体型比一般beta更瘦弱一点,倒像是个刚成年不久的omega——如果不是在他身上确实感受不到任何信息素存在的话。
蹭上些许灰尘的面孔藏在墙壁投射的暗影中,露出一小块雪白的下巴,微长的银发在风中轻轻拂动,像冷凝的雪,并不合身的衣衫从一边肩膀滑落,斜斜地挂在身上,令人奇怪的是,他的脖子上干干净净,并没有统一的颈环。
他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抱着那团东西,有些迟钝空茫的眼神呆呆地看着陆斯南。
他很漂亮。
本想离开的陆斯南不可控制地产生了其他的念头。
他缓缓靠近他,白团子下意识动了动,警惕地向后退,陆斯南心情很好地蹲下身,饶有兴致地跟他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那人退一步,他进一步。
来回几步之后,白团子终于停下动作,后背抵上一个硬物,接着被逼进墙与陆斯南宽阔的胸膛之间。
“啊……”那人不再移动,呆呆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无意义的音,带着点疑惑和无助,软软的,让陆斯南想到鸟雀柔软的羽毛。
陆斯南低头看着他银白的发顶,没什么恶意地戏谑道:“我帮了你,你要拿什么报答我?”
毛茸茸的发顶慢慢抬起,陆斯南对上一双浅褐色琥珀般通透的眼睛,月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微微张着,小脸皱成一团,似乎很费力地在理解陆斯南话中的意思。
“学长?!”
看清面前人的脸,陆斯南猛地睁大眼睛,他嘴唇剧烈颤抖着,连打架时都从容优雅的表情像被人硬生生劈开一道裂缝,脸上是无法言喻的惊诧和不可置信。
陆斯南顾不上洁癖,慌乱又急切地伸手轻轻捧住那人的脸,修长白皙的手指堪称轻柔地擦去他脸颊上的污泥,像在触摸一个脆弱的气泡一样的梦境,如果光线再清晰一些,白团子和诺尔斯便能看清他泛红的眼眶,和长睫上凝聚的湿润。
“沈聿,你是沈聿?!”陆斯南声音颤抖失控般质问着,带着不明显的哽咽和期待,成年以来,他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失控的情绪。
似乎被他吓到了,白团子不舒服地撇开脸,茫然的眼神中蒙上一层更深的防备,他攥紧了手中的袋子,一只手撑在地上就要起身。
接着他身体一轻,小心翼翼被抱进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中,他的侧脸紧贴在陆斯南胸口,耳边是逐渐清晰擂鼓般的心跳声。
“啊……”他接着发出了一声类似惊叹的音调,挣扎着想要落地。
陆斯南紧紧箍着他纤弱的身躯,像要把什么东西就这样填补进空洞的胸膛,月光落在他的左手上,金质戒指反射出耀目的光彩。
“放开!”怀中的人终于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带着挣脱无门的微怒和诧异。
“你是沈聿,你是沈聿,你没死对不对!你告诉我,你是沈聿对不对!”
诺尔斯惊恐地看着眼前这兵荒马乱强取豪夺的一幕,默默转身面壁。
那人似乎终于被喋喋不休的质问激怒,他动作迅猛地握住陆斯南的手腕,另一只手抵在他肩膀上,整个人从他怀中翻身出来,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嘭!
陆斯南本就没有防备,再加上这人力气出奇地大,他被摔懵了两秒,就在这两秒间,白色身影一阵风似的从巷口刮过,很快没了踪影。
诺尔斯看了看空荡荡的巷子,又看了看倒在地上一脸难过的小少爷,一时不知道是看见陆斯南短短几分钟内被同一个人连续放倒两次更惊奇一些,还是听见他对着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喊出上一任联盟军少将的名字更离谱一点。
他犹豫了一下,上前扶起陆斯南,那人像是失去了意识,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空茫的远处,半晌,才哑声道:“诺尔斯。”
“先生。”
“他不是沈聿。”像是疑问,也像是极度失望后的论断。
诺尔斯叹了一口气,说:“先生,沈长官是联盟最强omega,刚才那个人身上……没有任何信息素的存在。”
“是,他只是一个beta,他不是……不会是沈聿。”
或者他更想说的是,沈聿不会像刚才那人一样,滚落尘埃混迹在下城区的贫民巷,像一只灰蒙蒙的被折断翅膀的白鸟。
“诺尔斯,我们回去吧。”陆斯南整理好衣领,瞬间又恢复了矜贵优雅的贵族风姿,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幻觉,他淡淡瞥了一眼那几个混混,冷声道,“找人把他们送去医院,今天的事不要汇报给父亲。”
“可是……”诺尔斯犹豫道。
“只此一次,你知道,我不会做出格的事情,我们彼此都少些麻烦,这样不好吗?”
诺尔斯微微颔首。
回到酒店,陆斯南把身上几乎面目全非的衣服全部脱下来丢进垃圾桶。
大而明亮的浴室中传来哗啦的水声,良久,浴室门打开,陆斯南裹着浴巾走出来。
紧实精壮的肌肉线条轮廓鲜明,他身上带着温热弥漫的水雾,发质光泽细腻的一头金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光滑的皮肤滚进深刻的锁骨,他随意地伸手将它们捞上去,露出额头和黑曜石般的瞳眸。
他倒了一杯威士忌,靠在顶层阳台的皮质软椅中。
他身处下西城高不可攀的顶点,渺远深邃的目光穿透深蓝夜幕,黑暗像吞噬万物的深渊,这座城市少得可怜的霓虹遥远得如同天际疏落的星,他伸出手,只抓住一片空洞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