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仓促 ...
-
“问你想问的,彦不轻。”
彦不轻:“……”
这么会抓重点,寻找宁远时也不见得多给几个重点提议……
其实他想问的问题和龚玉一样,但裴风给他的解释却差强人意。
因为裴风把龚玉与燕景萧的事情,简单做了总结。
总体而言就是,龚玉与燕景萧死去的幼弟样貌又八分像,本是将其养在身边做个念想,没想到养着养着养变味了……
燕景萧接受不了细心呵护养大的弟弟喜欢自己,于是与其开始了一段长达二十几年的拉锯战,最后在龚玉的一次情绪失控中,这层窗纸被捅破。
燕景萧受不了一直渴望他给予回应的龚玉,于是乎做戏将其推了出去,扬言以后龚玉若是再抱有这种幻想,那他便不在认证龚玉。
他的本质其实就是想吓唬龚玉,让其知难而退,不要再做无谓挣扎。可没想到的是,龚玉竟偏执得认为都是因为他自己没有强健的体魄,没有能配得上燕景萧的外貌,于是就……走上歧路,与跑到暗市做了生死契。
契约签订后,龚玉从幼年变成了成人该有的模样。抱着这个幻想,他上门求爱……
所以想想就知道燕景萧只会认为他疯了。
事情再往下发展便是龚玉彻底失去控制,什么事儿吸引眼球他专挑什么干,什么事能引起燕景萧的注意……就这样,一段本可以相亲相爱的兄弟情被龚玉折腾得只剩下浅薄的“兄弟情”;一段本可以“你若安好,牢狱远离”的两个人物开始频繁产生交集。
听他介绍完,彦不轻这才结了睁眼便见“小孩模样”的疑惑。
“冥王在外闻听冥界动向,召了四府与黑、银两位长史商讨灾情,至此才耽搁了一天。”
“奥奥。”话题的突然转移,打得彦不轻措手不及。
“因为我的原因,害你在龚玉那儿……”
“呃?”彦不轻一怔,面对如此郑重的话音与人物,很是不适应。
“没没,”他匆忙摆手,故意装作明白大度的模样转移话题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宁远的锅,咱们应该找他才对。”
*
翌日,夜幕降临,明月高悬天际静静洒下银辉。
街巷之中,熙熙攘攘的鬼群如急涌潮水般涌动。藏在红灯笼里的红光,映照在青石板上,泛起片片红晕。街道两旁商铺林立,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着来往鬼民的目光。
商贩们高声吆喝,推销着自家货物。鬼民穿梭在摊位间,挑选着心仪的物品,或是驻足品尝美食,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喜悦。
而在这一片祥和下,有一处酒楼却与别家格外不同。
“啊!”
随着一声声惨叫,夜的羽翼被无情撕开。
裴风身着官家华服,看着满地狼藉很有心情地抿了一口手中茶。
“宁老板要是再不出现,我不介意帮他换换酒楼装饰的风格。”
“府君,我家老板真不在啊,您这般……着实让我为难啊。”
“为难?”裴风眸中闪过一丝不悦神采,呛道,“怎么不说你家老板让整个冥府为难,让整个审判府为难?”
听他这么压分量,身为宁远左右手的严二吓了一跳,赶紧道了一声:“府君说的哪里话,纵使我家老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您跟前犯事啊。”
“好,既然不在,那本君便亲自找。”
说罢,也不给严二再开口的机会,直接唤出“元宝”让其去寻。
这不,不过十分钟,宁远从天而降,再一细看,原是被“元宝”五花大绑绑了来。
“宁老板,别来无恙啊。”裴风走到他跟前,叉腰调侃道,“您这排场比我这个府司的架势还大呢。”
“岂敢岂敢啊,”团一团的宁远缩了缩脖子,吞咽口水找理由,“怎么着,我也不敢在您头上动土呀。”
裴风懒得和他浪费口舌,直击命题:“今日我来……”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团在地上的宁远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般,突升勇气梗着脖子反驳道:“暂且不论您来是为了什么,单凭您任由手下打砸我的店铺,还让我以如此模样现身……我该问问,这就是你们审判府司对百姓的态度?”
“对付罪犯,我这样已算格外开恩。”
裴风将“罪犯”与“开恩”几字念得格外明显,饶是猫在酒楼大门看热闹的鬼群也能听出来不对劲。
原本闹哄哄氛围,瞬时变得宁静。不想死的鬼,成群结队奔逃。
观次场景,裴风莫名想到了彦不轻,唇角没压制住喜欢勾了起来,可这抹笑对于宁远来说那就太诡异了。
鬼鬼皆知裴风的脾气本性,平日里冷着个脸已算事很给面子了,如今……还对着他笑……这没让他觉得喜乐,反而多生了些恐惧。
可再一想,自己背靠大佬,怕什么?
反观裴风在他想要再次张口反驳时,终于想明白了刚刚飘在宁远身旁导致他改口的鬼气是谁。
“你想说你背靠他?”裴风以一种俯瞰的神情蔑视道,“不若明日我带他来见你可好?”
话到这份上,宁远那股颤巍巍的嚣张气焰算是走到了头。
地牢内。
安排好宁远的问询事宜后,裴风拉着彦不轻去到了一处干净的牢房内。
“我要出去几天,一会廖行审问过后会找你录下口供,你要是无聊,我给你施个隐身术,去偷听?”
偷听?彦不轻紧皱眉头,在裴风心目中我就是这般形象?
“怎么了?不觉得好玩,那你想个点子?”
“你去哪?我能去吗?”彦不轻下意识无脑反问。
得到坚决拒绝后,他只好低头作罢。
察觉他情绪不佳,裴风抬步上前轻拍他肩膀安抚道:“幕后真凶已经定了,不出意外,三天便回。”
*
冥界有一处世外桃源,裴风此行便是此地。
桃花盛开,繁花似锦,将整个山谷装点得如诗如画。微风轻拂,花瓣飘落。阳光透过稀疏云层,穿过片片粉红洒在桃树上,形成的斑驳光影给这个地方增添了几分神秘和浪漫。
在这片花海之中,有一古朴木屋。它依山傍水与周围的自然景观融为一体,屋檐覆盖的苔藓与木屋外墙的斑驳,有被岁月侵蚀得痕迹。虽略显沧桑,但依旧能看出曾经的精致和典雅。
木屋门前有一方石桌,一个白衣男子正坐在桌旁悠闲沏茶,他的动作轻柔熟练,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对此的忠爱。
四周空气弥漫着淡淡茶香和桃花香气,偶有几只蝴蝶在花间飞舞,为其增添了几分生机和活力。
远处,溪水潺潺,鸟鸣不止。在这里,时间仿佛静止。
裴风碾压着已经枯萎的花瓣缓缓向男子走近。三步之遥,本在沏茶的手腕忽地停顿。
“裴风,你来啦。”说着,他将沏好的茶推向与自己相对的桌边,“我一直在等你。”
看着男子神情舒适,态度自然,裴风思绪松了一刻。
岁已寒,他的儿时玩伴。陪他征战四方,保家卫国的副将……又随他葬身沙场,异乡埋骨的至交好友。
下落地府,他不愿轮生,岁已寒便一直随着。如今,都不记得第几春秋。
昨日良人,何曾变作今日模样。
“作息有差。我夜夜忙得脚不沾地,你日日呆在这林中躲清闲,咱俩怎么相见?”
他找回神思,抹掉眸中外泄的思念之意。落座拿杯,很没品得一饮而尽。
“那你今日来的不是时候。”
茶杯又被续满,看着将要溢出的水面,裴风没耐住气息,暗暗弹指。
茶杯随即翻身跃起跌落地面。
沏茶者面无表情,头也不抬下逐客令:“你回吧,明日再来。”
寒芒闪出,悬于脖颈,断了去路。
“今日事今日毕。”
岁已寒扭头,清冷瞳仁含着温柔,可行为却与之相悖。他并拢两指推着刀刃向外动,“我不与你动手,你该知道。若你想要我的命,拿去便是。前提是,府君舍得吗?”
随风悬起的花瓣带着茶香略过鼻尖。
就是这样,他迟迟下不了决心,没想将事情往这方面想,便是如此。他宁愿岁已寒痛痛快快与他拔剑相对,也不愿面对任由宰割的旧友。
“你不该这样做。”
“不该?”岁已寒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至极的言语,大笑之下不忘邀功,“裴风,我是在做好事,我在造福冥界造福百姓。可是你不懂,他们也不懂,没有一个人懂我的苦心。”
突然疯癫的话句点醒裴风,短暂惊讶后,他立刻摆正心态。而此刻的岁已寒早已进入癫狂。
“你天天就知道执法抓鬼,送其进监。你高高在上,睥睨一切,可你对底层民众的疾苦又知多少?你一无所知啊!”
“你不知道他们面对无钱病死时的绝望!也看不见他们为了生计奔波劳累,卑躬屈膝的模样!更不懂他们被高位者欺辱凌虐后,不得不低头作罢的无能为力!”
岁已寒似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对象。一字一句后,他看着裴风,整张鬼脸写满了“畅快”。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冥王!都是因为他的不作为!我跟他提了那么多次,可是每次他都敷衍、婉拒……我实在看不下去啊裴风……那些不愿转世的鬼魂已经快把冥界挤破裂,冥府就这么点地方,它能撑到什么时候?冥王他看不见逐渐饱和的地狱,看不见底层为了生存争而大打出手的画面,看不见因此而产生的后果……”
裴风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他,得知内情后只觉荒唐至极。
他勾起一抹苦笑,镇定回视渴求目光,却见岁已寒两眼闪着精光,带着一丝沧桑笑容质问道:“他们不理解也就罢了,可你是我的至交好友啊,你怎么也会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