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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别去,求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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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期间学生不用上课,学校管理松弛许多,早上报个到便可自由活动。
这几天虞夕西忙着在操场上吃喝玩乐,看比赛。直至运动会圆满结束,她才想起似乎很久不见邢弋的踪迹了。
今早她在走廊偶遇碰到邢弋一回,帽檐将他的脸庞遮的严严实实。若不是熟悉他的身形,还真不一定能认出来。虞夕西本想打个招呼,不料邢弋步履匆匆,像是没看到她似的低头就走。
抱着纷飞的思绪,虞夕西放下清理好的书包,坐回座位上。
宋温走过来:“一起走吗?明天就要上课了,趁着今天没作业,陪我去逛逛。”
虞夕西笑着婉拒:“不啦,我要等人。”
平日放学别提她溜得有多快,宋温努起嘴,“谁啊?”
虞夕西瞥了眼邢弋没收的课本,“除了他还能有谁?”
宋温了然地笑了笑,“重色轻友的家伙。行啦,明天见。”
虞夕西:“明天见。”
放学后的这段时间是最热闹的,学生们急急嚷嚷走出校门,教室里很快空无一人。虞夕西拿出一本课外书打发时间。
暮色渐黑,虞夕西手机铃声响起,她接通电话:“喂,妈。”
韩亚静那边传来炒菜的声响,“怎么还没回家?马上吃饭了。”
虞夕西看书入神,一时忘了时间。她没等到邢弋,语气略有些低落:“有事耽搁了,我马上回。”
韩亚静在电话那头绕有兴致地说:“陈姨今晚做了好多菜,你爱吃的麻椒鸡,排骨炖芋头全都有。回家注意安全啊……”
虞夕西有一句没一句听着,她背起书包抬头,教室门口一道黑影出现在她面前。
她蓦地睁大双眼,音量都提高了不少:“那个,妈,饭熟了你们先吃……不说了,我先挂了。”
邢弋听到虞夕西的声音,步伐明显一顿。他快步走到课桌前,三两下收拾好书包就要走。
虞夕西连忙拦住他,疑惑道:“你去哪了?”
邢弋背对着光,一身黑衣包裹的严严实实,帽檐将他的大半张脸遮住,阴影投射在下巴处,“扫地。”
他像是一刻不想多留,说完侧身从虞夕西身边走过。
虞夕西拉住他的手腕,越发觉得古怪,“今天不是你值日。”
邢弋藏在衣袖里的右手被她这么轻轻一拉,毫无防备从衣袖里滑出。
待他挣脱开来,手上的伤情已经暴露了。手背上一片片紫黑色触目惊心,指甲盖裂的裂开,脱的脱落,丝丝鲜红的血液正从指缝溢出。
虞夕西惊地拉下他高高竖起的衣领和帽檐。脸上、身上,入眼之处,皆是伤痕累累,新伤旧伤重叠在一起。
难怪这些天他时常不见人影,整天长衣长袖全副武装。原来是为了遮盖住身上这些伤痕。
虞夕西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一股酸涩哽在喉头,她费了好大劲才找回嗓音:“杨峰…杨峰是不是又打你了?”
邢弋整张脸曝露在灯光下没有丁点血色,一道道暗红色的伤疤添在脸上,显得整个人格外破碎。
他抿着结痂的嘴角不说话,浓密的睫毛垂在眼睑处,脸色愈发阴沉。
虞夕西盯着邢弋这幅模样简直透不过气来,一股怒意涌上心头:“你说话呀!”
又是一阵无言,虞夕西长舒一口郁结在胸口闷气,坚决道:“好,我现在就去找老师。”
她刚越过门口,只觉重心一阵不稳,邢弋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
虞夕西使劲挣脱,任她双手如何使尽蛮力捶打,邢弋就是不肯松开禁锢。在绝对力量面前,她渐渐没了力气。
耳畔上方传来一声微弱祈求:“别去,求你了。”
虞夕西身形一僵,抬头望向邢弋。他原本没有血色的面容变得更加苍白,额角涔涔冷汗,想必是刚才挣扎时碰到了他的伤口,疼痛不已。
虞夕西眼里满是不解:“为什么?到底为什么?难道你就这么怕他?还是说他威胁你?你放心,我们去找老卓,他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解决的。”
邢弋眉眼皆是复杂痛苦的神色,他纠结良久,艰难道:“你跟我来。”
天渐黑,虞夕西又一次阴差阳错地坐上了邢弋的摩托车后座。为了弄明白邢弋懦弱至此的原因。
摩托车大概行驶了五公里,来到一个人烟稀少的郊区。周围都是空旷的马路,只有一所伫立的高楼,高楼顶层写着精神卫生中心几个大字。
虞夕西跟着邢弋走进这家精神病院。院内灯火通明,入眼是一条条交错的走廊,无论建筑还是服装,全是仿佛被格式化了的白色。
偶尔几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像看见新奇玩意般,脸上带着痴笑或呆滞地注视着他们,护工便会不耐烦地催促着病人走快点。
这是虞夕西第一次来精神病院,难免有些害怕。她离得邢弋近了些,“你带我来这干嘛?”
邢弋轻车熟路走进电梯,虞夕西跟了进去。他撇过头,细微观察了她几秒,发问:“怕了?”
“叮”——
电梯到达三楼,邢弋转过头,没有急着出去。他不急不慢道:“现在后悔还来急,怕了我现在就带你离开,我和杨峰的事你以后也不要再管。”
虞夕西望着邢弋清晰的下颌线飞快地说了句,“不怕。”
随后怕邢弋反悔似的,连忙走出电梯。三楼的生活气息比一楼浓厚,邢弋走到登记台前,一位戴眼镜的阿姨看到他,熟络道:“小伙子又来了。”
邢弋把在路上买的一些水果和保健品放在登记台上,“麻烦帮十一号病房收一下。”
“诶,好。”阿姨笑起来很有亲和力,她微微打探虞夕西一眼,“这位小姑娘好像没来过。”
虞夕西抿唇回了她一个微笑。邢弋轻声回:“我朋友这次一起来看望寻老师,也要匿名登记,麻烦了。”
两人一起登记完拜访表格,来到十一号病房前。邢弋推开门前,调整了很长时间的呼吸。
虞夕西从未看过邢弋如此紧张局促,她抬眼,没想到房内还算是一片温馨的光景。
洁白的病房里一个神情幼稚的女人坐在铁架床上,护工在一旁举着勺子喂饭:“啊——再来一口。”
这个神情幼稚的女人叫寻萍。她动作夸张地指着门口,对护工嚷道:“啊啊啊!帅哥哥来啦帅哥哥来啦!”
护工看到邢弋停下手上喂饭的动作,“小伙子你怎么周一就过来了?平常不是周末吗?”
邢弋从角落搬来一条凳子给虞夕西坐下,走到床沿自然地接过护工手里的饭碗,“突然想过来看看。我来喂吧,刘姨。”
护工起身让出位置,走到床尾的桌子前整理瓶瓶罐罐的药物。她打量着虞夕西,“这是你女朋友啦?水灵灵的真漂亮。”
“不不不……”虞夕西连连摆手道,脸上一阵燥热。
刘姨揶揄地笑了下,继续整理药物。邢弋一口一口舀着饭,“最近寻老师状态怎么样?”
护工一口老生常谈的语气:“就是老样子,平常头痛的厉害,吃了药能好一点。清醒的时候又哭又闹,要打要杀的,真是折磨死人……”
虞夕西观察着病床上这个瘦弱的女人,大概四五十来岁。邢弋方才唤她寻老师,想必没有生病前,也是一位相貌姣好的体面人。
可如今神态夸张,表现的完全就像一个低龄的小朋友。邢弋将饭递到她嘴边,寻萍乖巧地张嘴,吃完还不忘鼓掌:“好吃好吃…帅哥哥给我吃饭,好吃……”
“来,最后一口。”
窗外朦胧的月色给邢弋裹上一层银光,此刻他收起身上所有的倒刺,整个人展现一种柔和的气质。
喂完晚饭,护工捧着一大把药丸坐送到寻萍嘴边,“来,吃药了。”
寻萍眉头一皱,两边摇头躲开护工喂过来的药丸。连续躲了几次,她一把推开护工,撒泼耍赖:“我不吃药药!我不吃药药!”
护工稳住身体,嘟囔道:“这平常吃的好好的,今天不知道怎么这么大反应。”
寻萍偏着头置气,嘴巴撅得高高的:“我不吃药!我要糖果,我要吃糖果!”
这下护工明白了,寻萍现在虽只有三四岁的心智,却也记住了每次这个“帅哥哥”来都会有糖果吃,这才反常闹的脾气。
虞夕西接过护工手中的药丸。“我来吧。”
大大小小的药丸加起来有十几二十颗。虞夕西把药丸分成两把,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棒棒糖,在寻萍面前晃了晃,笑道:“想不想吃呀?”
寻萍见着糖果眼睛都亮了,瞬间喜笑颜开:“想,我想要吃糖果。”
“好。”虞夕西把糖果放下来,奶声奶气地说话:“那我们把药药吃了再吃糖果好吗?”
寻萍皱眉还是不张嘴,虞夕西接着诱惑:“帅哥哥还给你买了很多零食呦,吃完药药我们就可以拿出来吃了。”
寻萍听到这开心地鼓掌,张大嘴巴:“好呀好呀!”
吃过药,女人很快睡着了。
护工给虞夕西倒了杯水,“我刚刚说你是小弋的女朋友,你别介意。”
虞夕西接过温水,笑着说:“没事的。”
护工解释道:“小弋这孩子不让别人知道他来这,更别提带别人来了。所以啊,我才这么冒昧的以为你是他女朋友。”
虞夕西和护工寒暄了几句,静静走出病房,在走廊尽头找到了邢弋。他靠在窗台上,微风从半边窗户溜进来,拂动他黑硬的短发。
虞夕西轻轻靠近,空旷的走廊略带回音:“所以你带我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邢弋动了动喉结,声音很干涩:“她是杨峰的妈妈。”
虞夕西不懂,将这句话捋了好几遍:“杨峰的…妈妈?”
邢弋摩挲着大拇指,试图低头掩盖情绪,“对,杨峰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