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霾》独宴群山

7、第七章

　　淡希珩坐在62路公交车上，倚着窗，看向马路旁的街景，从未发现这座城市的夜，竟是如此迷人。时隔这么多年的放学路，此刻却还是如此的熟悉，这一切都来的那么突如其来又那么不可思议。

　　淡希珩恍然间眼前飘过一串号码，她毫不迟疑地拨通了电话。

　　“喂，淡希珩”

　　“你怎么知道是我”

　　“不然这年代谁会给我打电话，记性不错，没骗我，到家了吗？”

　　“还没有，刚上车”

　　“那你注意听广播别坐过站，这是你的手机吗？”

　　“嗯，你呢晚上吃了什么”

　　“我爸做的排骨，还有我妈切的水果，你呢”

　　“伙食不错，吃了烧烤,还有麻辣烫”

　　“伙食不错，你胳膊还疼…”

　　“我想你了 ”

　　淡希珩打断了她，电话那一头，很长时间没有应答，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我也想你”

　　一分钟的沉默后，伴随着这句话经空气传播进入她的耳道，淡希珩眼睛里随之泛起了泪光，鼻头有些发酸。她有些不相信，她根本没有期待过对方的答复，她只是想表达，她一刻也等不了，积攒太久的情感无法压制，她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继续说。

　　“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多东西你都不知道，你现在也不用知道，你拒绝我，质疑我都可以，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不，可能不止是喜欢”

　　迎来的又是对方两分钟的沉默。

　　“嗯，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你”，楚萌萌的声音很真诚很温柔很坚定。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场梦就会醒，什么时候会离开你，离开这儿，我怕我再拖一秒，都会失去表达的机会，我喜欢你，楚萌萌，很喜欢。如果突然有一天我失去了这段记忆，消失在这个世界里，你一定要记得那十分，一定无论如何要让我多考十分，这样或许我们还会在另一个世界里重逢”

　　“嗯，已经是今天的第三遍了......”

　　“那你……”

　　“淡希珩,我自从初一在运动会上看到你，就开始关注你，你的成绩，体育比赛，各种竞赛，甚至关于你的一些八卦，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现在的感受，但是能成功靠近你我已经感到很幸运，并且在走近你的第一天，你就抱了我，牵了我的手，还聊了很多，甚至还听到了刚才这段话，我…我感到很幸福。因为‘淡希珩’不是我阴霾，而是我偷偷播种在心底的阳光，虽然未有一言在我们之间，那三年你也每天都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不知道这算什么情感。但是…但是我们还都是学生，所以我目前还没有办法答复你…对不起”

　　淡希珩又一次懵圈了，思绪突然就变得特别混乱，她一直都以为是自己先动的情，是楚萌萌无意间撩拨了自己的心，才有了一眼三年的种种，她并不知道这段被楚萌萌深藏着的过往，她就这样不着痕迹地瞒了她三年。

　　淡希珩啊淡希珩，怪不得人家喊你大傻子，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一直都不肯告诉我。一个个纷杂的疑问不断砸向淡希珩额间，但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该也不可能弄清这些。

　　“你不需要道歉，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向你要一个答案，突然对你说一堆无厘头的话，你不怪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我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自然也会等你。”

　　“嗯”

　　公交车到站了，淡希珩依依不舍地结束了通话，仓皇之间跑下了车，抬头便见眼前熟悉的站牌，路灯点亮了黑沉沉的夜，夜市的烟火气延续着夏日的蒸腾，淡希珩深吸了一口气，小声对自己说：我也好幸福。

　　淡希珩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六楼，站在自家门口，这个房子，自从淡希珩高中毕业，就再也没回来住过。麓北一中是全省最好的高中，学生也是来自全省各地，很多家长为了让孩子有更好的学习和生活环境，多数都选择走读，会租住学校周围的房子，往返市区之间来陪读也是常态。淡希珩是因为之前家里在这儿有一套空房子，虽说离学校没有很近，但也算能派上用场。

　　她正有些陌生地捣鼓着钥匙串，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门怎么都打不开，玩的怎么样啊？吃了什么好吃的？”

　　老石常规的问询，却迎来了淡希珩不由分说毫无理由的拥抱，她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泪，又仰头迫使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倒回眼眶。

　　“怎么了呀宝儿，今天又不过年不过节的，搞得像是久别重逢一样，怎么这么激动，发生什么事了？”

　　老淡闻声也从卧室走了出来，“怎么了啊淡宝？”

　　“没什么，就是情绪到了不能不表达”

　　淡希珩已经有半年多没见过父母了，她在这方面一直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中国式孩子，羞于向父母表达自己的爱意，报喜不报忧，不示弱，不叫痛，不言累。

　　六个多月前和父母在机场告别的时候，她怕自己当着父母的面会破防，都没敢和他们拥抱。这半年前她经历了很多事，看到了许多欧洲家庭溢于言表的爱，竟让自己心生羡慕，为之动容。站在十米开外的她，依然能感受到他们家人之间的温暖，她也开始学会并喜欢上了拥抱，和朋友，和老师，甚至和旅途中的陌生人。

　　圣诞假期她在西班牙度假结束，和房东以及其他租客告别的时候，主动的去拥抱了他们，短短几天的交集就让离别变得热泪盈眶，那天她在机场打开了手机备忘录写到：重逢那天，一定要张开双臂，狠狠地拥抱你们。

　　“真没事啊？”，妈妈还是不放心，这孩子实在是反差太大了，每次想抱抱她，她都说肉麻，今天一整个不对劲。

　　“如果我说我是从未来回来的，你们相信吗？”淡希珩说着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橘子剥了起来，装作很随意一问。

　　“还说没事，都开始说胡话了，最近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诶，算了，以后再说吧，老淡，我要喝水”

　　淡希珩驾轻就熟地使唤自己的老爹，这短短半年淡希珩已经有了一个人去医院打针，一个人度假，一个人徒步，一个人在大年三十去苏格兰高地拉着房东吃年夜饭，甚至一个人在大年初一吃火锅的孤独经历。

　　百分之九十九的生活都是自己和自己作伴，这让从小沐浴在爸妈爱的阳光下，且总是身处在朋友圈中心的她常常心里泛酸。

　　昨天还刷到同学过年回家肉蛋双飞的动态，她对家的渴望都被自己深藏在心里，每次和爸妈视频都嘻嘻哈哈的，说自己过的很自在，不想让他们替自己担心。

　　但每当她路过餐厅，酒吧，隔着玻璃窗看着他们举杯欢庆，好友相拥，她也是那么的渴望父母和朋友能在身边，想到这里淡希珩鼻头再次发了酸，不禁脱口而出：

　　“妈，我想吃牛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