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谋天下》陆陆大顺

4、第四章

　　“用银针先护住心脉，疏通十二经络——”

　　宋锦书刚开口，身侧的周大夫就被林舟一下子撞开，她的胳膊被对方握住，拉着她就要走：“走，现在去给李副将疗伤。”

　　宋锦书脚下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一只手及时伸出扶住她，宋锦书才堪堪站稳。

　　宋锦书稳住身形，眸光顺着扶住自己胳膊的手看过去，正巧对上沈如璟矜冷漠然的双眸。

　　宋锦书惊得赶紧收回手，单膝跪下：“属下见过殿下。”

　　刚刚她竟未发现沈如璟也在。

　　沈如璟的手在半空中顿了片刻，视线落在地上低眉顺眼见到他便变得小心翼翼的少年，眼眸中划过一道暗光，不着痕迹的收回手放于身后。

　　“起来吧。”

　　“谢殿下。”宋锦书恭敬应声，规矩起身站好。

　　林舟满脸的着急，伸手欲再次去拉宋锦书，却被沈如璟出声打断：“李副将的腿，你能保住？”

　　昏黄的灯火印着少年半张脸，少年黝黑的脸上满是认真和自信：“能！”

　　“若是做不到呢？”沈如璟凝视着她，威压瞬间朝宋锦书袭来。

　　宋锦书抬眸对上沈如璟的眸，正色道：“属下愿以命偿还。”

　　“现在可还能继续救治？”

　　宋锦书愣了一瞬，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她还以为沈如璟也会同那群军医一样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笑她贱命一条，如何与李副将相论？

　　“你愣着作甚？问你话呢？”林舟急性子，大声呵斥。

　　沈如璟一记凉薄的眼神看过去，林舟气焰瞬间灭掉，只得闭嘴。

　　宋锦书没有计较林舟的态度，恭顺的对着沈如璟回复：“需要准备一下，一个时辰之后可以继续救治。”

　　“行，那你回去准备，军医局所有人全力配合你。”沈如璟侧头看向旁边双眼盯着宋锦书的周大夫，吩咐道：“你去转告军医局所有人，一个时辰之后开始救治。”

　　周大夫恭敬应声：“属下遵命。”

　　宋锦书站在原地，目送沈如璟离开。

　　灯火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原本挺直的脊背突的微微弯曲，轻微压抑的咳嗽声传来。

　　宋锦书不自觉的蹙眉，沈如璟的病也不知道现如今什么情况？

　　她现在的身份，还不够格给沈如璟看病。

　　军医局帐篷内，所有军医齐聚。

　　“周大夫，那小药童当真救了张成？”

　　对于同僚质疑的话，周大夫很严肃的回答：“我亲自查看，伤势确实得到更好救治，张成的腿伤没有继续恶化，好转极有可能！”

　　一直沉默的林怀桉却是冷着脸反驳：“张成现在还躺在塌上，谁能保证他的腿就一定能恢复如初，郑风不过一小小药童，他懂什么医术？”

　　“林大夫，张成的情况，我亲自查看过，伤势确实救治之后有好转，你不能因为郑风现在是一个药童，就去质疑他。”周大夫脸色肃穆，沉声道：“现在李副将的腿，我们根本保不住，既然有一线生机，我们为何不抓住？”

　　“我看你们就是疯了，竟然会相信一个药童。”林怀桉冷嗤：“你们就不怕是郑风联合张成一起骗我们？李副将若是因此丢命，谁担待？”

　　“有我们几个在一旁盯着，即便是郑风无法保住那条腿，我们也能保住李副将的命！”周大夫站起身，面色严肃道：“这件事情殿下已经同意，我们要做的就是全力以赴配合郑风这次的治疗，保住李副将的腿。”

　　众人不再反驳。

　　林怀桉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让他给一个药童做配，说出去不知道别人怎么笑话自己。

　　可有沈如璟的身份压在那里，他也不敢再继续反对。

　　一个时辰后，宋锦书来到李副将所在的帐篷内。

　　众军医已经等候多时，见到她，除了周大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其他人眼神中多少透着质疑，尤其是林怀桉的眼神，如刀子一般落在她身上，全身写满不屑一顾。

　　宋锦书神色从容，并不解释。

　　她说得再多，也不如她亲自动手将李副将的腿保住更有说服性。

　　李副将战功赫赫，沈如璟自是想要保住他的腿，能让军医局所有人都配合自己，更能说明他的态度。

　　同时，让所有人过来，无疑是做最坏的打算。

　　宋锦书倒是用不上这么多人，这里所有人除了周大夫，其余人也不会真心想要帮忙。

　　“郑风，你来主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我们。”周大夫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生怕宋锦书不自在，从而影响情绪导致医术上的失误。

　　宋锦书态度谦卑，冲着周大夫点点头。

　　病床上李副将安静躺着，苍白的脸上一双血红的眸定定的望着宋锦书。

　　宋锦书能救治他腿的事情林舟在一个时辰之前已经告诉他。

　　整个军医局的大夫都没有办法挽救他这条腿，一个个小小的药童，当真能救他？

　　李副将心中虽然质疑，可还是抱着一丝期待。

　　若是能呢？

　　此刻的他也只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他深知，继续这么下去，最终他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李副将莫担心，属下必定竭尽全力救治您。”宋锦书轻轻开口，少年音色清冽无形中带着安抚的力量。

　　李副将紧绷的身体慢慢的放松下来。

　　眼前黝黑的少年小小一个，他甚至觉得即便是此刻重伤的自己，一拳头也能把人给打死。

　　而现在他的命运全然掌握在这样一个弱小的人身上。

　　李副将咬牙，声音粗厉而豪爽：“你放心大胆动手，这腿便是废了，我也不会怪罪于你！”

　　这话多少有些视死如归的意味，宋锦书温和一笑，保证：“属下定会保住您的腿。”

　　再次得到宋锦书的保证，李副将这才安静下来。

　　宋锦书将药箱打开，拿出已经重新准备好的银针，神情变得严肃，手上动作稳健，目光专注，周身气息都变得不一样。

　　银针刺入穴位，李副将紧咬着一口银牙，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身体原本的疼痛伴随着宋锦书手中银针一一刺入穴位而减轻。

　　李副将原本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此刻不仅舒展开，甚至惨白的脸上都开始浮现出几分血色。

　　一旁看着的众军医不由的正色，脚下不由走近，目光直直落在宋锦书手上。

　　军医局其中有部分是从皇宫太医院出来的，医术精湛。

　　可是现在却还是被眼前少年如此精湛的针灸手法所震撼，他对穴位的了解，竟如此透彻。

　　无论是下针力道，手法都相当了得。

　　就这样的技术水准，没有个几十年的功夫，根本做不到。

　　就连他们中最好的针灸大夫，怕是和眼前少年比都要差些水准。

　　这少年才多大？

　　看起来也才十五六岁的模样，小小年纪，竟有这般水平。

　　既有如此水平，为何还让他当个药童，当真是暴殄天物！

　　如此小，便有这样高超的医术，倒是显得他们这群老头如此无用！

　　众人心思各异，但目光都专注的落在宋锦书身上，无论如何，这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一场难得的“教学盛宴”。

　　李副将紧蹙的眉头彻底舒展开，腿上虽疼，却完全在他承受范围内。

　　林怀桉的目光从李副将的脸上重新移到宋锦书身上，唇瓣紧抿着，狠狠咬着牙，眼底涌动着冰冷的妒意。

　　虽然救治才刚开始，可少年仅仅展现出的针灸技术便让他感觉到危机。

　　若真的让他将李副将的腿救治成功，他日后在这军医局怕是都得压自己一头。

　　一个毛头小儿，不知脚踏实地，却妄想凭此平步青云，此人，断不可留！

　　更何况——

　　林怀桉视线再次落在李副将身上，眼里飞快的划过一道杀意。

　　李副将这腿可留不得！

　　宋锦书用银针压制住李副将的疼痛，并且疏通十二经络，紧接着便拿过一把利刃准备切开李副将腿部受伤位置。

　　“周大夫，你帮我看着李副将，随时用银针护住他心脉。”宋锦书看向周大夫，认真道。

　　周大夫点头，“好。”

　　“我也来帮忙！”林怀桉挤开一旁的军医，直接站到周大夫身侧。

　　宋锦书看他一眼，没有多说：“那便交给两位前辈了。”

　　宋锦书垂下眼眸，手上动作利落而平稳的切开伤口，断骨很快出现在视野中。

　　虽然外科缝合众人都有涉猎，但如宋锦书这般大胆的举动，他们未曾亲自做过。

　　向来都是直接接骨包扎，再用药草辅助，等待骨牙长出慢慢愈合，但李副将骨头重创的情况下，即便后期骨牙长出愈合，腿也完全无法恢复如初。

　　宋锦书大胆的直接切开处理掉碎骨，再接骨，这样的方式相当冒险。

　　无论是对伤者，还是对医者都要求极高。

　　林怀桉视线落在宋锦书手上，他期待着宋锦书能够自己犯错，这样也免了他动手。

　　可从头至尾宋锦书表现得相当平稳，没有丝毫差错。

　　眼看碎骨全部清理干净，林怀桉眸光沉了沉，不着痕迹的靠近李副将，趁着周大夫下针的瞬间，他不动声色的将心脉处银针往穴位刺深一分。

　　“啊！噗——”李副将瞬间惨叫出声，紧接着喷出大口鲜血，脸上血色瞬间褪去，整个人彻底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