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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假意晕倒听家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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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璟被带入亭中,仿佛双腿发软,直接跌坐凳子上。脸色依旧惨白,神情呆滞,一副吓傻了的姿态。周宥钰赶忙给宋璟倒了茶,说道:“你快喝口茶压压惊。”
宋璟将茶接在手中,在喝茶的间隙,抬眸瞧周宥言一眼。却见周宥言此时正凝视着他,也将他这一眼收入眼底。宋璟被他攫住了目光,此次却也不假意胆怯,没收回目光,不过是在短短的瞬息,对周宥言轻微一笑。
茶杯掩住唇角,许多人便也瞧不见他笑了,只有与他对视的周宥言瞧见他笑得微微弯了眉眼,其中带着如此灵动而又轻快的狡黠。周宥言一愣,再去瞧他,只见宋璟已然放下茶杯,继续低着头发抖着,依旧是那副怯怯模样。
宋璟湿了鬓角,额上一层薄汗,脖颈上一片绯意。周宥钰拿帕子给宋璟擦汗,一边擦一边担忧地说道:“怎会这个样子?怎么这么笨,我二哥哥亲自教你骑马,你半天没学会不说,还惊了马,连二哥哥都招架不住。若你受伤了,又如何是好。你疼痛不说,我还连着遭殃。哎,我就不该带你出来玩不是?你若安心待在家里,哪里有这等事。我瞧瞧哪里伤了没有。”说着便毛毛躁躁地去牵宋璟的手去。
这般将宋璟的手牵起摊开,才见到宋璟的掌心也这般柔嫩细腻。方才被缰绳狠狠一勒,已经在掌心内出现一道赤红的血痕。
一见此,周宥钰便直接大呼小叫起来,指腹却轻柔摩挲宋璟的掌心,连忙说道:“这是什么?怎么看起来这般严重?是不是方才勒的?既然勒伤了,你与我二哥哥说便是了,我二哥哥又不是不好说话的人。自然会放你回来。怎么能胆怯成这样,竟然忍着这疼痛不说。”
从方才开始,这周宥钰便围在宋璟身侧,一直喋喋不休、咋咋呼呼地说些什么。到底还真是被吵闹得有些头疼了,宋璟终于对周宥钰挤出一个柔柔的微笑,将那只被周宥钰搓来搓去的手收回,也低声说了一句:“没什么大碍。钰哥儿不用如此担心。”
不过是常年被关在那书房当中,也不让做其他的事情,常年不见阳光,不做活计,自然就养成了这副白皙细腻得似是病态的肌肤,稍微重一点,便会在其上留下痕迹来。此时只是觉得掌心有些灼热,宋璟确实不觉得疼的。
而周宥钰仿佛就是不这般认为,正又要大呼小叫之时一旁的周宥言说道:“不过是小伤,方才也不过是惊吓,并未出什么事。怎么这副模样。”
周宥钰转头对他二哥哥说道:“你话倒是说得好听。他本就柔弱,要是受惊病倒,那又是我的问题了。爹爹不会说你,只会说我罢了。你懂得什么?”
周宥言了解他弟弟,自然能够从他这语气中,听出他当真急切,便不再说些什么。只是坐在一旁,安静瞧着宋璟。若方才还因混乱处理别的事情去了,此时便是所有人都安静瞧着宋璟。
众人见宋璟确实受惊得厉害,便劝着周宥钰先将宋璟带回家休憩一会儿。一旁云峥打趣道:“首次学骑马便遇这事,将来恐怕心里无论如何,还是隐隐会惧怕咯。”
这调侃的语气指向周宥言。周宥言抬眸瞧了一眼,不再说什么。心想:“这小子恐怕永远都不会惧怕。心里还得意得很呢。”他心口被宋璟踹了那一脚,此时还隐隐作痛。便又有一股气憋在心中,难以言明。只得对云峥冷哼一声,以示心绪。
这一声冷哼,倒是逗得云峥哈哈笑起来。那边周宥钰要带着宋璟离去,可是在离去之前,宋璟却又转身回来,众人疑惑时,见宋璟对沈聿礼恭恭敬敬行了礼。
此次对沈聿礼行礼,行得规整,声音也清雅动听。他说道:“多谢小侯爷相助。”他鬓发依旧湿乱,却增添几分无序凌乱的美感,面色苍白,眼睫安静垂落,乖顺得惹人怜爱。
行了礼道谢之后,宋璟才一同与周宥钰回去。回去之前,周宥钰原本还担忧宋璟因为方才之事,对马有些惧怕。走去牵马时,还与宋璟说了不少劝慰的话语。
宋璟没听多少,垂着眉目,其实不过是在懒洋洋发呆罢了。直到周宥钰抱宋璟上马,又坐在马背上时,宋璟才回神过来。与周宥言斗了一番,还学骑马,他本身就有些疲倦,那周宥钰在他耳后说些什么,他也没有听去了。
就靠在他的怀里,又因周宥钰在他身后,瞧不清他面容,脸上的表情也不作,一副呆呆的样子。其实不过是累了,还是在发呆罢了。随后还是觉得周宥钰太吵了,便直接闭目养神。
这周宥钰说了一箩筐话,都得不到宋璟半句话,还以为宋璟是真吓傻了。便悄悄探头去看一眼,见宋璟阖着眼睛,安静靠在他怀里,不知是睡了还是昏了。
周宥钰忙放慢了自己的马,也不再说些什么。又见宋璟的肌肤,在这日光之下已然被晒得发红,便将那轻薄的外衫脱下,先罩在宋璟的脑袋上。这般一来,别人无法瞧清楚宋璟的脸,只知晓一人靠在周宥钰怀里,朦胧瞧见一张漂亮清丽的面容,身形细瘦一些,仿佛是个女子。
长京的人也是有不少人认得这些官员子弟的,便知道这是周宥钰,见此场景,还以为周宥钰这是带了喜欢的娘子来。
顿时不少人悄然议论,而也被日头晒得有些心烦意乱的周宥钰哪里听得到这些。只想着,赶紧将宋璟送回去就是了。可千万别碰着他爹才好。
宋璟本来不过是闭目养神,想着到了地方自行下去便好。哪里知道这周宥钰,似乎真的认为他昏睡了,到了门口,也不等宋璟睁开眼睛。直接将宋璟抱下马,随后吩咐仆人将马牵回去。便打横抱着宋璟,直接往里面冲去了。
宋璟心里惊讶,睁开眼睛去瞧,只见这个角度所见的,就是周宥钰那副慌张担忧的模样。像是做贼似的,左右瞧瞧,随后趁现在没人,直接抱着宋璟奔去。
他倒是跑得挺快,却没颠簸宋璟。不多时,宋璟就要被周宥钰带回兰苕阁时,骤然听闻一声:“钰哥儿。”
宋璟觉察到周宥钰浑身僵硬,颤颤巍巍的,半晌没有转头过去。又见他愁眉苦脸的,好半天才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来。调整好表情后,才转身过去。
宋璟觉得很有意思,这周宥钰也只顾有没有觉察,到此时都没低头瞧宋璟一眼,宋璟也继续假装睡着。他转身过去时,宋璟便直接闭上眼。
好在喊周宥钰的人不是他爹,而是他大哥。周宥钰脸上带着自然的笑容,与周宥竹说道:“大哥。”
周宥竹垂下眼,瞧见了躺在周宥钰怀里的宋璟。只见宋璟面色苍白、鬓发微乱,脑袋上好罩着周宥钰的一袭薄衫,隐约可见那漂亮精致的眉目。周宥竹说道:“这是怎么了。”
周宥钰说道:“不是想着,今天天气不错,也不用上学去,便想着带着宋璟到外面玩去。”
周宥竹说道:“这事我知晓。只是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还是这副样子。”说罢,周宥竹伸手过来,瞧那模样,似乎要将宋璟脑袋上的薄衫也一同撩开。
周宥钰赶紧躲了一下,只说了一句:“没什么大碍,才去了不久,因宋璟不会骑马,在那待着无聊,便困了。我想着他一人在那也无聊孤寂,带回来让他好好睡一觉才是。”
周宥竹抬起头来瞧周宥钰一眼。周宥钰倒是战战兢兢的,没敢在脸上露出别的表情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周宥竹和周秉仁最为相似,而他周宥钰最怕的就是他爹,其次就是大哥。
自然是不敢被看出丝毫端倪的。在周宥竹的这般审视之下,他近乎撑不住。要不是周宥钰又说了一声:“大哥,你瞧现在日头这么大,将宋璟一直放在这外头晒着,不太好不是?我还是带他回去,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周宥竹拿出一个东西来,他说道:“上次给予璟哥儿的药膏,算算日子,应该是用完了。我此次过来,就是要给他送新的。才遇了你。既如此,这药膏你拿过去,顺便让他里面的丫鬟给他擦一下。”
周宥钰有些惊讶,说道:“药膏?”
周宥竹说道:“你不知么?上次他的脚便受伤了。说来可巧,璟哥儿的脚伤了之后。魏小娘也是伤了脚。上次新修葺的那台阶还是有些问题,让人重新修葺了。说起这事,原来你是不知璟哥儿受伤的,怪不得这般风风火火带他出去。不知你带他出去,是不是又将他脚弄疼了。到现在,他的脚伤应当未好全吧。”
这下,周宥钰是半句话不说了。显然他又闯了祸,只得垂下眼去看怀里的宋璟。喃喃自语了一句:“怎么受伤也不与我说。我是真不知啊。”
周宥竹自然能听见周宥钰这声嘟囔,他说道:“那还不将璟哥儿带回去,好生看看脚伤?”
周宥钰唯诺称是,将周宥竹手里的药罐拿过来。本来要走,却又听周宥竹说了一声:“怎么到现在还是直呼璟哥儿的名字。他比你大两岁,你要叫他哥哥才是。”
一听这个,周宥钰来劲了,本来要走的步子重新回来,他梗着脖子说了一声:“怎么让我叫哥哥。那周宥翰也是,还不知到底是不是我周家的种呢。一来就让我叫他一声哥哥。我烦得很。这来一个,也让我叫哥哥。连我这四郎也要抢去,他又没大我多少,不过几天的事情,还让我叫他哥哥。”
周宥竹说道:“不愿便不愿,你说这么大声做什么。璟哥儿还在你怀里睡着呢。长幼尊卑,本就是家训,你不愿我也不能说些什么。自然有父亲说去。”
周宥钰一听这个,烦得不行。只说了一句:“好好,璟哥哥。不就是一声哥哥,那就叫了。我走了,你爱找父亲就找父亲去。”说完直接又抱着宋璟走了。
宋璟倒是在周宥钰的怀里,好生听了一下墙角。隐约知道了这府内的情况。心里稍微盘算着,人已经被周宥钰送到床榻上去了。
旁的两个丫鬟要上前来帮忙,却被周宥钰用手挥开,说了一声:“去去去。烦得很,天气又热。去找点冰酥烙来给我。这宋璟——璟哥哥睡着,他也吃不了,就不拿他的了。还有这药膏,是我大哥送来的,让我交给你们,好好给璟哥哥擦拭一番。他今日去骑了马,虽然身上还是幽香阵阵,但也定然沾染了灰尘,记得给他沐浴更衣。哎,我又累又烦,不想先这般离去了,让我在这里坐一会儿。”
两个丫鬟连忙称是,都下去忙碌自己的事情去了。徒留周宥钰还坐在此处,此时面对还在睡觉的宋璟。周宥钰不满地说道:“你倒是舒服了,还得让我将你抱过来。哎,为什么我就得是老四呢。我大哥就不用说了,我爹自然是满意得很的。早些年考中状元,直接入了翰林院,此时为国子典薄。我二哥哥,别看总是那副不正经的模样,实则聪明得很,在国子监经常名列前茅。我爹才随意让他玩去。我馨姐姐,不用说了,我爹向来不会严苛家里的姐儿们。最后到我的头上来——哎——就我是个笨蛋——”
在这又偷听了这周宥钰的这番话,才知晓原来之前他那般在乎他爹的各种各种,是这原因。不过这周宥钰倒是说得是,他确实是个笨蛋。这边周宥钰叹了口气,说了这番话后,不再说其他。
等了一会儿,那两个丫鬟还是没来。便又让周宥钰觉得无聊起来了。他便过去,去仔细瞧瞧宋璟的面貌。于是又自言自语道:“你这样貌是真的长得好看,要是不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就更为好看了。也不知道一整天在惧怕什么,连你脚伤的事你都不与我说,好像你一旦开口说话,我能吃了你似的。真是无趣。”
这般说着,又去牵起宋璟的手来,只见上面的伤痕还是没有消退,也不知什么原因,看起来竟然更严重了。周宥钰用指腹抚摸着。他又开始唉声叹气,“要是被我爹知晓了,我要怎么办——”
这里唉声叹气着,那边去了半天总算回来的丫鬟,将那冰酥烙递上来。周宥钰有了这东西,便又开心起来了。
从那地上起来之后,端着这碗冰酥烙坐在一旁吃得开心。又与面前的翠珠说道:“怎么去了半天不来。这么炎热的天,怎么会连冰都拿不着。”
翠珠面露难色,说道:“回禀四哥儿,今日过去时,恰好冰窖里的冰没剩多少了。那边言说热得厉害,说是要全部拿走。奴婢说这是四哥儿要的,说我是现在是璟哥儿的丫鬟,怎么能乱说话。于是便争执了半天,才将这事弄妥的。”
周宥钰一边吃着,一边说道:“哪个不长眼的,要踩到我头上来?”不过仔细想想,也就知道,“那周宥翰,恐怕是没过过这好日子,连块冰都要争抢着要。这点热就说受不了,那前几年日子更是热的,他连冰都弄不到,怎么没给他热死呢。”
说完怒气冲冲将这碗冰酥烙吃完了,又对翠珠说道:“等会儿你璟哥儿醒了,也给他弄一碗,就说是我要的。看他还要不要抢。他要是再抢,我就找他算账去。”
站起来之后,又吩咐翠珠道:“你璟哥儿骑马的时候,手心被缰绳拉得通红,也要好好擦拭一些药膏。”翠珠点了点头。
周宥钰本来要走,却又不知怎么的,又折返回来,让收拾东西的翠珠有些怔愣,就听周宥钰压低了嗓子说道:“你璟哥儿在这衣服上用的什么熏香,我今天好好闻了一下,竟这样好闻,还许久不散。比我那个好。”
翠珠闻言,说道:“四哥儿,我们璟哥儿不在衣服上用熏香的。”
“你是不是诓我呢。怎么会不用。我闻他,他都香了一整天了。”
翠珠被周宥钰这直白的话语弄得有些脸红,便讷讷说道:“许是璟哥儿的身上本来就香吧。”
周宥钰很是不信,又说:“他又不是女儿家。女儿家喜欢花瓣沐浴,还喜欢擦胭脂,那些都是香香的。他什么都不做,哪里身上会香。我又不是要将那熏香拿去干什么坏事。不愿说就不愿说,我这就走了。方才我说的那些话,你可都记得了。”
“记得了。”
“那我便走了。”
这般在这又喋喋不休了一阵子的周宥钰总算是走了。难得屋里安静了一会儿,才让宋璟真的闭目养神一会儿。觉得精神不错了,腰背也舒适多了,便睁开眼睛来。
杏桃就上前来说道:“真是遭罪,璟哥儿你又不会骑马,带着璟哥儿去干什么。还将手勒成这般模样。”
宋璟说道:“不碍事。”
“怎么的不碍事。我们璟哥儿这皮肉这般嫩,这看起来可骇人了。”
宋璟说道:“倒是一点都不疼的。”
“哎,璟哥儿就是喜欢将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其实奴婢明白。璟哥儿此时寄人篱下,自然是要小心谨慎一些。只是这周府和睦得很,瞧几位哥儿姐儿性格都如此活泼可爱便知晓了。”
这事情确实能够从府内的几位性格便能看出来。只是那位叫周宥翰的,似乎是众矢之的。此时终于有了个借口问出来。杏桃也一一都说了。
宋璟听得认真,总算将这周府上上下下的事情,彻底弄得明白。只是又想起那周宥言来,却又觉得实在是难以应付,顿时又有些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