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233.番外六拜师学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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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渡口。
冬日海边寒风呼啸，一青袍男人裹一身灰褐大氅于滩涂笔直伫立。
“义父，船已备好。”一干练青年从码头那边快步过来，朝男人毕恭毕敬道。
男人目光侧了侧，“去吧。”
青年略显吃惊，“义父不与我们同去？”
男人看向藏于海天浓雾间的神迹小岛，“是时候检验教你的东西了。”
青年似有犹豫。
“怎么？”男人语气温和，却透出一股难以名状的威严。
“孩儿并非惧怕，若孩儿一人前往自不会怯然，但是……”他下意识回头看向那艘船，“贵人同行……”
男人眉心紧了紧，“这里没有什么贵人，还记得来时我如何叮嘱的么？”
青年咬一咬牙，忽闻身后马蹄阵阵，竟是一队黑衣卫。
这黑衣卫乃达官显贵富庶商贾雇佣的无身份无派系的守卫，因为办事隐秘这两年备受钱权推崇。
男人叹了口气，挥挥手，“罢了，你先上船。”
高蹄大马在男人面前一米处停下，马上下来个浑身黑黢黢的人，走进才压着怒火质问，“傅衡阳，你竟然敢将我外甥拐走！”
男人裹了裹大氅，缓缓转身。而今的傅衡阳早已不见少年狂的影子，双鬓皆白，五官倒是没变多少，却平添一股沉稳老练的气质。
“杨大人。”
来人正是杨昀春，从皇城一路狂奔，三天两夜不停歇才勉强赶上。他略微松了口气，否则还不知道要如何向还未出月子的妹妹交代。
“你跟方多病有几个脑袋，居然敢将皇家唯一子嗣带走？要不是公主意外听见，还一直被你们蒙在鼓里，真以为他去宫中受教。”
“所以杨大人认为我等为何这么做？”
“你还敢问我？”杨昀春怒意升腾，然而一缕霞光突然将其笼罩，远处仙岛轮廓若隐若现，杨昀春愣住了。
他也听说过冬藏岛，事实上传言最盛的时候，京中不少权贵试图来寻找，却都铩羽而归。他一向不信这些，何况平定叛乱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无暇分心。
而今站在此地，回想起公主当初讨要封地，想到种种传闻，再见傅衡阳……他便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难道说……”
傅衡阳也不多解释，他取出一个簪子，是简单的款式，上面的莲蓬却让人一眼瞧出是谁的东西。
杨昀春眼睛亮了亮，“真是他们？！可是你带世子来见……为何要半夜偷溜？这一路还隐姓埋名，甚至不用四顾门的卫队？”
傅衡阳收好簪子，唇角勾了勾，“圣命难违。你只需要拿这四字回去向公主复命即可。”
杨昀春懵了懵，恍然间想起平乱庆功那一晚，李莲花在御书房内待了很久。他的目光暗了暗，最后犹豫的看一眼小船，“我听闻那岛风浪极大，这么一艘小船……”
“若非这样的一艘小船，也到不了那地方。”傅衡阳垂眸，低声道，“他若不愿，没人能见到他。”
傅衡阳走到船边，将那朵干枯莲蓬的簪子交给船中人，让义子摇桨。
朝霞满天，载着那艘飘摇小船离开了渡口。
杨昀春看着傅衡阳远眺的背影，蓦地想起皇城盛传的八卦。这些年皇家与四顾门的合作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盛景，在皇权和江湖中平衡是极其难且危险的事，可是傅衡阳却能做得很好，除却那比寻常人白的快的头发，论外貌，论才学，新晋权臣四顾门军师是皇都各高门府邸都上赶着攀附联姻的对象。
那是刚平定叛乱后的一年，圣上宴请一众功臣，有人便借着醉酒说出心里话，圣上也有意以姻亲的方式让武林第一派与皇家亲上加亲，稳固政权。只不过傅衡阳却从容换盏，连连赔罪。
“各位大人盛情难却，然在下不敢欺瞒，实是早已着过红袍拜过堂，非各位千金贵人之良配。”
彼时他只当傅衡阳为了避免四顾门沦为朝廷附庸才想出的借口，只记得席间有人询问傅军师于何时何地与何人成亲，他只回了两个字，“北域”。
而后，众人便闭了嘴。
北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皇家权贵们不愿提及的惨痛回忆。
杨昀春自诩不是个情绪敏感之人，可是眼下他看着傅衡阳眼中那复杂又浓稠的情绪，怀疑他所谓的北域拜堂或许并非虚言。
小院——
阿狸在鱼池边的榕树下醒来，李莲花打来温水，浸湿棉帕替她擦脸。
阿狸懒懒地靠进他怀里，雪白的颈窝点缀了些许樱桃斑驳，“尔尔回来就不能这样了。”
李莲花早已习惯她的语出惊人，将蚕丝外衣披到她身上，“那就趁着尔尔还没回来抓紧。”
阿狸目瞪口呆，抬头，望见满眼戏谑笑意。
“哼。”害羞小狗恼羞成怒，抓一把鱼食撒到水塘里。
一群锦鲤倏地簇拥上来，咕噜咕噜的仿佛小猪进食。小池塘里每一条锦鲤都呈椭圆型，胖的要命。
她的花圃和李莲花的小菜园混在一起，别有一番心思，是别处看不到的风景。
没事的时候她就喜欢打理她的花园鱼池，李莲花就在旁边给她搭了个凉亭，种上一圈驱蚊香草，夏夜里很惬意。
唔，尔尔不在的时间里，更惬意。
尔尔因为身负魑火血脉，每年最热的时节都被送往云隐山修行。小时候李莲花和阿狸还跟着去，今年赶上隔壁夫妇带儿子出门，便拜托他们将闺女送去。
阿狸很不乐意，然而李莲花以他自己无法稳住两个人的躁动气脉为由将她留在家里。
“你、你是不是诓我的？”入夜，阿狸伏在李莲花肩头，整个人颠簸成浪里的水草，方觉自己被骗。
李莲花双手拖着她的肩甲，双唇流连于那双开合的红唇间，声音染了一丝轻笑，“你该最清楚，我从不骗人的。”
阿狸在心中骂一句大骗子，却也只能由着他。
困倦包裹，阿狸不想起身，忽然她睁圆了眼睛，感到海上的异常，戳戳李莲花，不解道，“最近有任务？”
李莲花给她切好一个苹果，送一块到她嘴边，不慌不忙擦擦手，“大概是客人，我去看看。”
客人？阿狸的好奇心被点燃，好小众好陌生的词汇。
当李莲花见到浑身湿透一大一小两人，目光中既意外又不意外。
他看着年纪小一些的男孩头上的发簪，心中感慨，皇家多年仍没有子嗣，所以把他送来。
“你……是神仙？”青年本能地将半昏迷的男孩护到身后。
李莲花打量青年，“你又是何人？”
“在下傅安，奉父命送世子登岛。”青年不卑不亢，诚实回答。
李莲花挑眉，姓傅……
“先生……”身后男孩总算从风浪惊险中缓了过来，看见李莲花，松了口气。
李莲花将二人带回院中，阿狸早就好奇地迎上来，见到那小小少年一愣，“你怎么把方多病儿子带回来了？”又往李莲花身后张望。
“只有他们两个，阿狸，帮我看一会。”说罢，他便去房间了。
阿狸坐在石凳上歪头打量，“小世子，你闲着没事跑这里做什么？”
方颂憬面上一红，略显尴尬。
好在阿狸没有追问，她的目光落在另外一人身上，那少年大约十八九岁，好奇又戒备，还隐约将方颂憬护在身后，看上去倒是个靠谱孩子。
“你又是谁？”
青年又把方才对着李莲花的说辞重复了一遍，阿狸讶然，“傅衡阳何时娶的亲……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青年的眼睛亮了亮，片刻又赧然，“回仙姑……虽然军师在十年前就于北域成婚，但其实军师是我的义父。”
阿狸一口水喷了出来，恰逢李莲花从屋里出来，抱着个包袱交给方颂憬，“先去换身衣服，受风就麻烦了。”
“傅大哥……”
傅安见状立即明白过来，提掌运功，身上的湿衣服便干了八成，笑道，“世子快去，不必担心我。”
打发走方颂憬，李莲花来到阿狸身边，问道，“你义父身体可还好？”
青年脸色略显严肃，“义父这些年要兼顾朝堂平衡武林，劳心戮力，加上肺脉旧伤，入秋咳症严重。”
李莲花垂眸，忽而扯过青年手腕，推掌运气，周身激荡的内力将两人衣摆吹起，但也只是短暂的一瞬。
青年脸色变了又变，却十分有眼力劲儿的接纳不动，老实的等李莲花替他打通督脉。
阿狸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说话。
李莲花收回手背在身后，朝脸色惨白的青年人道，“回去带话给你义父，就说他与我二人已两清。”
青年点了点头，虽然他仍不明状况，也不知道所谓的两清是什么意思，可是他明白，主人要他离开了。
青年走后，阿狸上前，心疼地摸摸李莲花的手臂，李莲花摇摇头示意她没事，“满月宫那一剑有多重我比谁都清楚，他肺脉的伤不可逆，而他在刘李庄对你的袒护……虽然伤害和用药袒护足以相抵，但我并不想欠他分毫。他的义子并非天资绝佳之人，却难得在人品贵重，我替他打通督脉，只要肯踏实苦练，未必不能成一代高手。”
“这也是他让他义子送世子上岛的原因？”阿狸眨巴着眼睛，“他这个人还是这么会算计。”
李莲花忽而察觉不对劲，“你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阿狸点点头，道，“拜师学艺？”
李莲花惊讶不已。
“看什么？我每次问你用什么交换了反生香，你都回答的模棱两可。我们难得出去一次，无论是去公主府还是红尘市井，你对皇家子嗣这件事都格外留心。我就在想，这皇帝虽然算计了我，但至少是个有谋略的野心家，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江山气运衰败。而你身上最值得交换的……”她顿了顿，嘟起嘴，“你把自己卖了，换反生香救我。”
李莲花目光温柔至极，“阿狸……”她的聪明机敏向来隐藏在慵懒散漫之下，也只有对自己格外关注，才愿意去耗费心神想这些深层的东西。
“皇帝的确有要我做帝师的打算，不过那时候皇家无嗣，只得许诺日后。你生下尔尔后在公主府将养，宫中来的太医院之首私下传喻，皇家绝嗣已成定局，往后江山必定还会再乱，他选中了世子做接班人，不想他早早卷入阴谋斗争，也希望他日后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便要我兑现承诺。”
见阿狸脸色越来越难看，李莲花牵她的手保证道，“只是教他武功，提供庇护之所罢了，至于往后江山如何，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我答应你隐居度日，绝不会出山。”
阿狸闻言却摇头，“我又不是担心这个。”
李莲花很意外，疑惑道，“那你这一张小脸怎么如此深沉？”
阿狸道，“尔尔身体需要调理，每年都要麻烦师娘，可是她打心里喜欢尔尔，每年夏天都盼着尔尔过去。”
李莲花更加莫名，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转移话题。
阿狸抱抱他，像哄小孩子，“师父教你的时候你应该也差不多这么大吧。”
李莲花浑身一僵。
“思念亲人是一辈子的事，尔尔虽然皮实好动有些天赋，但我知你舍不得做严苛的师长。收了徒弟，传承的不止是这把剑，还有……他们的期待与希冀。李莲花，我会做个好师娘的。”
她就这么温柔的接纳了他独自做下的决定，此前不知如何开口如何商议都飘散开来。一瞬月升，心中无数碎星坠落，让他眼中的阿狸变得更加清晰明亮。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阿狸欢天喜地的准备好茶水，又在东崖高岸处布置了一块空地。不到十岁的方家小世子就在海上月光下跪地奉茶，接过李莲花早已准备好的短剑，开始了他作为剑神唯一亲传弟子的一生。
作者有话说
第240章 233.番外六拜师学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