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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八十八回 禁城疑影 错落参差(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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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王府?”众人听到王府的名号,心中大震,想不到那名暗探居然会是定王府派出的。
“这是怎么回事?”
秦照颜抿茶沉思,环顾众人道:“你们知道的,本朝太祖皇帝开国建业以后,为保四方宁定,将四子置蕃封王,统领将士,镇戍边疆,以期皇权永固,万代千秋。”说到此处,她神色微黯,道:“历来封王戍边是乱国之本,齐朝建国二百余年,封的藩王越来越多,藩镇之间争乱频发,在德宗时,甚至还爆发过‘七王之乱’。内战非但动摇国本,也让百姓灾殃。皇帝痛定思痛,各地藩王数经裁撤,还效仿玄军的制度,设立四方统帅,分由州府掌兵,权辖中央,皇权在这种过程中更加强盛,蕃权却日渐羸弱,及至先帝时期,藩王已是名存实亡。四藩所辖之地不过一府,统制兵勇不足二万,食邑更是仅仅万户,虽尊王号,实则公侯。而先帝驭龙宾天之后,今上接掌神器,即位登基,藩王的处境就更是紧迫艰难。”
金虞道:“我听说今上原是贵妃所出的皇六子,按长幼嫡庶之分,本不该由他继承大统,只是先帝的那些皇子们,不是早夭,就是疯癫,或是薨亡,先帝这才……”
秦照颜竖指抵在唇,示意噤声,“金兄慎言,皇家绝密,不足为外人道哉。今上能从众多皇子之中脱颖而出,其手段之强悍可见非常,我这将府也未必就是密不透风,可以畅所欲言的。”
秦照颜之意不言而明。这将府在多方势力的监视之中,务必要谨言慎行,这其中不止有强敌权要虎视眈眈,甚至还可能存在皇帝的密探。
众人登时警觉,秦照颜续道:“今上城府极深,专擅权术,为人行事极其谨慎,因此继位后,对各地权王的忌惮更深,限制更厉害。东阳王的兵权甚至被削减到不过五千,安王与越王的府兵不足一万之数……”
“等等。”雁妃晚打住,望向秦照颜,“我记得秦姐姐和我说过,北境二十万军之中,青寮卫士二万众,定王府府兵有近六万之数,同样是远镇藩王,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差异?”
“不愧是玲珑,当真心灵七窍。”秦照颜颔首,“说起来,四地藩王之中,南安王和西越王是先帝的皇子,今上的手足。东阳王是今上的堂兄,这位北定王却是和先帝一母同胞的兄弟,也是圣上的亲叔叔。据说他和圣上的关系非比寻常,当年也是他助皇帝荣登大宝。比起那些兄弟,这位叔叔要更得陛下的宠信。”
众人恍然。
秦照颜道:“还有,这位定王东方泽根基深厚,手段非常,虽然位处北境,但在朝堂,甚至是后宫都有强援,想要获取皇帝的信任也并非难事。”
舒绿乔问:“是谁?”
秦照颜含笑发冷,道:“当朝宰辅陆承。”
“什么?竟然是他?”
剑宗众人当即大惊。当初援守东南之时,就是这位左相陆承举荐的颜著和张尧希勾结江湖势力,暗通东瀛,阴图谋反作乱。如今居然也是此人在为北定王府充当朝中强援,在北境城防从中作梗,很难让人不怀疑这其中是否别有用心。
金虞恨道:“这祸国的奸相,究竟意欲何为?”
雁妃晚沉思道:“这件事只怕还没那么简单。”
众人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秦照颜的目光饶有兴味的望着她,雁妃晚道:“我虽不谙朝堂之事,然而皇帝的‘谨慎’天下皆知。他连镇守四方的大将尚且不能完全信任,怎么会放任朝中重臣和戍外权王暗中联合?要知道,朝臣暗通藩王素来为君王所忌,何况当朝宰辅和定王这样的宗室皇亲?”
众人恍然颔首。
“敏锐的判断,”秦照颜欣赏道,“那依玲珑之见,此事真情如何?”
雁妃晚略显犹疑,“要说实话吗?”
秦照颜莞尔,“当然,但说无妨。”
雁妃晚略微思量,道:“制衡。”
她缓缓道出真情,“今上极其崇尚帝王权术,有心使将相相制,让朝堂内外平衡,东南虎台尚且如此,何况是北境的玄军呢?”
舒绿乔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洛清依总算明白过来,她解释道:“意思就是,北定王府能获得今上的支持,不断发展强盛,虽有陆承相助之功,更是那位授意权衡之故。”
“不错。”秦照颜颔首道:“虽我秦家世代忠良,从无二心。但毕竟执掌一方十二万军,比起虽是王孙贵胄然实权空虚的宗室王亲,今上身系江山社稷,对统镇边关,卫戍一方的将帅有所顾忌也在情理之中。何况是以战力最强著称的玄军,则更是首当其冲。”
众人连连称是。
雁妃晚心中暗道,皇帝之所以忌惮玄军的原因,其一当然是因为玄军骁勇善战。其二,恐怕就是因玄军的独立性和不可控性。
秦家从太祖皇帝开始,即世代掌领玄军统帅之职,时至今日已经二百余载。虽改易过军队旗号,但仍以“秦家军”自居,比起天高地远的皇帝,秦氏一族才是他们真正效忠的对象。
秦照颜的眼神在掠过姚萱凝,稍有凝滞,继续说道:“你们或许听说过,今上曾经要召我入宫。我与他素未谋面,更无情愫,他此举的用意不言而喻。”
雁妃晚也听镜花雾绡姬说起过这件事,直言不讳道:“意在挟制。”
她是江湖中人,说话做事不拘小节,秦照颜不能轻言之事,她却能无所顾忌。
秦照颜欣赏她不但心智灵慧,更能清楚洞悉时局。她不动声色的观察姚萱凝的表情,见她神情冷淡,仿若事不关己的模样,心微微黯沉。
“我们秦家执掌玄军,戍卫边疆已二百余年,先辈英烈不计其数,奈何到祖父这代已是血脉单薄,父亲更仅剩我一个女儿。恐怕这时,收回秦家兵权的计划就已经开始施行。今上谨慎,叔伯兄弟尚不可信,何况外姓之臣?之所以要召我入宫,名为圣上荣宠,实则幽禁为质,以我的性命相挟,将祖父和父亲的力量牢牢掌握在手中……”
“只怕还不止是如此,”雁妃晚替她补充说道,“若是日后姐姐诞下麟儿,既是凤子龙孙,也是秦家血脉,那位就能兵不血刃,顺理成章的接过玄军的统制兵权。”
剑宗不禁心底一震,暗道好厉害的算计。金虞更是咋舌,直呼,“好家伙,皇帝老儿这是空手套白狼啊?”
秦照颜神色哀哀,道:“谁知在旨意下达之前,父亲就以身殉国。照颜要循礼守孝,此时若皇帝强召我入宫,既不合大齐宗法礼制,也冒天下之不韪,遂下旨恩许我留家尽孝,奉养国公。”
雁妃晚心里清楚,正如雾绡姬所言,皇帝要召秦照颜入宫,意在笼络人心,挟制统掌玄军的秦氏父子。
玄军战无不胜,无坚不摧,是极度危险,极难掌控的利剑。玄军是剑的刃,而秦照颜就是皇帝要掌握剑的柄。
然而秦冠雄既已身死,秦冲又年迈,玄军兵权早晚旁落。剑锋既锈,再召秦照颜进宫已经没有意义,还不如降旨恩典,还能搏个仁君之名。
然而,让皇帝始料未及的是……
“其后,祖父向今上请旨,准照颜承继父业,征战北境,在燮国公老元帅麾下建功立业,报效国家。”
秦照颜感慨道:“三年来,承蒙玄军诸部用命,各营悍勇,大齐渐渐取得北方战事的优势,终是还禁关清宁于内,御北部兵锋于外。今上体念秦氏鞠躬尽瘁,汗马功劳,遂消召我入京之想……”
剑宗众女虽不谙朝政,却也知皇帝的体恤宽仁不过是虚辞而已,真正的原因,恐怕是因为他已经得到更锋利,也更安全的剑。
那把剑就是秦照颜。
她是女子之身,既没有窃觎皇权的可能,也没有争权夺利的野心。相比位高权重的燮国公秦冲和怀化大将军秦冠雄,她是锋芒更盛,但也更不具威胁,使用起来更合心称意的剑。
然而,即使如此,皇帝也不可能真的完全信任她。因此除青寮卫士和七城城防兵马司的牵制以外,皇帝甚至还有心扶持北境的定王府来制约她生杀予夺的权力以及与日俱增的声望。
秦照颜环视众人,道:“所以,你们已经清楚,即使击退索勒兀的先锋部队,缓解禁关围城的现在,形势依然严峻和艰难。禁关内藏奸细,外御强虏,正是内忧外患之时,甚至就连青寮和北境的定王也可能成为我们的阻碍。如此情势,号称百巧千机的玲珑,可有良策?”
雁妃晚凝眉沉思,最后叹道:“看来公孙之事,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复杂,而且牵涉甚深。目前为止,不止青寮纪府,甚至朝廷将领,以及亲王贵胄也涉案其中。至少他们和此事不无关联,可谓盘根错节,暗流涌动,必须要谨慎行事。”
秦照颜向她承诺,“你们打算怎么做?玄军和将府都愿意倾力援助。”
雁妃晚思量半晌,说:“首先,鲁德还不能死。秦姐姐可以严刑逼供,但依我之见,他确实所知不深。不过他的性命对我们来说,还另有用处。”
秦照颜颔首,“所见略同。”
雁妃晚续道:“其次,我们需要进入青寮纪府。公孙繁姐姐,她到底在忌惮什么?这件事情一日不明,即使案情明朗,我们也不能轻举妄动。”
“需要我帮助吗?”
以她玄军将府的身份和手段,要安排剑宗等人去纪府,可谓易如反掌。
然而,若是如此,她们的目的则昭然若揭。
雁妃晚摇头谢绝道:“这件事若是秦姐姐相助,必然会让青寮心生怀疑。我们有办法去纪府,纪师叔身为纪家的子弟,凭他的身份,邀请同宗同门的弟子进府作客,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心中计定,雁妃晚起身,执礼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和各位师兄师妹商议行动事宜,请恕我们先行告退。”
众人起身告辞,秦照颜和姚萱凝相送。临出堂门前,秦照颜恍然叫道:“啊,差些都忘了。北定王府已经向国公府去函,限期七日之内必须就公孙繁通敌之事详陈案情,给他一个交代,否则就要具折进京,参姐姐徇私容护之罪,所以……”
雁妃晚回身,清楚的看见她唇边那抹算计的浅笑和眼底的狡黠,心中气苦。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无奈的笑,“好,一言为定,七日就七日。”
众人走出内堂,转入左近的一座水榭中。
亭台幽静,四处孤绝,正是隐秘议事的好去处。五人坐定,雁妃晚先道:“目前为止,我们对公孙姐姐缄默的原因依然一无所知,想要使禁关通敌的事情真相大白,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可以说,在公孙姐姐所谓‘通敌’的原因不明之前,我们其他的行动也会受到极大的限制。”
她们所顾忌的,无非是那股暗中胁迫公孙繁认罪的势力,如若不能在行动之前将这颗楔子彻底拔除,那将会是非常危险的隐患。
剑宗行事素以玲珑为首。
洛清依问:“师妹所言极是,不知可有妙策?”
雁妃晚回道:“我之前问过秦将军,她告诉我,公孙繁在这三年间,除去休沐时回家照看幼女之外,多数时间都在军营值守待命。因此,我们想要一探究竟,无非是从军营和纪府入手。我们知道,军中隐藏有内奸,而纪府在公孙姐姐受禁之后的反应也很蹊跷,这不得不令人怀疑。我们暂时还不能直接参与玄军内务,以免打草惊蛇,暴露我们的意图。何况关系到玄军内务,由萱姐姐去查,效率远胜我们不谙军事之人。故而,我计划兵分二路,让她从军队那边侦讯入手,我们就去纪府,暗查府中内情。”
金虞颔首称是,“师妹,你想怎么进入纪府,进府之后要怎样行动,我们要侦查的范围和哪些重要人物,这些都需要现在明确的计划。”
雁妃晚成竹在胸,“我先让二师兄进府查探,相信明天在他的口中我们能得到一些青寮纪府的线索。”
舒绿乔恍然大悟,“所以,今天在将府门前,你和他轻声私语就是因为这个?”
舒绿乔今日见她和允天游道别之时,那副巧笑倩兮,窃窃私语的模样,心里好一阵吃味,暗道雁妃晚分明答应给她机会,怎么现在却对旁人这般亲昵,真是让她伤心。
虽然明知道雁妃晚不会喜欢那种男人,心中也确实似针扎般的疼,如今证明事实果然非她所想,心里也总算好受些。
雁妃晚心思深沉,当然别有算计。
“没错,允师兄和小师叔向来喜欢针锋相对,这次进府,他一定会尽力寻找纪府可疑的蛛丝马迹。”
洛清依对此却不以为然,“若是他暴露了呢?你知道,二师弟心高气傲,肆意妄行,经常不顾后果,你就不怕他打草惊蛇?”
玲珑意味深长的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若是他能将纪府搅个天翻地覆那就再好不过。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越是出乎意料的行动越是让人无法预测,疲于应付。允天游在明面搅弄风云,我们在暗里勘察他们的破绽。”
风剑心明白过来,佩服的称赞道:“原来如此,三师姐你这是要投石问路啊?”
雁妃晚望着她颔首。众人坐在亭下,商议进府之后的事宜。最后,雁妃晚道:“今夜休息安寝,只待明日一早,我们就去拜访青寮纪府,按照计划行事。”
一行人闻言低头打量,风剑心和洛清依仍是一身夜行的黑衣,金虞作的更夫装扮,三人皆哂然而笑,就此回房安歇。
次日早起,等沐浴更衣,梳妆洗漱之后,众人次第踏出房门。不料将军府的内务管事玄青早已等候多时,四名仆从双手捧抱锦盒,站在她的身后。
秦照颜思虑周全,命人连夜备置她们登门访会的厚礼,以免众人无暇准备,措手不及。
洛清依代众人转达谢意,询问起秦照颜的去处。玄青回道:“将军她一早就已经前往禁关设防,姚姑娘去北旗军镇巡营了。”
众人一听这消息,登时心间一凛,“难道是北蛮来犯?已经兵临禁关?”
玄青含笑安抚,“诸位姑娘稍安勿躁,将军此去或有佳讯,也未可知呢。”
舒绿乔疑惑,“佳讯?这时候还有什么佳讯?”雁妃晚则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玄青回答道:“玄青心中所想也不过臆测之词,此时还不能与众位明说,等将军回府,此事当见分晓。”
众人心中稍安,走出将府,府外一支军队早已肃立等候。剑宗一行不解,洛清依问道:“玄青姑娘,你们这是做什么?”
玄青命人牵来一匹健马,专供金虞骑乘。
“这是将军临行之前的安排,言明将你们送进纪府即可返回。”
洛清依推辞:“区区半城之地,我等顷刻就到,何需劳烦车驾和护卫?”
玄青别有深意道:“这是将军安排,有备无患,或许各位姑娘还用得着这些将士,到时只管差遣他们就是。”
金虞骑乘骏马,五位姑娘分二座乘與,四名仆役同乘一驾马车随行。前方四骑擎旗开路,车驾之后十六名士兵徒步随行,个个披坚执锐,军威凛然,这排场一见就知是勇将出巡,气势非比寻常。
昨夜她们在将军府作客已经不是秘密,故而此时也不需要特意脱去干系。秦照颜既然执意如此安排,想必定有深意,遂坦然受之。
金虞向左右询问过纪府的详细地址,乘马在外,一马当先,五位姑娘乘與,向忠义坊进发。
镇军大将军府位处城西,青寮统领纪府也在城西忠义坊的枪王祠侧,离此相距□□坊,不过十里地。
马车从大道行走,因是将军府的乘與,街市百姓尽皆避让,沿途并无拥阻,小半时辰后,马车的行速渐缓,金虞御马在轩外叫道:“众位师妹,纪府已在眼前……”
听出他话中的犹豫异样,雁妃晚掀起门帘向外探去。但见入眼处即是一座高阔的府邸,门前驻立着一对气宇轩昂的石狮,门顶高悬着块“纪府”的金字匾额,府门半开,整座府邸巍峨雄壮,气度非凡,甚至比之秦照颜的镇军大将军府都不会逊色多少。
然而,此时府门前却只稀稀落落站立着数道人影,与纪府这座高门府第的繁华昌盛相形却是格格不入,冷清的人影与之大相径庭。
雁妃晚此时总算知道金虞语气里的那丝愠怒和脸上一言难尽的神情由何而来,心底不禁发出冷笑,看来,这纪府真是有趣得紧。
车驾停在府门前,雁妃晚凝眉落驾,门前等候之人正是允天游与纪飘萍。金剑游龙面上极其阴沉,纪飘萍素来温和的脸色也甚是难堪。
他们身后跟着的是两个仆役,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一个胆小卑怯的小厮,看他们的服色朴素,恐怕是这府中最低等的奴仆。
迎宾门面关乎着主家的脸面和对客人的重视程度,倘若不是他纪府上下皆是简朴的仆人,那么将这二人安排在门外迎宾,府门半开半掩,可以说礼仪全无,仪态尽失,这般姿态,与其说是迎宾,不如说是逐客更加恰当。
剑宗虽未提前来投帖拜会,但纪飘萍已经先行入府,不可能没将今日众人要登门拜访的消息通知府内。同道相访,虽也不必焚香沐浴,仆从出列,阖府相迎,可待客如此无礼的却也是令人称奇啦。
这无疑是对剑宗的轻侮,洛清依的脸色已经阴沉着,她望向纪飘萍,冷声道:“纪师叔,这是怎么回事?”
纪飘萍的脸色也甚是僵硬难堪,因愧疚而不敢直视她们,“飘萍无能,这纪府经年,如今物是人非,已不是在下立足之地。”
众人闻言微怔,这话里的意思,他已经做不得这纪府的主,甚至都不算这家里的主人啦?
允天游原是好整以暇的袖手旁观,此时还不忘煽风点火,“嘿嘿,怎么?不好说啊?不好说,我替你说。”
允天游想起昨日进府之后,那妇人趾高气昂的态度,也是不由满腔怨愤,“纪家主在疗伤闭关久矣,青寮公务都移交给二公子掌理,而府内诸事则由主母柳氏该管,你们说巧不巧?今早纪流枫去往青寮勤劳公事,而柳氏就身体抱恙,说不宜待客。”
允天游斜睨纪飘萍,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道:“那位当家主母是这么说的,她说三公子的客人就只能烦劳三公子自行接待,若不是咱们这位三公子据理力争,纪夫人还想要开侧门迎客呢。”
众人听言,脸色皆是一沉。客人与主人地位相齐,甚至更高之时,主家开正门以示尊重和礼遇,而若走侧门,则通常是认为客人的地位比主人低,如下属附庸之流,则从侧门入。
剑宗与青寮同属正道十二宗之列,即使青寮如今攀附官家的背景,但剑宗七星顶也同是太祖皇帝的封敕,许剑宗在安阳的特进之权,江湖中人也通常认为剑宗的地位更高,势力更强,名望更盛。
既不出迎,也不礼敬,这毫无疑问就是柳夫人的下马威啊。昨夜就已听闻这位纪府主母柳氏泼悍蛮横之名,从今日所行之事来看,此人的傲慢可见一斑。
纪家主母对待纪三公子的宗门如此无礼,秦照颜所说,纪飘萍并非柳氏所出之言,想必也并非是空穴来风啊。
“怎么办?”
众人看向雁妃晚,剑宗及问道贤居不能就此受辱。然而,她们再怎么强横,也不可能押着柳氏出府迎客。
雁妃晚此时已经明白秦照颜之所以安排将军府卫队将她们送至纪府的深意,她恐怕早已料定那柳氏无礼,必然百般刁难,这将府卫队正是为她们撑场面来的。
雁妃晚先问纪飘萍,“师叔对此如何想法?”
纪飘萍羞愧难当,闻言即正色道:“师门尊严,不容轻贱,纵是主母亦然。师侄若有计较,不必顾及区区在下的脸面。”
雁妃晚明澈的眼眸从纪府门前掠过,却见三四个丫鬟小厮模样的年轻男女躲在半开半合的门后探头探脑,不时望向这边耳语窃笑,脸上的神情充满得意与鄙夷,直将她们当作进城寻亲的穷亲戚,攀附权贵的小厮般,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雁妃晚向纪飘萍道,“如此,请恕我得罪啦!”
说罢,转身向卫队统领一阵低语。那统领初时听她所言,显出犹疑之色,雁妃晚凝眉冷声道:“你以为将军让你来是做什么的?”
那统领恍然,此时再无犹豫,反而显现出跃跃欲试的神色,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
统领锐利的眼睛瞪向纪府门后藏着的那三四个小厮。他久经战阵,蹈锋饮血,这般凶残的杀气岂是区区几个奴仆婢女可以经受住的?登时被吓得缩回脑袋,躲进朱门后面,瑟瑟发抖起来。
玄军和青寮虽无仇怨,却嫌隙已久。青寮招揽的江湖人士以豪杰义士自居,平日里对他们这些守疆卫国的官军将士甚为不屑,私下里常以朝廷鹰犬蔑称,秦将军以大局为重,对此都是轻描淡写,不以为意。
二年前,纪合台获封四品将军的官职,纪流枫后来又与京中权贵联姻,青寮的势力一时如日中天,那柳氏就更是目中无人,骄横跋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