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少年心 体操》韦鸢

189、第八十九章

　　“宁姐，那你不就可以……”沈缘初不觉呼吸都快停住，闪烁着呼之欲出的惊喜的眼睛就像两盏摇曳着光芒的大灯笼。
　　“不要说话。”在巨大的“喜讯”面前简秋宁却是整个人沉重到没有一丝多余的反应。不仅神情严肃得隐隐泛出铁青，背脊和腰杆更是板板正正地绷直着，如一支正中鹄的的笔挺笔挺的标枪。连同她压低了声音的回答，此刻竟也透露出几分肃杀的金石之气。虽然队里也有不少人说秋宁姐发起脾气来了不得，也见识过有人干了“坏事”之后她教训人的气场，沈缘初却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冷冷淡淡，周身散发着威严的模样。那漠然凝视着分数板的眼神里决绝的锋芒竟连她都觉得有些胆寒，连忙噤声不语。
　　事实上，就算奎勒这一跳失误了得分还是有14.700之多，比一般优质的720还高。第二跳毽子小翻尤尔琴科后直900她打起精神，拿出了几天来最好的表现，几乎钉住的一跳拿到9.266的完成分，均分14.883，仍然要比简秋宁资格赛的成绩高，仍然有很大的可能会一路领先到最后。因为难度断层领先大失误之后还是拿到金牌的例子固然不多，但也并非没有，谁敢说奎勒这一跪就一定跪丢了金牌？
　　当然单项决赛的完成分整体上肯定是要比资格赛略高的，而且大失误总归是失了先机，打分上就很难再得到明目张胆的偏袒了。所以局势是很清楚的，成败胜负，哪一队将会获得“创造历史”的美名，全都看简秋宁能不能两跳完美发挥。这压力……简直不敢想象，沈缘初猛然攥住袖口，凉意从皮肤沁入心底。两场大赛比下来其实也经历过了不少“毒打”，可沈缘初觉着，直到此刻，她才恍然领略到了赛场的真正的残酷性。
　　没有最残酷，只有更残酷……
　　“要不然，你掐我一把？或是打我一下？提醒我清醒点？”临到上场之前简秋宁似乎倒是又稍许放松了些，居然还回眸开了个玩笑——应该是玩笑吧？不过看到小姑娘那张皇失措如同白日里见了鬼的脸，她立马潇洒地摇了摇头，眼睛弯弯的真染上了一抹轻松笑意：“不用，我自己能行。初初，就是把自己的两跳顺下来，没什么难的，你等着看吧。”
　　沈缘初眼睁睁地看着简秋宁用力咬了一下嘴唇，毫不留情的狠劲儿让她嘴角都渗出了一点血丝。她就那么利利落落地转身登上赛台，面向跑道尽头亮出的笑容里全然消尽了打趣的意味，满满都是势在必得的自信明媚。

　　可以的，我可以的。
　　这临门一脚虽然极其艰险，却也不会比在跳马单项这条道路上从格拉斯哥的小心试探到里约的前功尽弃，再到蒙特利尔的无奈抱憾，以及荆南的外患内忧这一路走来的大起大落更难。简秋宁和着历数往事般的沉着的节奏最后念了一遍动作要领，起跑的瞬间她已经完全不紧张了，反而能直觉地感受到心底坚定的底气。
　　反正目标就在那里，跑过去，几秒钟的腾空、翻转、落地之后就可以触及。
　　“站！”
　　仿佛有许多人的声音隔空汇集而来，毽子小翻180上马，弹簧板受力，一声脆响；前直转体540，落地，隔着海绵垫震荡而出一声闷响。简秋宁握紧拳头，生生通过两条胳膊的挥舞和摇摆卸去多余的惯性，脚下没有挪动一步。
　　第一跳，6.0难度的180-540，空中姿态严格来说不是无懈可击，落点也有些偏离中线，手臂一通乱七八糟的动作更显得有点滑稽。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训练中都没怎么完美钉住过的高难动作在场上做到了纹丝不动，裁判不可能不卖这个面子。华国队这边椅子上刚才震惊失态得跳起来的人这会儿又通通跳起来了一次，只有章龄坐得八风不动，果然，14.933挺快就打在大屏幕顶端，这个分数的话，只要第二跳900正常完成，一切就都不用担心了。
　　而简秋宁的900，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14.967！冠军冠军冠军！”京城报告厅里所有人都在为华国队这块意外入账的金牌喜出望外，尤其女孩子们大多很为她们的秋宁姐高兴，那叽叽喳喳的欢叫快要把房顶都掀翻了。
　　唯有还正襟危坐的罗子晴与身边“群魔乱舞”的队友们相当格格不入。任小棠巴掌都拍红了，想喝口水歇歇喊哑了的嗓子时注意到身边这一块安静，正犹豫着要不要拉罗子晴一块儿来“嗨”，便听她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秋宁姐这次……运气真好。”
　　任小棠豁然抬头，视线带着不赞同的锐利直直投到对方脸上。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只闻叮叮咣咣两声巨响，桌上罗子晴的水壶连带着自己那个倒霉催的水壶一同被扫落到地上。不用说，这正是坐在她们前排的付天怡干的好事。
　　厅中混乱戛然而止，衬得付天怡脱颖而出的嗓门越发高亢：“罗子晴你有没有心啊？这叫‘运气真好’？要是运气好，秋宁姐去年就该拿这块金牌，她分明就是堂堂正正靠的实力。”
　　“没有没有，秋宁姐当然是实至名归。我只是说今天奎勒的难度更高一点。”罗子晴慌忙站起来，看她垂头垂手的样子和柔声细气的语调就知道她这是要认错了。可付天怡哪是善罢干休的主儿，忽地一声冷笑便继续呛声：“难度怎么样？你别忘了秋宁姐也是有高难度命名跳马的，要是她真的运气好，说不定奥运会早就……”
　　“天怡姐，别说这个了。就当看在秋宁姐份上，她肯定也不想听到这个的。”任小棠小心扯了扯付天怡袖口，她知道这同组姐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是罗子晴那句话听着确实不像话。这两天队里管得没那么严，体操论坛里对第一组一边倒的辱骂她们都多少看到了些，心里窝着不少火气呢；而且，明明大家一起跟着教练指挥做体能训练挺顺利挺好的，过两天世锦大队就会回程，不知怎的队里前天竟忽然给罗子晴委了个“代理队长”的头衔，付天怡忍到今天才爆发简直可算是进步极大。
　　然而看到罗子晴脸上真诚的羞惭，想到自己和她一起训练了五年多的情分，任小棠又茫然了：罗子晴怎么可能看不得秋宁姐好，觉得她是“捡漏”呢？难道她真的只是一时口不择言？可是秋宁姐也说过，口不择言，很大程度上就是真情流露。
　　她们毕竟是身处万里之外的演播厅中，在刚才几番惊险刺激的折腾之后和童桐滔滔不绝的渲染赞美之下，自然有一种比赛结果就此尘埃落定了的幻觉。都没什么心思看比赛了，最后关注一下沈缘初。但场上众人可绝不会这么想，朝鲜队的郑惠珠第六位出场，勇敢地冲击了前直720成功完成，6.2难度获得命名的同时也砍下了15.066高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不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