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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突如其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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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出声。”说话的人声音低得那样细微,微弱到万小晓几乎以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她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看清闯入者是谁,但无济于事,这人看起来身量不大,力气却非同小可,独手将她整个人扯出被窝时呼吸都没重几分。
帐篷外,巡视的驻兵整齐的经过,潜入者带着万小晓俯卧在地,冰冷又锋利的刀刃狠狠压进她的皮肤。
等驻兵走远,潜入者像只豹子一般躬起身,两只手顺带捞着万小晓把她横抱起来。
被抱起来的时候她还没什么感觉,但在意识到脖子上还被一把短刀抵着的时候,万小晓像是被电了一下头皮,身体瞬间僵硬,一股悚然从腰间顺着脊骨爬上颅后。
这人……这人有三只手不成?!
她的震惊与疑惑在被抱出帐篷的那一瞬间得到了解答。
柔和的月光蓦地闯入视野,天空被映照的那样清晰,借着月光和篝火的映照,万小晓看清了闯入者的面孔,那是一张,不,更准确的说是半张十分熟悉的脸。相比起第一次见时的俊美容貌,他的半张面孔已经覆盖上犹如加了熔岩特效的老树皮组织,沟壑交错的皲裂纹路从发际线蔓延,一只眼白布满黑色血丝的碧蓝眼睛显得异常突兀。
他的躯体也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左侧的胸肩比另一半宽出二分之一,上半身赤裸,灰白相见的动物毛发覆盖躯干,连接躯干的是四只从肩周部分平均割裂的胳膊,两只像是刻意堆积出的盘曲虬枝,手指的关节也被造物主恶意地拉长,剩下两只则是正常人类的手臂,此时一把正握着短刀威胁她的生死。
无视了万小晓惊错的目光,渚盱黎以超乎常理的速度带着她飞速离开了营地,快到周遭环境的都变成残影,奔走时带起的风扰乱了熊熊燃烧的营火,巡逻的驻兵们察觉有异状回头查看时,只看到地上不知何时落下的一束女子的长发。
“哪来的头发啊这是?”有人好奇地停了下来。
万小晓薅自己头发时下了死力气,她身上没什么别的能留下做记号标志的物件,只希望驻兵巡逻时能发现这一束长发的不对。
渚盱黎似乎也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带着万小晓离营地越来越远,跳跃间似乎离原本的驻地处越来越高,等到了几乎看不见一丝非自然光亮的地方,他才收起短刀,手一松,怀里的人猝不及防摔了个正着。
“人带来了?”微弱的光从转角的山石后步步逼近,白日里有一面之缘的淳于孤执一盏油灯出现。
渚盱黎没轻没重踹了还趴在地上抽凉气的女孩一脚:“在这。”
淳于孤嫌弃地看了一眼只着中衣的人族,有些阴阳怪气的开口:“你比孤还小肚鸡肠。人族那么多,宁愿浪费一朵黎灯花也要在仙族眼皮子底下捉仇人,真是好大的手笔。”
“如果不是你太废物,我还用浪费我族中至宝去抓一个汉人?”渚盱黎此时对淳于孤没了一开始的假模假样的尊重,反倒十分不耐烦,“起来,别逼我动手。”
万小晓没抬头,翻了个白眼又爬起来。
淳于孤把灯凑近了打量她,万小晓没有回避,迎着烛光看回去。
淳于孤挑眉:“就是这么个小丫头,她如何得罪你了?”
渚盱黎没好气道:“陈玄感如何得罪你她就如何得罪我。”
淳于孤:“陈玄感赢了我,此时的我打不过他,可这小丫头是如何赢了你的?难不成你也成了她手下败将?”
虽是问句,语气里却满是嘲弄。
灯火映照下,衬得渚盱黎轮廓更加阴冷。
万小晓对渚盱黎现在的模样十分抵触,以前常听人讨论怪物也有美,但她不信所有人在面对此等怪物时也能发自内心的流露赞美。此时的她只觉得有种写作文解题时不知如何下笔的茫然,这位小心眼的少祭司大人是来寻仇的,可为何不直接在营地里就杀了她?他费劲心思把自己从那些白衣弟子的守护下掳走,现在却从这儿和淳于孤斗嘴。
万小晓扭头看淳于孤:“他把我抓过来是想做什么?”
像是惊讶她的镇定,淳于孤一愣,随后便觉得十分有趣似的笑出声:“哈,你倒是胆大。”无视渚盱黎满腔怒火的视线,淳于孤十分好心回答了万小晓的问题,“小姑娘,你可有听说过衺族?或者说……魔?”
是了,淳于孤此刻不介意满足可以气到渚盱黎的绝大多数要求,万小晓自然也是察觉到二人之间的那些针锋相对,所以才去询问淳于孤这个问题。
“魔?”万小晓恍然,广义上的魔族魔物,她自然知道。
淳于孤转身,示意二人跟随他前去,一面又好心地为万小晓解惑。
淳于孤道:“这世间最早时是一片混沌,那时没有人族,却有了仙妖灵魔,仙族便是神族后裔,神族的浮黎氏开辟天地,娲母抟土造人,才有了现在的三界与人族。”
不用渚盱黎在后面拿刀威胁,万小晓赤足踩在砂石上,忍着疼主动跟了上去。绕过巨石,入眼的是一处侧掩住的隐蔽洞口,里面漆黑一片,洞口有许多根茎短的矮小植物。
“不过你们娲母偏心的很,把你们当亲生孩子看,不许妖灵魔三族以人为食,妖族灵族同意了娲母的要求,退居异界。有部分魔族也同意了她的要求,不过也有很多魔族没有答应。”淳于孤走在前,借着他手中微暗的光,万小晓看到这山洞里的石壁已经被打磨光滑,甚至还有颜色鲜艳的壁画,不过画中尽是一些恶鬼食人之类的内容,看得人直皱眉头。
“异界?”
“就是未开辟完全的混沌。”
万小晓接着问:“那你们之前说的黎灯花是什么,陈玄感又是谁?”
渚盱黎冷冷插嘴:“淳于孤,你会后悔的。”
万小晓在内心附和,淳于孤或许会后悔,但他现在肯定不会。
淳于孤没有理睬他,继续道:“黎灯花可以掩盖气息,魔气、妖气,都可以。至于陈玄感……我还是继续说那个故事吧。娲母就在浮黎氏的默许下,把众多魔族封印进了焚土。那里没什么食物,为了生存只能同族互食,所以我们拼了命也想从焚土出来。”
他们似乎走到了山洞的最深处,万小晓在进入山洞前便刻意踏在尖锐的砂石上,尽量留下鲜血以做记号,而渚盱黎也只以为她是没穿鞋袜娇生惯养磨破了所以才走了几步便伤痕累累,并未起疑。
万小晓好奇地问:“那你们是什么时候被关进去的?”
“忘了。”淳于孤停住了,停在挡住前路的石壁三五步的距离,“到了。”
他手中的油灯被一团紫黑雾气托起,稳稳停在半空,火焰猛地窜了个头,光亮大涨。万小晓这才看清,原来挡住他们的“石壁”并非石壁。
铺天盖地的光影对比,莹润的粉绿玉石弧线层出叠现,一面高不见顶、宽无边际,雕满异兽怪禽,形姿百态各异,栩栩如生的玉墙赫然直立在他们面前!
巡逻的驻兵将万小晓刻意留下的长发送到岑药面前,岑药将这团长发拾起打量,见尾端发根分明,疑窦丛生。
岑药问:“这是在哪发现的?”
驻兵回忆道:“离茵茵小姐帐篷隔了几尺的空地上。”
岑药立刻起身:“我去看看。”
待她匆忙掀开肖茵茵住处的帘帐,火光照亮了万小晓空荡荡的被褥,冰冷的温度显示少女已离去多时,洒在营帐边角用来驱虫的药粉也有被剐蹭的痕迹,绣鞋却整整齐齐摆在一侧。
肖茵茵睡眼惺忪:“药姊姊……有什么事吗?”
岑药已然把各种不好的设想想了个遍,她来不及回答,只是大步朝崔时卿的营帐走去,一面又吩咐其他驻兵:“有贼人入侵,把人都叫醒。”
崔时卿此时刚合衣躺下,便见岑药面若寒霜大步走进来。
岑药道:“有人丢了。”
崔将军噌一下坐起来:“谁丢了?”
“救了茵茵的那个丫头。”岑药不安地来回踱步,“她鞋袜未动,被褥却凉了,不远处发现一团扯下来的头发。似乎是被人劫走的。”
崔时卿不敢置信,肖茵茵的住处设的位置相当中间,驻兵们也抵防西戎人再犯一刻钟一巡、一时辰一换,在这样森严的安排下竟然有人被掳走?
接着,岑药丢出了一个更让人不安的推论:“我怀疑把人带走的不是人。”
崔时卿道:“不可能,我听陈殿主他们说了,如果那些魔族近身,他们定然会有所察觉。”
岑药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同时她也因为万小晓失踪一事感到不安:“那你说还有什么人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
崔时卿犹豫片刻:“照我看,丢了就丢了,只要不是你妹妹丢了,就是丢几个又如何?”
这话就像一根引线,岑药就是那被引爆的火药桶,她额上青筋跳动,怒不可遏抽出腰间宝刀劈砍在崔时卿身后的矮榻之上。
刀势毫无收敛,擦着崔将军的背狠狠劈进了矮榻里,她也不把刀拔回去,只是冷眼瞧着崔时卿:“那就不打扰将军了,将军睡吧。”
说完,气势汹汹转身出去了。
崔时卿脸吓得发白,他朝后瞥了两眼,身后刀光泛着寒意。
“这……这叫人怎么睡?”
那边崔将军嘟囔着起身穿衣,岑药风风火火走到陈玄感休息的帐篷外,大声询问:“不知陈殿主休息了吗?末将岑药有事想请教陈殿主。”
帐中,正在打坐冥想的陈玄感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