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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99章 秦长川 ...

  •   凉风习习,日头高挂。
      鹿棠钰歪在院子里的石榻上,肚子上塞的棉袄取了以后一身清爽到有些不习惯,身上纯白的锦衣上盛开着大簇大簇的海棠。
      看着手上纯白的“秦”字令,鹿棠眼底一片阴霾。
      早产是假,孩子却是真,遇刺是真,中剑亦是真……鹿棠钰想起秦长川替自己挡下的那一剑,想起那人一身是血趴在床上生死不知的模样指尖微颤。
      他看不懂秦长川这个人,他也欠不起这个人。
      鹿棠想,他大概是入魔了,在秦长川那只狐狸突然抱住他的时候,他心里那一股惊慌失措的感觉令他陌生,就连当年母亲病逝他都没有这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才不到一年的相处,他兴许是要栽了……
      “夫人,爷醒了……”
      话音刚落,原本歪在树下一副要死不活的人腾地跳起来,裙子一拎,推开人就冲了出去,快得小丫鬟连个背影都没看着。
      小丫鬟嘴角抽了两抽,要不是她亲眼看见过乳娘手里刚出生皱巴巴的孩子,小丫鬟绝对不信现在这个健步如飞的会是一个还在月子的妇人!她甚至会怀疑这是个男人。
      秦长川刚喝完药,“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春一把按上腰间的弯刀,被秦长川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
      秦长川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头发不梳,衣襟凌乱的人,把手里喝空的药碗递给了青衣的春,道:
      “都下去吧。”
      春抬起头复杂地看了一眼面色冷凝的鹿棠钰,无声地退了下去。
      这来历不明的“女人”到底是给他主子生了个名义上的孩子,主子还将秦令都交给了她,她便是主子定下的继承者者。
      甚至在主子昏迷期间,宗家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去做了一件事……
      “你什么意思?”
      鹿棠钰看到秦长川的时候迷迷糊糊想起来,行凶者死的死,押的押。燕云的朝廷大方地将处置权叫到了秦氏手上,但是鹿棠钰准备提刀将人砍成八段的时候春拦住了他。
      秦长川早有安排,他知道刺杀者的身份,甚至可能算到了自己会受伤甚至死掉,但是他依旧吩咐底下人留活口,甚至好生对待。
      秦少主突然生出了慈悲心肠,那是在吓人。
      那就是这些人或者其中的某一个,对秦长川另有用处。从当时后院里一群人的反应来看,春是知情的,底下大部分暗卫也是知情的,就连迦罗也比他知道的多。
      鹿棠钰把手里的剑往地上一砸,转身就走。身后人跪了一地他也没有回头。
      但是冲进房间看到的却是算计这一切的人呼吸微弱地趴在床上,眼睛闭得死死的,甚至很有可能下一个眨眼他就再也醒不过来。
      鹿棠钰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地儿撒,这半个多月拉着暗卫美其名曰“练练手”,暗卫们不敢对他下死手,最后一个个鼻青脸肿,呲牙咧嘴地扶着腰,瘸着腿从院子里爬走。
      春看在眼里,烦躁地撸秃了后院里一整棵两人高的石榴树。
      这些日子一个个都憋着气,都在等秦长川醒过来,就怕他再也醒不过来。
      连迦罗也是变成了胡子拉碴的模样了,刚刚才回房洗漱去。
      秦长川掀开被子,缓慢地走到一旁,扯下架子上的衣服自己穿起来,没有第一时间去回鹿棠的话。直到身上还没穿好的衣服被人扯开,露出内里凸出的锁骨和旁边厚厚地包裹的纱布,这才淡淡抬眼地瞥了鹿棠钰一眼。
      鹿棠钰也愣了一下,他是想抓人的,怎么扯到衣服上了?
      对上秦长川意味深长的眸子,鹿棠钰忙松了手,随后看着秦长川轻声咳嗽还顺手帮他把衣服拉上去。
      秦长川看着鹿棠钰的动作有心想说什么,好像是让他下回进屋敲门?但是这人进他屋从来就没敲过门,现在要求也没必要了,就算了吧。
      “鹿三少这扒人衣服的习惯是时候改改了,孩子呢?”
      “我扒谁衣服了?什么孩子?”
      闻言,秦长川停下脚步回头深深地看了鹿棠钰一眼,鹿棠钰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猛然想起什么,忙道:
      “孩子在乳娘看着呢……你先回答我的!”
      鹿棠钰没好气地吼道,说完把秦长川的话回味一下,他刚刚是叫的自己“鹿三少”而不是“鹿姑娘”,是他听错了?
      鹿棠钰低下头,身上穿的还是女装,甚至胸前垫的棉花都还在。
      “你……”
      鹿棠突然戛然而止,犹疑地看向秦长川。
      “你想知道什么?”
      秦长川边说着,自顾自地推开窗户站到窗边,看着院中葱郁的万年青,脸上近无人色。他到底是被伤到了,他还是太过自负了。
      看秦长川衣着单薄,独立寒窗的身影,鹿棠钰只觉得看一团烟雾缭绕。眼前这人城府深沉,也不知道一个金尊玉贵的公子爷哪里养出这么多的心眼子?
      鹿棠钰走到秦长川身边并肩而立,从袖子里摸出秦令递给秦长川。
      “还给你。”
      秦长川偏下眸子看了一下,眼神无波无澜,“拿着吧,给你了就是你的,何况你现在正需要它。”
      “这不就是块贴身玉佩吗?还有什么用?”
      鹿棠钰看着手里这块巴掌大的方形白玉佩,除了一面刻着“秦”字,另一面是层峦叠嶂的山川和流云,再没有其他不同的地方。
      玉是好玉,水头很足,但是雕工一般,倒是边缘已经盘包浆了。但是怎么看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玉佩,难不成这块就是传说中的“秦令”了?不是吧?秦令总不能就长这样吧?
      “你不是已经用过了吗?它是一块普通的贴身玉佩不假,可以是我身份的象征,见令如见我。也可以号令我手下所有的势力为你所使,更可以……号令中原排名第一的杀手势力宗家为你所用。”
      “……秦令?”鹿棠钰试探道。
      “是。”秦长川倦怠地眨了眨眼,看着窗外的白墙飞瓦,看着墙角青铜的檐铃。
      “……你有几块?”
      “独一无二。”
      “……”
      鹿棠觉得手里这东西无比烫手。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这么给我了?!”
      鹿棠钰不敢置信,摸着手里的玉牌有些垂涎,小心翼翼地觑着秦长川的脸色。
      “婚礼就在虞城举行吧,孩子太小,不适合长途颠簸,委屈鹿三少,一切得从简。只要你以秦二少夫人的身份正式对外过了门户,没人……咳!咳!敢动你了。”
      随便咳了两声,胸口的伤如撕裂般的疼,秦长川脸色都有些发青了。
      鹿棠钰见此顺手拿过身后架子上的大氅给秦长川披上,做完不止他,连秦长川也愣了一下,用手抓着领子又合拢了一些,道:
      “多谢。”
      “不……不谢。”
      鹿棠钰低头对上秦长川淡漠的眼神,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再开口就结巴了。
      “鹿棠钰。”
      秦长川喊了一句全名,鹿棠钰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然后秦长川突然冲着鹿棠作了一揖,鹿棠拧眉急急避开,道:
      “你这是何意?”
      “鹿三少可还记得自己欠秦某两条命?”
      “自是记得。”
      “那好,留下这个孩子你已经还了一命。剩下的一条命,秦某今日携恩求报,以秦令相托,望鹿三少在秦某去世以后,能够以秦少夫人的身份保住我秦氏一门的性命与荣辱。”
      鹿棠久久无言。
      他自是知道的,迦罗在药房里和春说的话他都听到了,秦长川……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你为何不给你大哥,或者给老爷子?再不济,那外出游山玩水的秦老爷与秦夫人可是你的亲生父母,你为何不给他们反而给我一个外人?”
      鹿棠钰越是愤懑越是冷静,头脑越发清晰。
      “鹿三少要想保住鹿氏一门,你需要一个强力的后援不是吗?秦令之下满是血腥,不适合我大哥;爹娘若是有心接手,早在你这个未婚妻出现之后他们就回来了,从榕城到虞城几个月过去,你可有见他们出现过?
      祖父虽然老当益壮,但是毕竟年纪大了,小一辈已成人,总不好还指望着老人家出面做买卖养活一家子。
      如今只剩下秦家是我放不下的,列国商道被我打压太久了,一旦我就这么去了……人被打压太久了,是会发疯了。但是我累了,想休息了,鹿三少可还要想想?”
      鹿棠钰不想接下来,但是在听到秦长川说他累了的时候,鹿棠心跳停了一下,恍惚间想通了什么。这是阳谋啊。
      看着秦长川头上的一根白玉簪,鹿棠钰使劲闭了闭眼,随即鹿棠钰伸手扶起了秦长川,叹了口气。
      这一礼,他接下了;秦令,他接下了;秦家,他也接下了。
      “夫君,请起。”
      以秦氏少夫人的身份。
      秦长川顺手站直了,脸上丝毫讶异都没有,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鹿姑娘。”
      鹿棠钰转身准备离开时秦长川又把他叫住了,鹿棠钰回过头去,见那人立在窗边,窗外洒进的阳光给这人裹上了一层撕不开的孤寂。这寒冬的太阳,没有一丝暖意。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午后,暖融融的太阳撒在脸上,鹿棠钰一袭红衣张扬地铺在凉亭里,衣摆上暗线绣着一簇又一簇的海棠。自知道了鹿棠钰的名字后,秦长川给鹿棠钰准备的衣服大多都带着海棠花。
      眼眸微动,听到脚步声后,鹿棠钰眯着眼循声看过去。
      厚厚的大氅下是墨蓝的交襟,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白梨花,头上带着一只云纹的羽冠,逆光而来。脸上依旧没有什么人色,但是依旧挡不住如画的五官给人的冲击。
      鹿棠钰突然就笑了,许是眼光有些刺眼,他竟是眼眶泛了红,嗤道:
      “狐狸……”
      “你在说我吗?”
      秦长川走近了听见了鹿棠钰的话,扫了一眼鹿棠钰身上妖艳的红衣,浅浅一笑回问道。
      鹿棠钰靠坐在围栏上,把长腿往面前的凳子上一搭,没了碍眼的外人在,鹿棠钰十分随意,坐姿过于豪放。
      秦长川见此也只是皱了皱眉,现在都不说他了。
      “说你也没错吧?狡猾地像只狐狸一样。”
      秦长川也没有坐到凉亭中的石凳上,而是同鹿棠钰一般坐到了亭子的栏栅上,整理衣袍褶皱的时候,面前突然罩下来一片阴影。
      然后就听见了鹿三少狗胆包天的话。
      “说我是只狐狸,看来鹿三少是只成了精的狐狸,这都能看出来。”
      秦长川抬头对上鹿棠钰深沉的眸子。
      “怎么?我说错了吗?”
      “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长得倾国倾城?”
      秦长川低下头专心理着袖子,不想理这个人,心里记了一笔账,这嘴,需要两个专精文学礼仪的老师。
      “诶,你就说有没有?”
      “倾国倾城那是形容女子的。”
      鹿棠钰突然觉得有趣,“那就是有人说过了?谁啊?”秦长川当真还想了想,道:
      “大抵是很小的时候吧,该是随父母去谁家做客,那家的孩子在背后这么形容过我。不过因为没到我面前来,虽然我听见了但是我与他并无交集。”
      鹿棠钰一屁股在秦长川面前坐下来,惊奇道:
      “还是个小孩子就已经倾国倾城了?我小时候经常在外面跑,我怎么小时候没听说过秦少主的名头?”
      秦长川手肘搭在横栏上,望向亭外萧瑟的院落,半晌才说道:
      “小时候很少见外人,就算我小的时候长得像只狐狸你也不会听说。”
      鹿棠钰揉了揉鼻尖,明明是自己套在秦长川身上的词儿,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反而就不好听了呢?
      “狐狸,你有心上人么?”
      秦长川挑了下眉,他没翻脸还真当是默认了?敢这么称呼他了?
      “鹿三少是在叫谁?”
      秦长川说得慢,仿佛是要一个字一个字吐清楚了一样,鹿棠一个激灵,顿觉不好。
      “我,我,我,说我自己,我叫错了,我错了。”
      认错十分爽快,但是两个人都知道,下次还有机会他还是不改。
      “那秦长川,你可有心上人?”
      说话间,春木着脸抱着棋盘棋盅走了过来,鹿棠赶忙将踩在座椅上的脚收了下来,熟练地并拢后用大袖遮住了膝盖处的褶皱。  等春瞥他一眼摆好棋盘退下后,抬头看秦长川已经坐到了桌前了。
      相对的两只石凳上已经摆好了软垫,凉亭里也升起了炭火,四周帷幔和竹篾将热气包裹在亭子里,四周开始有了暖意。
      “没有。”
      鹿棠钰刚坐下就听秦长川说。
      他一时愣了一下,末了反应过来嘴角止不住勾了一下。
      “秦少主天人之姿难道至今都没有遇到合适的女子?”
      “若是遇上了还有你什么事?黑子还是白子?”
      “说的也对,白子吧。可惜了那些对秦少主单相思的姑娘们了,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孤女抢走了心上人。”
      “你该执黑子。孤女与否我不在意,谁对我相思与否也与我无关,听鹿三少好像经验十足的样子,看起来相思过不少姑娘。”
      “怎么可能?我会犯相思?开玩笑!那都是别人对我犯相思好吗?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
      “实在是想不通,就三少这棋品,你父亲是病到什么程度了会把家业交给你?就不怕你断了鹿家的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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