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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另一个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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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需要忘记他。陈笑伸出手,想要去摸何潜行的脸,却穿过了他,他急切地想胡乱捞着自己的身影,却再也无法触碰到何潜行。
“我该怎么才能忘记陈笑?”他听见何潜行这样问。
你就这么恨我?连我死了也不放过我?
一瞬间,陈笑有些心灰意冷。
这么久,连块石头也该捂热了,而你的心,比石头还要硬,怎么都无法捂热。
“复仇。”陆巡沉闷的时间从另一端传来,“等到你揪出最后的凶手,杀了他们所有的人……”他抬头,似乎再思考,在追忆,他曾经的过往:“朱斐然还在等着我。”
“我就能忘了他?”何潜行不相信,陆巡不会忘记朱斐然,追寻了好几世的脚步,哪能就这么停下。
“不,你忘不了他。”陆巡说,“但你可以放了你自己。”话已经都说了,能不能走出来,还得看你自己。
放了我自己?
何潜行想,如果真的这么容易,我早就放过了,而且,我也不需要放过。他掀开陈笑的被子,轻轻地躺到他的身边,握着被子下的手,真是温暖啊,这么温暖的手,怎么会是死人呢?
他抱住陈笑的胳膊,手开始不规矩起来。
陈笑气的直跺脚:我都死了,你为什么还能这样占我便宜?他的脸都红了,急得左右搜寻,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他一激动抄起相框,对着何潜行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何潜行立刻软绵绵地闭上了双眼,靠在陈笑的怀里,红色的液体,从他的脑袋上洇开,像是陈笑心尖尖上的血。
陈笑害怕了。
不会出什么事吧。
何潜行可是老妖怪,厉害的很,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才对,陈笑自我安慰,推了推他,刚才的“奇迹”消失了,他的手再次穿过了何潜行的身体。
陈笑托着下巴,我现在就是传说中的“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只能跟着自己的身体到处跑。这种死后还能有自己的意识的感觉,反正不太坏。
说不定,还能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
死亡,是一条漆黑的路上被打破的血袋,一个破布娃娃,怀中抱着另一个娃娃。
一个球形的闪电,突然爆裂开来,何潜行一下子惊醒了,他居然又睡着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扰乱了他的心智,居然就这样,不受自己的控制。
后脑勺有点疼,他伸出手一模,满手都是粘腻感,好像沾满了血迹,这就是我噩梦的来源吗?
梦境就如同一张网,我们就像其中的小虫,不论怎么挣扎,都没办法摆脱网的束缚。
电话响了起来,在黑暗中,尖锐而刺耳。
何潜行伸手,摸了好几下,才抓稳,他拿过来一看,是陈谨言。
“救……”电话里传来微弱的声音。
随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飘忽的风声,刮在何潜行的心上。
这不过是场梦。
何潜行对自己说。
因为这场梦,七年前就发生了。时间不可能倒流,他无论在这个梦中怎么弥补,过去依旧无法改变。
死亡,是一条漆黑的路上被打破的血袋,一个破布娃娃,怀中抱着另一个娃娃。
一个人在侧翻的车旁,奋力拖出什么。何潜行停下来,那是七年前的自己,从破碎的车窗里,看到了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紧紧靠在一起,带着血迹和伤痕。
他立刻认出了,哪个是陈笑。他被自己的哥哥,紧紧搂在怀里,似乎一息尚存。
陈谨言已经死了,为弟弟挡住了致命一击。
七年前的何潜行,毫不犹豫放弃了死者,把陈笑拖了出来。
现在的何潜行轻轻绕到另一边。已经死去的人,张着大大的眼睛,看到他,似乎眨了一下,满是遗憾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何潜行踩着粘腻的液体,厚重的阴影挡住了他弯下的腰,何潜行看着已经死去的少年。
那清澈的眼中,全都是他的影子。
“我找到你们了。”何潜行说着,将他从另一边拽了出来。
车子似乎冒起了烟,车子突然腾起火来,炸出了一圈白光。就像梦中那样,七年前的何潜行麻木地看着噼啪作响的钢铁机器。火焰将他们分成阴阳两边,过去和未来,似乎永远也无法碰面。
漆黑的夜里,火焰劈里啪啦地烧着,汽油流的遍地都是,火焰蔓延也很快。
陈笑的眼睛死死闭上了。何潜行感受到,怀中的人,心跳越来越慢了。
他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液体,给陈笑灌下去。
“喝下去。”何潜行捏着陈笑的嘴。
陈笑已经没有丝毫的意识。他翻着白眼,没有一点美感。
何潜行知道,要是他喝不下,今天必死无疑。喝下去,也不能保证他一定能活下去。
即使只有一线生机,他也要与天争上一争。陈笑不能死。
何潜行抬头,陈谨言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他的眼睛是奇怪的血红色,整个人软塌塌,像是提线木偶。
“跟我走吧。”何潜行对陈谨言说,“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陈谨言不知道是听懂了没有,只是直直地站在那儿。
————
这一次,他终于救下了两个人。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两个何潜行都走入了阴影中。
不一会儿,白色的救护车终于来了,后面还有其他密密麻麻的人,何潜行只是静静地,看着陈笑被呜呀呜呀地拉走。
新闻中,英勇救人的何潜行成了路人甲,何氏居然放过了这样一个可以引发爆点的新闻,悄无声息,没有何潜行的消息。
陈书言出面,替何潜行监督了整场丧礼。
陈家最得意的接班人死了,想必对当家人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这个时候陈书言过来示好,对陈董陈思贤来说,多了一个好的选择。
从没人考虑过陈笑,他似乎从来不是这个家的第一选择。
就连陈夫人,偶尔也会出神,如果死的是陈笑,那该有多好。
失去了太阳的向日葵,最后会变成什么样,似乎没什么人关心。大家只想从太阳那汲取温暖,谁会在意一朵花怎么样啊。
何潜行曾指着陈笑脖子后面的伤疤问,那是怎么留下的,陈笑说是小时候爬树,不小心摔下来留的疤。
撒谎精。何潜行想,明明就是车祸中,碎玻璃划的。
他也曾让陈书言旁敲侧击,车祸的原因是什么,陈笑总是避而不谈。
下次或许可以采取一些特别的手段,让他招出来。何潜行把玩着怀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太宜人的事情。
————
耳边又传来了滴答的声音,水滴在冰冷的河中,发出的就是这样的声音。那是何潜行那块怀表特有的声音。那块怀表,曾经陈笑兴致勃勃地捧着看过,又无奈地放下。
他买下来了,可永远也没有机会再送出去了。
何潜行睁开眼睛,陈笑气呼呼地叉着腰,瞪着他。看,我就知道我在做梦,只有在梦里,你才会出现,才能给我一丝丝希望。
陈笑气鼓鼓的撅着嘴,用手不断戳着何潜行的脸,虽然无法碰到,但是这样难得“欺负”何潜行一下,他感觉非常爽。
大仇得报的快感。
那种感觉,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出现。
我果然是在做梦,只是今天这梦,实在真实,连手机铃响起,我都没醒。何潜行顺着“梦境”的“走向”,翻身下床,接起了电话。
电话的另一头,不是小说和漫画中常用的桥段,不是陈笑。
而是朱斐然。
“陆巡被你三两句话一哄,就找我了。”朱斐然开门见山,“我可不像他那么好哄,我只是告诉你,你还有孩子。你要是对寻寻不好,就不怕陈笑看到了引雷劈死你?”
“我不怕他来。你可以帮我照顾孩子。”何潜行的嘴角终于浮现出一丝微笑,“我留着他,本来就是为了留住陈笑,既然他没办法留住陈笑,那要他也没什么用了——我朱斐然你挺喜欢他的。你要是不喜欢,就扔给女仆,我相信她们会很乐意照顾‘主人’的。”
陈笑的软肋,陈谨言,还有儿子。
果然,陈笑的脸鼓了起来,全部都是弹性。
这样生机勃勃的陈笑,就像高中时候,刚见面的样子。真实,脱下了所有的伪装。
“为人父母,就该负责。”还没等朱斐然说话,陆巡生气地砸了好几下门,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到他的咆哮,“你这样像什么话?——还有你,你就这么纵容他?”
就是,陈笑想,我的儿子,你居然放任他一个人,陈笑张牙舞爪,假装自己正在狠狠教训何潜行。
哼,我活着的时候,你就一直在欺负我,果然,我死了还是要收到欺负,人世间,怎么全都是不公平?
不过是仗着何潜行看不到,平日里受的委屈,现在统统要讨回来。陈笑完全没在怕的。
他根本就没想过,也许,何潜行能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