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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伤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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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空间内,许清允站在中央迷茫望向四周。
忽的眼前场景一转,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着什么。
许清允想要往后躲却无能为力,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样去和女人拉扯。
紧接着眼前的女人突然浑身沾满鲜血躺在地上,无论她怎么去摇晃对方都没办法唤醒。
下一秒又跑出来个女孩满脸愤怒和怨恨地看着她……
“我恨你!”
受到惊吓的许清允突然睁开眼猛吸口气,映入眼帘的光亮多少带给她些许心安。
“许医生,你还好吗?”方小舟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样子暂时放下器械过来关心道。
刚刚看她像在睡觉,看来是做噩梦了。
许清允心神稳定下来后摘下眼镜揉按眉心回应:“没事。”说完她将眼镜戴好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起身走去卫生间洗脸清醒一下。
当她拐进卫生间时,走廊的男人停下脚步拧眉看向女卫生间的入口若有所思。
“怎么了小庞?”王书兰瞅着在走廊发呆的女婿问他。
被叫名字的庞嘉回过神转身笑着说:“没事,妈,我们先过去吧。”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王书兰弄不清是刚回来有些水土不服,还是吃不惯这边的食物,最近牙疼的厉害。
她跟在庞嘉身边走去诊疗室开口:“我自己也能来,你这么跟着会耽误工作,没必要。”
“没事的妈,我今天没有那么忙。再说您刚回来,有很多地方不熟,我陪着也方便。”
准备好器械的方小舟见他们进来提醒:“在这边躺下稍等一会,我们医生马上就来。”
消毒水的味道算不上太好闻,王书兰扫了眼治疗椅一旁台子上的工具忍不住牙齿泛酸。
她脱下外套躺下,双手稍显局促放在扶手上。
庞嘉站在一边将岳母的外套搭在手臂上安慰:“您别紧张,不要紧的。”
“不是那么严重的事,买点止疼药也是一样。”
“还是让医生检查一下吧,这样我们也能放心。”
“是啊阿姨,看看还能让孩子们放心。”
两人说话间许清允戴着口罩从卫生间回来,她走到台前伸手调整灯的位置坐下,而后戴上手套低声示意:“张嘴让我看一下。”
王书兰原本被庞嘉和方小舟安抚下来的心因为许清允的一句生硬直接的话再次吊起,她顺从地张开嘴方便对方检查。
工作时的许清允神情专注,方小舟在旁边感受到王书兰的紧张后时不时安抚着,坐在沙发上的庞嘉认出她是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个身影,满心疑惑。
难道是他眼花了?还是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想小语的事才会错认对方是许清允。
整个操作流程非常顺利,许清允放下器械让王书兰可以活动嘴巴后出声:“牙补好了,记得最近不要吃硬物和冷热刺激性食物。如果觉得疼的话属于正常,它会自行消失,要是一直疼就再过来,记得定期过来复诊检查。”
“谢谢医生。”庞嘉走上前道谢。
许清允只是点头起身摘下手套后顺手将口罩向下拉露出脸,看清她模样的王书兰和庞嘉皆是一愣。
显然许清允并没有在意到她们,走出诊疗室去隔壁填写药单。
内心感到万分震惊的王书兰双手攥紧二话不说朝门口走去,庞嘉见状忙跟上去,生怕她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回到办公室,许清允书写到一半就见门口出现的人,好像是刚才的病人,她语调依旧平静:“马上就好,稍等。”
这下反倒是王书兰没了话,昔日年轻透着活力的女孩如今浑身散发出的沉稳令她一度以为认错了人,可这张脸她又怎么会认错。
匆忙赶到的庞嘉扶住王书兰手臂劝说:“妈,您先去车里等我。”
王书兰又盯着许清允半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看她的眼神除了疑惑外不带有任何多余情绪,哪怕是最该存在的恨都没有。
难不成这个孩子早就忘了她们?她居然就这么忘了自己的女儿?当初说什么难舍难分都是骗人的话?
心头莫名涌上一股怒火的王书兰开门见山质问:“你不认识我了?”
这样的问题让许清允稍显停顿后态度语气放软些开口:“你是谁?”
直白的提问叫庞嘉跟王书兰又愣住,然而许清允的反应就像是真的不知道对方是谁一样,在此刻显得格外怪异。
“我是小语的妈!”
“就当阿姨求求你了!求你放过我女儿好不好!你不能拖着我女儿一起做不正常的人啊!”
“你要是不答应我今天就死在这!看看小语还跟不跟你在一起!”
“你就是个变态!我死也不会同意你们!”
下课铃声回荡在整个学校,陈析语低头收拾课本时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她拿出见是庞嘉的电话下意识蹙眉走出教室接通:“怎么了?”
“你现在有时间吗小语,妈现在在牙科诊所里怎么说都不走,你快过来看看吧!”
牙科诊所……
“她现在做牙医。”
其他同学目睹陈析语突然在走廊跑起来,不由纷纷投去目光后纳闷讨论:“陈老师是有急事吗?怎么跑这么快?”
“哎,美女老师的事你少管。”
牙科诊所离学校有些远,陈析语在路上低头看庞嘉发来的信息,努力克制愈发浓烈的怒意。
出租车安稳抵达目的地,她付了车费下来径直走进诊所前台,询问过护士办公室的位置后快步过去敲门。
“进。”许清允的声音响起,陈析语紧了紧拿着课本的手舒出口气打开门。
办公室内王书兰的诘问声随着女儿的到来而停止,许清允置若罔闻低头填写病历表,她听对方不再言语,抬头看向门口的女人。
紧跟其后的方小舟出声提醒:“许医生,这位小姐说她是病人的女儿。”
经过介绍,许清允心下了然点头示意知道后说:“你去忙吧。”
方小舟退出办公室将门一并带上,许清允这才扣上笔帽直接下逐客令:“麻烦把你母亲带走,这里是公共场所。”
生疏冷硬的话语仿佛隐隐还夹杂着些许不耐,陈析语来不及思考刚才许清允又一次陌生的目光走去对王书兰沉声道:“快走。”
就是这样的语气大大刺激到王书兰的情绪,她腾地站起来用手指向许清允的方向朝女儿发难:“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忘不了的人!说是分不开的人!结果怎么样!人家早就把你给忘得一干二净!你当年就该把你整个手都割下来!看她会不会心疼!”
“够了!你要闹回家随你闹!”如果是别处,陈析语大可以直接走人,理都不理她妈妈。
可这里是许清允工作的地方,她不能放任她妈妈在这里胡闹。
陈析语强压怒火冲庞嘉使了眼色,对方会意立即扶上王书兰手臂向外边拉边劝:“我们走吧妈,回家慢慢说。”
“你别拽我!你问问她啊!看她会不会心疼!”王书兰被拉着向门口靠近,扭头对许清允继续大声喊骂:“我女儿割腕啊!差点因为你死了!到时候你就该愧疚一辈子!都是你害了我女儿!你害了她一辈子!”
“所以呢。”许清允突然开口提问,王书兰也因为这突然如其来的三个字怔住。
意识到自己冲动的许清允嘴巴抿紧偏头不再说话,办公室门被打开,惊得门口偷听的医生护士四下散去。
再次响起叫骂声逐渐消失在走廊里,许清允垂眸将视线落在陈析语戴手表的手腕上,对方就像是察觉到一样用课本遮挡住。
看到这一举动,许清允突然笑了。
她又一次抬眸看向对方的脸努力想要看出什么,毫无疑问没有任何结果,许清允不禁懊恼皱眉移开眼睛就听到陈析语的道歉。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会在这里闹,我回去会好好跟她说的。”原本陈析语还想着挑个时间好好跟许清允见面聊聊,没想到用这样的方式再见。
好像自从两人的关系被她妈妈知道后,许清允在她妈妈的眼里就变得妖魔化。
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和坏人,带着她的女儿一起堕落,却根本听不进女儿那句是她先表白的话。
“她补牙了,之后还要再复诊,不过看现在这样以后还是不要来我们这里的好,你们再找其他诊所吧。”许清允开口说了一堆,抛开那层谁也不愿提的关系,她还是个大夫,起码要对工作负责。
“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陈析语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刚才她能感受到许清允眼中的挣扎和懊恼,也发现对方看向她的时候无法做到视线集中。
所以许清允这些年到底出了什么事……
片刻失神的她被急促铃声吵醒,陈析语看清显示后知道是王书兰在催促,她不假思索挂断后转身走到门口时身后的声音响起。
“就不害怕?”
陈析语闻言转头故作轻松一笑说:“那时候没觉得怕,反倒觉得轻松。”
身影消失在门口,许清允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直到脖子微微泛酸才低下头。
她将袖口往上拉露出手腕,用指尖轻轻划过皮肤。
痒痒的,一点也不疼。
车内出奇的安静,王书兰似乎在责怪庞嘉告诉女儿这件事而绷着脸一声不吭,陈析语更是冷凝着一张俏脸不言语。
这倒苦了庞嘉,辛苦约了牙科诊所,没想到这世界真小。
良久,王书兰抛出一句话:“你们见过面了?”
“你不用管。”
“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有夫之妇!”
“路边停车。”
庞嘉下意识打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陈析语解开安全带后搭在握手上警告:“别再去那家诊所给她惹麻烦。”说完她将车门打开下去拦下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久违的无法掌控事情发展的感觉再次从王书兰内心滋生,几乎每一次女儿的叛逆与反抗都是因为那个叫许清允的人。
可是当这种感觉出来又能怎么样,在亲眼目睹女儿用刀从手腕上划出伤口那刻,王书兰就承认自己怕了。
但她内心偏执的不允许自己这种情绪被女儿捕捉,她不想被女儿牵制住,也不愿在这件事上妥协。
回到学校的陈析语刚进办公室就得到谢宁地询问:“你去哪了?刚刚看你火急火燎的就跑出去了。”
陈析语顺势放下课本回答:“出了点事情所以出去了一趟,怎么了吗?”
“没事,就是问问。”谢宁说完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继续批改作业。
陈析语屁股刚沾上椅子听到下课铃声,才反应过来这一趟来回居然花费了四十多分钟,她咬下唇起身走出办公室直奔楼下高二三班。
“去厕所吗诺诺?”丁暖暖在座位上伸懒腰对许清诺随口一问。
“我不了,不想去,我好困啊。”许清诺昨晚光顾着玩游戏一时忘了时间,结果才睡了两三个小时就起来上学,现在她恨不得直接睡上一节课。
她打哈欠扭头冷不丁与门口的陈析语四目相对,对方冲她招手,很明显是想让她出来。
不明所以的许清诺站起来走到教室外出声:“怎么了陈老师?”
“你现在有事要做吗?没有的话我可以占用一下你的课间吗?”
两人在走廊人偏少的地方停下,陈析语余光打量四周后将心中的疑惑提出:“你二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是不是……认不出人?”
许清诺的瞌睡虫因为陈析语的话顿时跑得无影无踪,她眨眨眼脱口而出道:“你发现了?”
难道这两个人现在私下经常见面了?
女孩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陈析语的语气不由得越发急切:“所以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我也不好说啊……”要是被二姐知道她告密了,那她二姐肯定不理她了啊。
看出许清诺的纠结,陈析语出声保证:“你只管告诉我,我不会说是你说的,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二姐发生了什么。”
“真的啊。”许清诺出现了一丝松动,陈析语紧忙点头再次肯定。
瞧着面前的女人满脸真诚,许清诺心想死就死了!大不了以后让陈老师多替她说说好话,让她二姐别怪她。
做好心理思想后许清诺全盘告知:“大概六年前,我二姐有一段时间精神很差,结果去学校办事的时候从楼梯上不小心摔下来了。当时还做了手术,医生说她脑外伤可能会引发一些后遗症。可怎么也没想到是脸盲症,从那之后我二姐就对人脸辨认很困难。”
此刻心情无法言喻的陈析语顿时理解她之前觉得奇怪的地方。
六年前……是她刚搬走的那年。
恍然间她回想起之前许清允看着她时的眼神,也明白了那个笑的意思。
陈析语眸光闪烁暗含难以克制的心疼又问:“那她一点都认不出来吗?”
“她能大概分出男女,但是五官她认不出来。医生说过,她看到的人就像是把人的照片倒过来或者是五官重新拼凑一样,比较扭曲。总之就是找不到可以辨认的点,除非是身上有什么明显特征又或者保持一个发型什么的,能提高她的辨认能力。”
望着陈析语疼惜的眼神,许清诺一时冲动道:“陈老师,你真的是我二姐心里那个人吗?你现在过得幸福吗?如果你也不幸福的话,救救我二姐吧,也救救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