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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探望 ...

  •   这个世界上,哪怕只有一个人在真心实意地担心你,那你也应该好好地生活下去,这是苏玉娇一直劝诫孙女的话。这个睿智的老人发现,苏言心中有着强烈的轻生念头,这些念头将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折磨得老气横秋跟个走向黄昏的老妪一样,她心里疼,只能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个孩子。

      然而,她守不了一辈子,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而苏言的一生却才刚刚开始。生命不难,难的是执掌悲欢情绪的心意难解。难解,必然困惑,必然深陷,必然寻死。苏玉娇将清音铃送给苏言,这是保护禁制,只要她还在帝江生活,便可保一时平安无虞。然而,她低估了苏言的心,她的心在腐朽的沼泽中浸泡,变烂,千疮百孔,无药可医。

      在王稚将白濂硬生生从家里拉出来的瞬间,那条大黄狗就在旁边静静看着甚至还一脸幸灾乐祸,白濂那张涨红的脸在王稚和涂之间切了又切,红了又红,最终在邻居诧异又有一丝丝羡慕的神情中被一个女生连拉带拽下了楼。

      到了大原阡陌之后,白濂总算是挣脱开了王稚的束缚,他冷眼瞪着跟在后面的涂,没好气地差点给它一巴掌,还好这家伙躲得及时才没有生挨这一记家暴。王稚无所谓地在前面领路:“白医生,是你说的辛苦一下,还这么抵触,你知道今天要复诊的病人是谁吗?”

      “我不知道,我被你绑架得突然,也来不及问。”白濂懒散地跟在后面,好家伙,王稚简直不是个女生,他衣服头发一整个乱糟糟的,哪里有平时谦谦君子的模样,整个一刚睡醒的邋遢男人。
      “哈哈哈,抱歉抱歉!”王稚听出了人家语气中的不乐意,“苏言,她昨晚回去的,我不放心,你跟我去看看。”

      涂眯着一双眼睛看了白濂一眼,白濂似乎眼皮微微抬了抬,沉默一阵说:“她家在哪里?远不远?”

      “远倒是不远,就是路有些难走,她住在帝江山上的一幢老房子。”王稚手里还提着一大堆营养品和吃的,白濂真是服了她刚才力拔山河的气势,不然他可能会分担一下。

      “哦,好吧,帝江山我还真上去的次数不多,没有注意到。”白濂默默回答。

      帝江山他的确去的次数不多,所谓世间规律,万物法则,他似乎看得比涂要透彻。这山中一草一木和他所看到的百年来草木枯荣并无二致,他厌倦着生活,又不得已善待着生活,来到帝江镇的二十年,几乎是他两点一线的二十年,搞得他自己已经认同自己完全是个为生活而奔波的上班族了。

      但他也知道一点,帝江镇的人鲜少有住在山上的,山中被人为开辟的地方并不多,她一个女孩子住在山上,不害怕么?

      不管怎么说,到底还是个女孩子啊。白濂摇摇头不明白,涂紧走几步挨在了他的脚下。

      “白医生,好奇心问你一句,你好像没有结婚哎?”在前面走得欢快的王稚突然来这么一句,涂和白濂同时看向这个大大咧咧的女人。

      “嗯,没有。”白濂沉默片刻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答案亦是平淡无奇。

      王稚好奇心更进一步:“为什么啊?你这样的优质……大叔?”她一时也不知该怎么称呼,于年龄来说,他就比自己父亲小了几岁而已,但他长得又太过和年纪不相符的年轻。

      白濂并没有看王稚,他向着远方的芒草看去,风正吹着它们在小如的墓碑之上做着轻盈的晨梦,涂眯着眼睛叫了一声,他才收回一些思绪,笑言:“窈窕淑女,君不可得,得之亏守,徒留遗憾啊。”

      “切,每当白医生不说人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要结束聊天了。好了好了,这尴尬的话题就此打住,真是服了你了。”王稚本想套出一点情报来,结果对方来这么软绵绵的一遭,她拉着个脸紧走两步,就和白濂错开了距离。

      见人远去,涂有些急不可耐:“这女人,半天不能说话可急死我了!老古董,怎么这么多人关心你的情感问题啊,她们是不是无聊地以为世间别无乐趣了?”

      白濂一笑:“这……谁知道呢。”他也不理有些闹情绪的王稚,气定神闲,悠悠然地不紧不慢。
      女孩子嘛,得给她赌气的空间。

      “不过老古董,这沧桑岁月,跟我一样形单影只的也不好。反正你有大把的时间,试试这人间七情六欲,悲欢离合的也没什么不好,空虚的光阴也变得乐趣多多,何乐不为呢?”涂缓缓地跟自言自语一般,完了还不忘看着白濂等他欣然一笑满口应承的样子。

      一缕散乱的发丝划过白濂的额间,拂过那双闪过一丝迷茫的眼睛,真是的,都是一帮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东西!他选择无视涂的这段话,此时已经进山,出于本能他还是走上前去卸下了王稚手中的重物:“你还是在前面领路吧。”

      王稚一愣,随即又是一笑:“好吧,山里不好走,白医生可当心脚下,苏言就是从这条路摔下去的。”

      清晨的山林显得静谧怡人,白濂看了看脚下,这石阶材质细密光滑,上面早早寄生了一大堆的苔类藓类,暗红嫩绿鲜黄五花六染看起来有些眼花缭乱。他欣赏着这些顽强的生命,眉梢陡然一动,方才还温柔的目光顷刻变成了锐利的刺,就在那些纷乱其间,有极为小的几片不易察觉的白色苔藓散布其中,它们分布均匀,又大小相间,且并不常见。

      那种熟悉的感觉不会错,白濂转身给跟在后面的涂一个眼神,涂登时便止住不动了,身边的空气微微涌动着,形成了一面常人看不见的气障。

      白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金丝缠绕直贯脚下的石阶,顿时沉闷的一声巨响,然后王稚震惊地看到,后面这个男人脚下的差不多十来级台阶碎得土渣一般,然后还有一只狗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她。

      “怎……怎么了这是?”饶是王稚这样的性子也被吓得有些磕巴,眼前这景象就算是精准地震也不该是这情形啊,闹鬼了吗?

      白濂眉头蹙在一起,眼神还在一片废墟中搜索,气障也没有一丝反应,那些藓苔早被蹂躏得七荤八素不成模样,哪里还有他要找的东西。直到一无所获,他才疲惫地抬起头来,额上竟有层层细汗,涂冷眼盯了他一会,心中叹了口气。

      “应该是地龙。”白濂一脚踏进石阶下的泥土,跟王稚开始胡诌。
      王稚一脸好奇:“地龙?那是什么?”

      “就是地鼠,只是个头较大,没有眼睛,生活在地下,常年以吃土为生。”白濂说。

      “就算是吃土,也未免太夸张了吧,还有刚才那声巨响……”王稚将信将疑,这场面给谁感觉都不能用常理来解释了。

      白濂见王稚并不怎么相信他的鬼话,索性也开始装糊涂:“这我也不是那么清楚了,帝江山上的物种丰富,说不定有咱们没见过的生物呢。”

      “这话真是少见,还有白医生不知道的事,难不成这就是你如此紧张的原因么,出了一头的汗。”王稚不知怎么的不依不饶。白濂心中一阵纳罕,这妮子是看出什么了吗?两人一狗一时僵持在这段陡峭的碎径上,空气中有些尴尬的气氛在扩散。

      “那个……王稚,苏小姐可能要等急了,要不咱们先?”白濂一脸的赔笑,为自己前面对王稚的敷衍买单。

      这时一个怯弱的影子出现在王稚身后的高处平台上:“王稚?白……医生?”

      苏言!白濂看向那个影子,心里默默喊了一声,真是解围恩人!果然一直以来在这种人多的地方,涂是一点力都出不上,除非对方是个宠物控,可惜王稚不是。

      王稚见苏言穿着单薄披着一个披肩就出来站在风口,忙上去扶住她就开始唠叨:“大早上你怎么出来了?哎……你这腿好啦?”这时白濂也注意到了苏言的腿和脚,石膏不见了还站得稳稳当当。她头发有些凌乱,懒散地披在肩上,未施粉黛的脸白得过分寡淡,那么站着像个失意的女子在独自品味这份孤苦,她看了一眼白濂,转瞬又看向涂,不解和困惑继续涌在心头。

      几个人心中都有几个问号,反而说话更加小心翼翼,苏言微微一笑:“又麻烦你了王姐,我听着这边有响声过来的,不知是你们,出了什么事吗?”

      王稚转头看向白濂:“呐,问他,我也不知道什么地鼠有这么大本领。”

      苏言望向白濂,这个男人还提着一大堆东西站在碎石头中不修边幅,脸上更是一副疲态,跟她在医院中所见判若两人。不知为何她的心拧了一下,其实看到涂后她就心里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于是对王稚说:“你们没事就好,先上去吧,这里我也不敢待。”

      “嗯,也是!毕竟你从这里摔下去了。”王稚直言直语,搞得苏言又趔趄一下,差点没站稳。
      王稚,你简直不是个人!

      终于两个女孩子在前面领路,白濂和涂远远跟在后面,两侧密林遮天,湿气深重,白濂面色更是凝重,盯着苏言的身形不作声。

      “老古董,你是不是看上这女人了?”涂又开始自己贱贱的试探。

      白濂收回了目光,叹问:“你比我多出来的五百年道行,是不是全用人家腿上了?”

      “是啊,我怕她瘸了,配你不完美。”涂说得一本正经,如若不是这家伙经常这样白濂差点就信了。“你刚才强用咒术,对身体可不好。”

      “咱们这种人,还管什么身体。”白濂淡然。

      “那也倒是,我说你要死了你也坦然得很,救你一命你也好似平常事一件,你是不是真活腻歪了?”涂有时候也不懂,它可能在真心发问。

      “刚才那东西,也许是害苏言摔下去的直接原因,对了,她为什么能看见你?”白濂转移了话题,这小子既然治好了她的腿,那自然知道得要比自己多了。

      涂就知道,多少次的谈话都半途而废,两个稀里糊涂反正谁也没有熬死谁,算了。
      “她是苏氏家族的后人。”涂回答。

      白濂在听到“苏氏家族”这四个字时,惊得手中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整个人木然呆立,苏言和王稚听闻扭头看他,此人正是心中惊涛骇浪,表面呆若木鸡。

      “白医生?”苏言轻轻叫了一声。
      “白濂……”似乎是穿越时空而来,一声脆响叩击着白濂的神经,将他从深陷的万古旧事中拉了回来。

      涂又是叹口气:“你啊,失态了。”说着前面自个走了,苏言见状便也不再理会,跟王稚继续走在前面,房子就在不远处。

      “涂,你说的……真的是苏氏家族么?”白濂几乎是失魂落魄地问了一句。
      “是,货真价实,我帮你验过了。”这老狐狸真是长了一张时刻让人想抽一巴掌的嘴。

      白濂还要问,软绵绵的新落榆钱映入视野,清新的气息直扑鼻孔。只见一棵粗壮的老榆树拔地而起,硕大的身子半边覆盖在一栋老旧的房子上面遮去了一大半,房梁四周各挂着两个鱼形银铃,它们看起来色深古老,像个有历史的玩意儿。

      “麻烦你们了,跑这么远。”苏言说着开门迎几位进屋,白濂站在树下愣怔了好久,才在苏言的等待下不好意思地欠身进去。

      屋内,王稚跟老熟人一样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你这里还是这么简陋啊。”

      “嗯,一个人,东西多了也用不到,还看着麻烦。”苏言给两人倒茶,白濂放下东西,才小心翼翼地坐在王稚对面,他细心打量着这个干净宽敞的屋子,木质的地板看上去也有些年代了,上面蹭掉了些许黄漆。墙体靠底部一半的是石头堆砌而成,就那么原始粗犷地裸露着,南北两边各一个卧室,中间除了他们坐的这个位置有藤椅和桌子,靠里面苏言卧室旁放置着一个书柜之外,其余位置竟只能一览无余了。

      “太简陋了,可别笑话。”苏言看出了白濂的心思,她也不是很在意,卧室里也没多少东西,一个睡觉的地方,不需要太多摆设。

      “哦,没有没有,就是觉得,太素净了。”白濂笑言,他的大部分思绪还萦绕在“苏氏家族”里面,一时泛滥的记忆如潮水,却只能用心中坚固的大坝抵挡着,不声不响喝着这位苏氏后人亲自倒给他的滚烫浓茶。

      王稚只觉得从路上到现在,几个人之间的磁场分外奇怪,可她又说不上具体哪里奇怪,思考是件累人的事,她已经快瘫倒在椅子上了。

      “苏言,最近的事真的太怪了,怪事连连,我已经没法用正常思维来理解了。”王稚抱怨着自己脑细胞不够用,一阵哀嚎。

      苏言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涂,感觉这狗狗的外形没来由地比本体可爱,于是没忍住上手摸了几下,这家伙的眼神就开始迷离,索性趴了下去投降了。它也累得够呛的,晚上怪苏言,今早怪王稚,这两个女人让它到现在都没睡个好觉。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确实好像不怎么严重,然后早上竟然就这样完全好了,挺不可思议的。”苏言回答着王稚的话,又扫过白濂,他像在回忆着一位久远的故人一样看着苏言,苏言那白皙的皮肤陡然就开始红了,毛细血管争相炸裂,血液涌向心脏,她忙别过了自己这副不合时宜的表情。

      即便不修边幅,白濂坐在那里依旧是个颓废的贵公子,谁被他这么认真的注视着能不小鹿乱撞呢。

      “好吧,看来我真是关心多余了,还把白医生大早上地拉过来给你复诊,这下白跑了。”王稚疲态渐显,一点也没个坐相。
      苏言无奈:“说的你多巴不得我还瘸着,安的什么心?”

      “天地良心。”王稚抢白,正说着一个电话过来,王稚一看,顶头上司。于是众人闭嘴,只见她对着手机一阵不耐烦,一会又气得翻几个白眼,最后在一声很不情愿的“好”字中收了尾。

      “什么事?”苏言问。

      王稚耷拉着脑袋转向白濂:“白医生,我要是再叫你去陪几位县城医院来的饭桶,你去不去?”

      白濂先是皱眉,知道是医院病人的事,接着准备答应,王稚却又打断他:“算了,就那么一说,那帮东西不值得你陪。你陪苏言吧,我看她挺喜欢你这只宠物的,它什么名字?”

      “阿旺。”白濂说。

      “够土。”王稚挣扎着起身准备回去战斗,“苏言交给你了,可别出什么岔子啊。”

      “我没事的……”苏言声音极小,怎么回事呢,好像应付不了只有两个人对方还是个异性的情况,又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希望对方留下来的心情。

      “没事,让白医生给你再检查检查,别现在好了晚上又瘸了。”王稚说话是真损。苏言一听直接推她出去,“好了,我谢谢你,赶紧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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