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1 苏格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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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社。
月城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将上半身枕在他大腿上的猫。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长毛，轻重有度的按摩着。
掌心下的那只猫被他伺候得舒坦，眯着眼伸了伸爪子，尾巴扬了一下，卷着扫过他半撸起袖子的手臂。
银灰渐变层的长毛，脊背的发尾最深，是雨后云灰却又带着江南烟雨的黛青色，而腹部的乳白色长毛衔接着四肢与脊背的灰，厚实得如同水流的波纹。
竖起的耳朵里带着白色绒毛，耳尖在听到声音时机敏地耸动，半抬起头，看向远处。
“叮铃铃——”
玻璃门被推开，挂在门檐上的风铃发出脆响。
于是月城也顺势抬起头，目光落向门口。
推门进来的三个人成三角形，以黑麦为首，苏格兰与波本为后。
可在黑麦还在用视线扫过店内，判断着谁是白州的时候，波本率先看到了躲藏在角落的月城，越过黑麦朝着他走了过来，紧随其后的是苏格兰，而原本为首的则落在了最后。
这不难理解，毕竟这周目他神隐了，而黑麦也确实没见过他。
波本在他不远处停下，倏地笑了起来，“白州。”
相比较没见过的黑麦，一面之缘的苏格兰，波本确实率先一步接触他，有机会掌握一定的情报。
手指依旧撸着猫，月城勾起唇角，眉眼带笑却又莫名疏离：“坐。”
掌心下的猫踩着月城的大腿直起身，懒洋洋的伸了伸腰，锋利的爪子从梅花肉垫里探出，又慢悠悠的收回，干净利落的一跳，跳下了沙发。
波本扫了眼，带着笑在月城对面的沙发、靠窗的最里面落座。
苏格兰对上月城的眼神，沉默的颔首，秉承自己在组织里树立的冷漠寡言的人设。
猫步路过苏格兰，猫跳上一侧的高桌，扫着尾巴半圈住自己，居高临下的看着几人。
黑麦侧头看了一眼，看见了那只猫看过来的眼神。
青金色的眸子如同高原荒滩里的尘石，荒凉又暗沉，细小的竖瞳收缩间隐约带着审视，不经意间的一个抬眸，将锋锐与警惕展现得淋漓尽致。
还真的和司机说的一样，是只非常通人性的猫。
视线一触即离，黑麦走过，在最外围坐下，看向眼前的男人。
咖啡色的风衣让这个男人看起来有些文雅，鼻梁上的眼镜也更好的凸显他身上的学术气息，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轻盈停留在搭在握住杯柄的修长手指，能让他清楚看见那细小的在发光的绒毛。
目前看下来的感觉只能用一个词形容。
温和无害。
可对方很快打破了他对他的初印象。
对方垂眸喝了一口尚带余温的咖啡，在慢条斯理的放下杯子后笑着抬眸。
目光依次从波本他们三人扫过，最后又停留在了在居中的苏格兰身上。
只是那一瞬间的眼神微眯，就让他的给人的感觉发生了变化，深不可测的审视与狩猎感。
和方才那只猫有着相似的感觉。
月城唇角带笑，语气微妙道：“真像。”
像什么呢？
黑麦想，或许是说苏格兰的眼睛吧。毕竟在看到诸伏高明的第一眼，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的相似。
那是眼型与目光带来的相似感。
闭上眼就仿佛能看到两个逐渐重合的脸，能看到两双眼睛那瞬间的完全重合。
所以他也在知道诸伏高明的长相时去试探苏格兰的反应。
真是大胆啊，黑麦想。
让怀疑的目标去亲自解决，如果真是卧底，那就是一个两难的死局，除非对方舍弃卧底身份，直接撤离。
黑麦从没有这么希望苏格兰是真正的组织成员。
“不要说这种无意义的话。”
苏格兰看向他，语气冰冷，“所以这个人究竟有什么问题？是因为他妨碍到组织了吗？”
自从那次被怀疑是老鼠后，他对这个人一直都很不满。没人喜欢被怀疑，而作为组织成员，这一点相似就像在隐隐约约提醒着组织对他的试探与怀疑。
苏格兰弯了弯嘴角：“直接一枪毙命不好吗？”
月城也笑了：“一枪毙命？”
“不、我更喜欢猎物的挣扎与纠结。”
他搅拌了一下咖啡，把杯里的拉花破坏殆尽，笑得温柔： “你见过被逼置绝境时的无能为力吗？”
唇线细微的抿动，苏格兰感觉自己仿佛又一次透过这张脸上看到了那个把他逼入绝境的少年。
没有那么张扬与恶趣味，却又更加的游刃有余。
这就是不同的世界里，这个人经历不同人生、走向不同结局的差异性吗？
“你见过警官先生面临公众利益与自身生命时的决然吗？”
眼神微移，牢牢锁定目光的眸子暗沉出诡异的紫，波本静静地看着他。
这就是不同世界的差异。
曾经身为警官死亡的他，在这个不同的世界似乎用同样的能力杀死了不知道多少个这样曾经的自己。
“无数个和你无关的人却因你而死、”
“你感受过他体内的热血洒在你脸上的温度吗？”
这就是琴酒的搭档——
白州。
黑麦凝视着他。
“苏格兰、”
月城抬眸，看着那双比窗外蓝天还深的眼睛，笑着道：“我期待你给的答卷。”
在气氛被月城凭借一己之力压低，近乎是紧绷到断弦时，黑麦徒然笑了： “只期待苏格兰的答卷吗？”
手掌撑在桌面，他起身低头，手落在月城的发间，从侧面的发间里揪出一小片隐藏得极好的花瓣。
“不要厚此薄彼啊，前辈。”
花瓣悠悠得从他指尖飘落，落在咖啡杯里。
“这次任务只是给我们的考验？”黑麦对上他的眼神，笑着道， “还是说，你也来？”
月城盯住他的眼睛。
坐回原位，黑麦顺势将手掩盖在桌下，指尖不着痕迹的摩挲了下接触过花瓣的地方。
确实残有细微的特殊黏糊感。
对于白州这样的人，发间留有花瓣是件很让人惊讶的事情。
但这也是事实，所以由此可以推断出——
第一，他会易容。
第二，他卸下或者伪装前去过有樱花的地方。
第三，这次任务，监督者和行动者可能不止他们三个，还有眼前的任务发布者。
第四，如果他的推测是真的，他的进度已经慢很多了。
月城笑了一下，侧头看向唯一一位至今都没说过话的人。
“你呢？波本。”
“有什么想说的？”
被刻意无视了。
黑麦看着他，眼神暗了下去。看起来比他想象中要棘手得多，按照他已经拿到代号的情况来说，目前能这样理所当然无视他，又在他认识的范围里，就只有琴酒和贝尔摩德。
该说真不愧是搭档吗？
这背后体现出的是白州在组织和琴酒不相上下的地位与话语权。
双手合十，作出和月城此前做过的动作，波本笑的得体，语气极为妥帖：“我今天已经见过目标，初步接触到他了。”
黑麦侧头，看向他，挑了挑眉。
实时汇报进度吗？看起来对这次的任务势在必得。
波本把下巴抵相扣的十指上，弯了弯眼，“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前辈是因为苏格兰的眼睛才会关注他吗？”
“那不如直接把苏格兰杀了吧，毕竟之前，他不也没有什么合理理由的出现在我们的任务里。”
波本不会放过这次任务，这是至少是争夺白州搭档位的绝佳机会。
在白州和琴酒这对搭档拆分的档口，成为白州的搭档，后续绝对会获取更多的情报。
琴酒的怒火和白州的刁难从来不是他退缩的理由。
而在诸伏高明暴露在组织面前的时候，苏格兰的卧底生涯就已经遭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他不能心存侥幸，在这时候对苏格兰表露出敌意，那么未来无论面临哪种局面，他都有更多施展的空间。
月城笑着看着他表演，垂眸搅拌了一下咖啡，那枚浮在面上的花瓣被勺子卷着浸湿，慢慢沉没在底部。
苏格兰冷哼一声，“你的任务难道就成功了吗？”
波本讨饶的举起了手，“别激动，我只是开个玩笑。”
同处一侧，黑麦能很好的看到桌下暗藏的玄机，苏格兰借着桌子的遮挡，直接用枪抵在了波本的腰上。
这大抵是上位者喜欢看的相争。
可黑麦却没有在眼前男人的眼里看到任何开心一点的情绪，依旧是最开始沉稳疏离，以至于深不可测的样子。
站在一侧桌子上的猫优雅的抬了抬手，垂首舔了舔爪子，半敛下的眼收尽了漫不经心。
月城搅了一下咖啡，轻笑一声： “我不喜欢半成品。”
“所以、”
“一个星期，足够吗？”
他拿着小勺敲了敲杯壁，看向眼前的三个人： “毕竟只是一个警官先生而已。”
——
金属汤匙碰撞着陶瓷杯，发出轻微的叮当响。
目送几人走远，月城搅拌着咖啡，又从底部把那瓣樱花重新捞了回来。
粉嫩粉嫩的一小朵，在杯子里翻转着，盛着几滴咖啡，晃悠悠的飘荡。看着看着，月城突然笑了一下。
记忆中的花瓣仿佛悠悠的从他眼前飘落了。
——
樱花随着风飘远，树影下掠过两道身影，传来少年人的声音。
“完了完了！老头这次又要念叨我们啦！”
“啊，最近备考，我都忘了。”
“别说了，我们快跑吧，希望老头还没关门。”
会造成这一幕完全是因为他们忘了时间。
他们原本只是正常吃着拉面，谈论着日常的一些琐事，比如今天老师刚讲的题，比如隔壁班哪个女生又被表白了，直到月城突然提起一件事。
“高明，我们上次是什么时候借的书来着，哪天还书来着？”
诸伏高明算了下时间，下意识道： “好像就是今天？”
月城愣了愣，只觉得嘴里的拉面突然不香了： “……今天？”
诸伏高明还没反应过来，因为他的表现而迟疑的点了点头： “……今天、？”
今天有什么问题吗？
两个人一对视，突然明白过来。
“今天！”
“今天！”
月城扫了眼手腕上的表，顿时放下筷子，抄起放在一侧的书包和外套，“走走走，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叔，我们有事先走了，下次再来付钱！”诸伏高明喊了一声，同样拿起包就随月城冲了出去， “看见小敢就说我们先回去了！”
“诶！”佐藤老板从后厨探出头来，来不及挽留，就见两个孩子风风火火跑走了。
“你说老头现在是不是就在扒拉着他那本小破本看今天本该还书的人名？”
“说不好哈哈。”诸伏高明笑起来，一边跑一边庆幸， “还好每到最后期限，我都习惯带着这些书。”
“就是说，我也是突然想到包里的书才记起来的。”
那老头指的是校外一座图书馆的图书管理员，对还书借书盯得很紧，一有不顺眼的就会被念叨很久，比如还书晚了，比如书上那个角落破损了。
那老头记性好，眼睛毒，嘴上功夫也不差，被逮住简直受难。他和高明在还书期限的前四五日都会习惯把借的书带在身边，就是想什么时候顺便还了。只是这几天考试，他们只记得把书带上了，却一时忘了还。
在这条路上，两个少年跑过了街道，跑过了樱花树，从少年跑到了青年，从陪伴跑成了孤独。
太阳西落东升，风从暖春又吹到了冬。
月城穿着一身黑色制服，拎着两本书慢悠悠走了进来，只是一见到里面坐在吧台桌子后的人，脸上神情一变，笑嘻嘻凑到了老头面前，把之前借的书双手奉还。
“老头，我来还书啦！”
月城讨好的笑了笑。
“还这么晚是想干什么！”
老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眯着眼瞅了他一眼，然后用枯黄干瘪的手翻看起了还的书。
“真不是故意的，今天不刚好是还书的最后一天吗，还没过期呢嘿嘿。”
老头冷哼一声，今天是刚好了，以前可不一定。他还记得有一年这小子拉着他的好朋友在他关门的时候找了过来，大呼小叫的不说，还把他的书给糟蹋了。
老头在随便几翻之后，就暴跳起来：“臭小子，说多少次了，不要在借的书上写写画画！”
月城退了半步，恰好避开了对面的吐沫星子，“没有写！只是写在纸条上加进去而已！”
“你还敢顶嘴！”
“臭老头，我知道错了！”
“还叫我臭老头！你这臭小子！”
——
那一系列鸡飞狗跳仿佛至今还历历在目，就像他同样了解诸伏高明这个人。
月城搅了搅咖啡，侧头，“清泉，有没有兴趣陪我去图书馆看会书？”
他期待这一场三个人接近诸伏高明的好戏，但在此之前，珍惜最后的平静怀念下过往也无可厚非。
少年坐在与月城相背而对的座位上，听见这话侧过身，在两者沙发之间的横台上敲了敲，用摩斯密码回道：
好。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41 苏格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