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24章 嘴炮 ...
-
林韵落在跟随黄老爷在拐了几个弯后，两人来到了一座临河而建的茶楼前。
进入雅阁内，只见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衫，年龄约莫二十来岁的翩翩佳公子正坐在那里。
见到两人过来，起身抚了抚衣摆，朝着林韵落拱手作揖：“在下陆浮舟，阁下可是林公子？”
陆浮舟说的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句。
林韵落还了一礼：“林韵落，陆公子安好。”
陆浮舟微微一笑，引着林韵落入座。
黄老爷自觉在旁边坐下，然后给两人添茶。
陆浮舟兴致盎然的看着林韵落：“在下昨日听黄老说，林公子在经商治世之道颇有见解。故而心生敬意，不知林公子可否为在下解一些惑？”
经商治世？
什么治世？
治什么世？
林韵落心中疑惑三连，面上却是微笑摇头：“陆公子想必听岔了罢，林某只擅经商，不擅治世。”
他就是一个纯正的商人！
“哦？是么……”
陆浮舟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想着对方虽然年纪比他小，但也是有学问在身的。
这么直白的问恐怕只会升起对方的防备心。
于是陆浮舟神色一动，开始转移话题：“还不知林公子那三个字，是如何写的？林韵落，是凌晨的凌，还是……”
“双木林，韵律的韵，落花的落。”
“韵律，落花……令尊给林公子起这名，可有什么含义么？”陆浮舟好奇，他觉得能教导出林韵落这样的人才，那背后给其取名的父母，或者教书先生也定然不一般。并为此在姓名上寄托了不一样的含义。
“没什么含义，当初他们随手拿了一本书，由我爹随机翻页，我娘闭眼乱指。最后得到了我的名字。”林韵落端杯喝茶，轻砸了下嘴，感觉味道还没有雪碧来的带劲。
“……令尊和令堂还真是……恩爱有加！”
此时的陆浮舟勉强维持嘴角的微笑，感觉这天被林韵落给聊死了。
但凡林韵落能在名字上引用点诗词，他都能来一句‘好名字’的常用恭维。哪能向现在这般尴尬？
“我名字只是一般，倒是陆公子的名字取得不错！”对方好歹是黄老爷口中的，在南明城有人脉的人。
对于这样的未来合作商，林韵落认为必要的恭维还是得有的。
“哦？好在哪里？”陆浮舟微笑反问，他知道这就是对方的随口恭维，但他却有心逗上一逗。
陆是本姓，浮舟却是看着河中泛舟的渔夫随口取的。一个随口乱取的名字，从何而来的好？
林韵落：……
他哪里知道好在哪里？他就那么随口一夸，没想到这小子一点都不懂看眼色。你自己的名字取得有多随便，心里没点数吗？
林韵落心里奚落个不停，面上却是淡然一笑：“君者为舟，民者为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浮覆同音，得民心则浮，无民心则覆。令尊取浮舟之名，意在时时提点阁下，怎会不好？”
林韵落面上看着是淡然，实则心中在咆哮：天哪！他都在瞎扯什么玩意？算了算了，反正糊弄过去了，得想办法把话题拐到酒楼经营上。他是来谈生意的，不是来恭维人的。这种文绉绉巴结人的事儿，他真的做不来！
林韵落说完之后就在思索该怎么转移话题，故而没看见旁边两人在听闻此话后，眼里闪烁的光。
陆浮舟低头喃喃：“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亦可覆舟……”
过了半响，陆浮舟抬头望向林韵落，眼神闪亮：“先生果然大才！！”
林韵落闻言顿时嘴角一抽，拒绝别人给自己带高帽子：“……不，这话不是我说的，我没你想的那么有才！”
陆浮舟好奇：“哦？不知方才那句话是哪位大才所言？在下想认识一下。”
“呃……”
林韵落听到这话给懵了，荀子？李世民？毕业这么多年，早还给老师了，谁还记得！
“我忘了，回头我帮你问问去。”
林韵落看着陆浮舟眼神格外的诚恳，回头他下线了就去问度娘。
“好的，那便多谢林先生了。”陆浮舟依旧笑眯眯，心里却没有当一回事。
载舟覆舟之言，在沧楚境内还是头一回听说。陆浮舟也是今日第一次从林韵落口中听到此类言行。
此时见林韵落眼神游移不定，是以陆浮舟觉得这话定然是林韵落说的，只是对方不想承认罢了。
眼见着对方茶水见底，陆浮舟这回倒没让黄老爷添茶，而是自己拿起茶壶：“不知林先生是何方人士？”
黄老爷见三皇子亲自给一介平民倒茶，眼神虽然惊诧，但表面倒是没露丝毫破绽。
而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争取把自己当做一个完美的背景板。
林韵落看着被倒满的茶杯，先对着陆浮舟一点头：“多谢”
然后才回答对方的问题：“我是从雾霭城来的，但是那里生意不景气，听友人说这里治安不错，就来这里看看情形。”
雾霭城还是从易红那里听来的，由于千机楼总部就在雾霭城，所以那里的治安也十分乱。在那生存的人都是沾染过人命的亡命之徒。
相当不适合经商！
所以林韵落瞎扯的话也不会被人起疑的。
“那先生是初次来南明城了？”陆浮舟闻言，眼神动了动。
“是啊，才来了没两天，对南明城的地段，人口和民众喜好之物都不太了解。”林韵落在隐晦的暗示，快！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咱们可以谈谈怎么开业赚钱啊！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带林先生逛逛如何？这南明城的水路四通八达，林先生若是想要在此经商，且考察地段，其实走水路是最能纵览南明城全貌的。”陆浮舟的回答显得十分上道，正中林韵落的心意。
果不其然，听到了想听的话，林韵落眼神顿时一亮：“那便多谢陆公子了……对了，能否别叫我林先生，这听得我总觉得怪怪的。毕竟我是做生意的，不是教书的。”
其实林韵落更想让别人喊他林老板或者林掌柜，这三个字往往能显得他有钱！
陆浮舟微笑：“达者为师，林先生之才远在我之上，自然当得起先生之称。”
虽然没有明晃晃的拒绝，但听这意思就是要喊先生喊到底了。
林韵落：……
什么才？我哪里有才了？……经商之才吗？行叭，要是这么理解的话，那就算你小子有眼光！
之后，林韵落便再度由黄老爷在前头领着，三人出了茶楼后来到了岸边。
此时岸边处正停着一艘小船，而船上的渔夫由于带着斗笠看不清容貌。
“林先生，请！”陆浮舟在船边停了下来，然后伸手示意林韵落先上。
这一举动看的旁边的黄老爷和那渔夫，眼皮子都跳了跳。
林韵落虽然看不见渔夫的表情，但是他注意到黄老爷不自然的神色了。
想到从自己和陆浮舟说话起，就闭嘴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黄老爷，林韵落思索一瞬，恐怕这陆浮舟来头不小。
但这样的话，只要打好关系，那他在南明城经商岂不是要容易许多？
思及此，林韵落也伸手示意：“不不不，还是陆公子先请……”
两人再次互相推拉了几个来回后，陆浮舟上去了。
眼见着陆浮舟在船舱内坐稳，又见黄老爷自觉走在自己身后，一点没有那日在茶楼里高谈论阔的模样。
林韵落垂眸轻笑了下，不再多言，一脚踏上了船板。
恰在此时，旁边刚好一艘船驶过，没有调控好角度，轻撞了林韵落脚下的船。
船身摇晃之间，林韵落也跟着摇晃了下。
身心不稳便要摔倒之际，被旁边的船夫给扶住了。
船夫的臂力不小，林韵落感觉被他一抓，本来摇摇晃晃的身体顿时就好似固定在了船板上一样。
等到另一艘船的船夫，边道歉边驶离后，抓着林韵落的手也松了开来。
林韵落站稳之后，对着面前的船夫连连道谢：“多谢大哥！多谢大哥！”就我狗命！
后面四个字林韵落原本是想说的，但想着自己周围好像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就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仪态！仪态！
被感谢的船夫大哥没有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在林韵落和黄老爷相继坐稳当后，船篙一撑，小船开始顺着城内的河道前行。
船舱内
黄老爷自觉和林韵落坐在一边，不过和其拉开了点距离。
陆浮舟则是坐在了林韵落的正对面，此时正好奇问道：“不知林先生打算做何营生？”
“开酒楼吧，在这方面我还是颇有心得的。”这是林韵落的想法，不算什么秘密。
陆浮舟眼神动了动，他其实觉得林韵落比起经商，还是更适合从政，于是委婉的劝说道：“林先生可知，要想让商贾在沧楚国的地位上升，那是要经过漫长变革的，此事可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林韵落不以为意的点头，他就是知道，才选择从商的。
陆浮舟继续：“以林先生之才，若是步入仕途，想必能提早为商人谋一条出路。”
林韵落果断摇头：“不必，比起入仕，我更喜赚钱。”
心想着得了吧，做官动不动就要下跪，他是来玩游戏的，不是让游戏玩他的。
陆浮舟劝说：“可若是不让商贾地位在沧楚国内提升上去，林先生便是赚再多钱，在他人眼里也依旧是贱职！依在下看来，若是林先生能从政，且可为商贾谋得更多利益，方能长远。”
林韵落越听越不对劲，直感觉这人是来抬杠的。可是看这货，衣着谈吐都证明是个有地位的人。他该不会瞧不起商人，就撤资吧？
林韵落感觉这样不行，得要掰正对方的思想：
“贱职又能怎样？我喜欢赚钱，赚钱就是我的爱好，难道我要因为世人都看不起，就要摈弃我的爱好不成？何为贱职？其之出处，不过是高高在上之人用自己短浅含酸的目光，去看那些努力生活的人罢了。”
接下来林韵落开始举例子：“青楼女子是贱职吗？我看不见得，她们或被父母发卖，或迫于生计，或遭人陷害。此间女子有多少自愿，又有多少是迫于无奈的，你能以此来鄙视她们吗？
黄老爷皱眉：“这……”他刚想打断，就被陆浮舟抬手拦了下来。
此时陆浮舟眼神定定的望着林韵落，平静的眼眸下完全不知他在想着什么。
林韵落继续：“戏子是贱职吗？他们有着一副好嗓音，好身段。苦练数十年技艺只为了赚钱养活自己，靠自己手艺吃饭，不比路边四肢健全却去要饭的高尚？”
黄老爷听着这话眉头皱的死紧，他对林韵落的观点显然是不赞同的。
但是陆浮舟却是点了点头，显然是听进去了。
林韵落眼见对方赞同，干脆最后再来一个总结，算是点明中心思想：“生而为人，不过是为自己谋一条生路。贱的不过是人心，而非工种！须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林韵落，一个善于在各个大会小会上，给员工画饼的老板。
其对‘我就简单的讲两句’有着充分的心得。
陆浮舟点头：“林先生说的甚是有理，在下相当赞成先生的看法。只是正是如此，林先生才更应该从政，为那些‘贱职’谋一条出路，一条摆脱‘卑贱’帽子的出路。”
林韵落：……
林韵落心想着，看你刚才点头点的那么嗨。还以为你成功的被我忽悠住了，结果你不仅没有被忽悠住，还企图反过来忽悠我？
陆浮舟你是朝廷人事部的吧，专门逮着我去上岗就业？
林韵落想了想，觉得他得要忽悠回去。今天不把这场嘴炮打赢了，他以后还怎么在商场上混：“天下之势,循则极,极则反。当一个职业被人所嫌弃到一定程度后，是会反弹的。
就好比商贾，在两个朝代之前，便是人人争相在做生意。可也正是因为这做的人多了，耕地荒废，从而引出了重农抑商的制度。
这制度到现在位置，已经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要不了多久人们就会发现，当商人少到一定程度，再没有人辗转各地在此间做贸易，带动商业的发展。等到人们因此缺衣少食之时，商贾的地位也自然就会起来了。”
陆浮舟神色动了动，反问：“既然先生方才说天下之势,循则极,极则反。那么请问先生，商贾能起，是因为它能带来利益。那么妓子和戏子，又会在何事起呢？”
林韵落想到了他的那个时代，微微一笑：“自然是人们不缺粮，不缺衣，追求更高生活条件的时候。当国家富强之后，人们再不会因为吃不饱穿不暖而烦恼，此时他们便会追求精神上的娱乐。
他们会将自己多余的钱财，去远足踏青，去欣赏戏曲，去一/夜/欢/娱……
你想，这百姓身有余钱，便会出门找点乐子。假设他们皆爱看戏曲，这看戏曲的人多了，那投入戏台的钱也自然会增多，久而久之，旁人见了当戏子能赚钱，自然也会入这一行。
其他行业不过是同理罢了，这钱多了便能让日子过好，谁不愿意去挣钱呢？到时候干这行当的人多了，又还有多少人会说它是贱职呢？”
陆浮舟喃喃：“百姓不必为缺衣少食烦恼，还有多余的钱财去踏青赏曲，那样的日子，真的存在么？”
林韵落对此笑而不语，当然存在！
他来的现代不就这样吗！
陆浮舟定定的看了林韵落半响，忽而起身对着林韵落做了一个长揖：“先生……在下受教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24章 嘴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