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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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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的青石板路上经过不少马车,道路两旁的商贩早已习惯,但是当他们看见一辆车轮子沾满了尘土时,他们便猜测这辆马车上坐着的人家应该是外来人,毕竟这林州城内可没有如此泥泞的地方,能让车轮变成这番模样。
那辆马车没有引起商贩的注意,各自低头忙起了手头上的活儿,直到坐在车辕上的黑丫鬟跳了下来,她拿出铜钱买了几个肉包子,一边等着商贩用油纸包着肉包子,一边向他打听林州哪个牙人最为靠谱,等到盼悦问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才又坐回了马车上,她利落地挥起马鞭催促着马儿快快走。
这时,清风徐来,撩动了车窗口处的绛色布帘子,露出了一晃而过的芙蓉娇面,让那卖包子的商贩惊艳不已。
顾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瞥眸看向飘动的车窗帘子,伸手按住了它,因此也隔断了外面人那痴痴傻傻的眼神。
顾浅若有所思,余光打量着顾妙兮倚着车壁酣睡的模样,那女子睡得不是特别安稳,毕竟车壁硬邦邦的,如果不是这几日没有睡好,她也不会如此不挑剔地直接睡在马车里。
她睡着的样子倒是乖巧得很,细长的黛眉显得柔弱,不知梦见了什么,顾妙兮轻蹙着眉,换作个怜香惜玉的主儿,看到了这一幕,大概会心疼地去帮顾妙兮抚平她眉心的忧愁吧。
但是顾浅只是静静地观望着,没有任何的动作。
忽然,顾妙兮身子往另外的方向歪了歪,惹来顾浅的眼睫颤颤。
不远处就是矮茶几,她若是磕着碰着了,顾浅都能想象出到时候的场面有多混乱。所以她展臂搂住了顾妙兮的腰身,让顾妙兮往后仰,而非朝前扑去。
这样一来,便成了顾妙兮靠在了顾浅的怀里。
睡着的人依旧维持着憩息,醒着的人却胆颤心惊混不自在。
顾浅强忍着把顾妙兮唤醒的冲动,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干脆也闭上了眼睛,遏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可是怀里人的呼吸和温软是无法让她忽略的。
就连放在她腰身的手掌都因为她的体温而感到炙热滚烫。
顾浅逼迫自己睡去,但是越这么想,就越是难以睡着。
不知不觉,马车停了下来,盼悦掀开车帘正要开口讲话便看到了二人相拥而睡的画面,她急忙捂上了嘴巴,傻里傻气的,生怕惊扰了她们的休息。
顾浅听到了动静,睁开双眸朝她望去。
盼悦眨眨眼睛。
顾浅挥了挥手,示意她先下车。
丫鬟机灵,能看懂眼色,自然也不会违抗顾浅的吩咐。
只是唯一让顾浅为难的就是到底要不要喊醒顾妙兮。
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推了推顾妙兮,说道:“顾妙兮,醒一醒,莫要睡了。”
可惜的是,她一点面子也不给顾浅留,翻了个身直接背对着顾浅。
顾浅见状按了按额角,恶意满满地想着:幸好如今没落了,发髻上没戴什么簪子,要不然顾妙兮这一个转身岂不是要疼死她。
既然喊不醒,那就不再喊了。
顾浅优雅起身,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来,斜了眼马车里的那个人对盼悦说道:“你留在这里守着她,我自己去见牙人。”
进城时顾浅就叮嘱过盼悦,先让她打听牙人的去处。人若是想要安生过日子,落脚的地方重中之重,所以这住处必须得安置好才行。
“二姑娘,你一个人能行么?”
顾浅不欲多话,抬颌算是回应了她,只身一人进了这牙人的院门。
天色静静悄悄地变暗,如同被墨汁泼染过。
舒舒服服睡了一顿好觉地顾妙兮也终于醒了过来,她慵懒地伸了伸腰,下意识地喊了声:“妹妹。”
没有人理会,更没有顾浅那怪腔怪调的冷哼。
她的双眸瞪大,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马车里只有她一个人在。
“妹妹!?”
“顾浅!”
顾妙兮慌了神,像是个找不到回家路的鸟儿,叽叽喳喳地。
“盼悦,盼悦。”
这时,车帘被人掀开,那人的手掌纤长白皙,在这夜色中好似能映出白色的光亮。
顾浅眉眼清冷,发髻上簪着一支酸枣树的木簪子,被人简单地刻着祥云纹,朴素的没有丝毫亮色,余留那张只需一眼就再也无法忘记的容颜在硬撑着这幅妆容。
“醒了?”
“我还以为你和盼悦丢下我不管了。”
顾妙兮瘪了瘪嘴,半跪在薄被上,说着就有些委屈,所以忍不住想要去靠近顾浅,但是被她的眼神给吓退,因为太亮太冷。
大概是了结了一桩心事,顾浅心情不错,少见地对顾妙兮展露了几分温和。
她迟疑着,想了想还是用手拍了拍顾妙兮的发髻,道:“要丢下早在京城就丢下你了。”
所以不要胡思乱想了。
顾妙兮抿嘴笑了笑,带着水色的眼眸泛着胭脂的红,别看她每日乐呵呵,其实顾妙兮一直都在怕着,害怕这只是自己的梦,担忧这是一场镜花水月,就像老人们常言的那种,人在死之前,会看见不该存在的美好。
顾浅轻轻拍了拍便收回了手,她帮顾妙兮撩着车帘,说道:“我在林州赁了一处小院子。”
“这么快就找好了?”顾妙兮惊讶地问道。
顾浅撇了撇嘴,慵懒地双手揣着袖口往前走去,落下句:“都把阿姐给累困了,我自然要担起重担,总不能让阿姐这几日都住在客栈里吧。”
“你看看你,又跟我阴阳怪气,我不过就是睡了个觉嘛,被你这么一说活像是我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再说了,我睡着了你可以将我喊醒呀,你不喊醒我,那这错就不能只怪我一人,你也要分一半的。”
顾浅停下了脚步,回头眯眼盯着顾妙兮看了看,随后冷笑着说道:“厚颜无耻。”
早知她如此,自己就该一杯凉茶水直接泼她脸上才对。
“妹妹,这院子不错呀!”
“还有棵石榴树呢!都长这么高了啊,一定活了许多年吧,或许比妹妹你还年纪还大呢。”
“盼悦盼悦,明儿个咱们去采买东西,好好把家里布置布置。”
顾妙兮不问这价钱几何,总归这钱是能赚回来的,她更在乎的是奔波许久,现在终于又有家了。
她倚在树旁,望着灿灿的碎星,又望着屋檐下玉立的顾浅,满足地笑了笑。
是呢,她和顾浅有家了。
*
这条巷子里住了不少的人家,多数是读书人,所以一早起来便能隐约听到别处人家传来的朗朗读书声,是幼童的,兴许是在教导家中的孩子吧,总归是带有人烟气息,让顾妙兮脸上的笑容不曾落下。
她出门还提着个竹篮子,里面搁放了些平常人家也能买得起的糕点,她们在林州不熟悉,还是需要有周围邻居的帮助的。
至此,街坊四邻都知道搬来了一对姐妹,姐姐爱笑,是个活泼性子,妹妹寡言少语,熟悉了以后便明白这家中是妹妹当家,倒也是个稀奇事儿。
“妹妹!”
顾浅独自一人待在房中,当听到顾妙兮的声音后,她熟稔地烧掉了那张纸条,它很快被烛火包裹吞噬,化为了一层灰烬。
她收敛了眼底的阴沉和狠色,长吁了口气,好似这样就能将郁气给吐出来。
顾妙兮敲了敲门,得到了顾浅的回应,她说道:“妹妹,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啊。”
顾浅眸光流转,隐住之前的情绪,不冷不淡地说道:“何事。”
她靠在房门,双手搅来搅去,干笑着说道:“就是我前些日子不是买了本食珍录么,我就想着大展身手做顿好吃的,但是我有点不太明白这个盐少许,究竟是个什么少许法?妹妹帮我出个主意?”
她愣了愣,无奈道:“你捣腾它做什么。”
顾浅不愿意动身,在她看来可去可不去。
“我这不是觉得做饭很简单么,就想着尝试尝试,哪知道比女工还难。”
顾浅面无表情,没有为之所动。
“妹妹!”
“妹妹?”
顾妙兮见她架子十足,生气地瞪了下顾浅,这是因为家里无人,但凡多个能办事的丫鬟,谁还来搭理她啊,不理人就算了,装什么装,说不定她还不如自己呢。
所以顾妙兮作势要转身,哪知顾浅说道:“我帮你可以,但是日后你..不要喊我妹妹了,从前你也不曾这样喊我,倒让我怪不习惯的。”
顾妙兮狐疑地皱眉,反问道:“就这?”
“嗯。”
顾妙兮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那唤你六月吧。”
顾浅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神情,她握拳咬牙切齿道:“你...你..”
顾妙兮偷笑着藏在了门后,狡黠道:“谁让爹爹喊得时候被我无意间听见了呢,六月,你的小名儿可真可爱。你不能跟我生气,是你先提起这件事的,别怪我。”
现在她帮不帮忙已经不重要了,看到顾浅吃瘪简直让顾妙兮爽快极了,平时再怎么傲气的人,遇见这么个小名儿,那也得认怂呀。
“顾妙兮!你给我站住。”
她望着顾妙兮的背影,气都气笑了。
顾浅的耳根有些发红,这样的小名儿真让她..窘迫不已,可是又没办法让长辈更改,本想着让顾妙兮喊名字,不成想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小名儿。
果然遇上顾妙兮从来就没好事儿!
她追上了顾妙兮,房内那抹灰烬也被清风吹起,荡然无存。
就在顾浅快要抓住顾妙兮的时候,院门突然被人用力拍了起来。
她们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谨慎。
顾浅站在顾妙兮的身前,小声说道:“回房去。”
她想要摇头,但看着顾浅的目光,顾妙兮只能咬唇不语。
院门依旧被人拍着,“快开门,快开门!”
顾浅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灵光一闪,猛地想起了个人。
她对盼悦使了个眼色,让她留在顾妙兮的身边,然后顾浅打开了院门,外面站着的女子在月色的照映下露出了真面目。
“姑娘,可算是让奴婢找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