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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生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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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我穿了个不孕不育的身。
这个时候,应该响起画外音的,大屏幕应该画面一转,指向某某专治不孕不育医院,然后闪出一堆大高帽白大褂,闪过夫妻俩哭泣的脸庞,闪出墙壁上宝宝的可爱图片,闪出几双握在一起的手——
当然,窗口排队交钱那部分可以省略,怎么怀上的不良片段自己去意会,宣传短片最后只会定格在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上。
阳光通常很炫目。
可是此时,漆黑的屋子,娇妻的哭泣就在眼前,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林少伟的喉结抖动了几下,没有口水可以吞,也没有话可以说,只是宽厚的手掌抚慰的拍着妻子的后背,让她的额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过了很久,林少伟打起精神,故作轻松地说,“没有也好,要不以后回去了,孩子带不走,也是个麻烦事。”
这一句显然也没让苏子宽慰多少,别说回去了,她现在在林家地位岌岌可危。
本以为她坐拥江山指手画脚,像所有穿越圣母一般,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男人匍匐脚边,家业拔地而起。
哪如此般田地,和一群女人抢一个本就是属于自己的男人,戚戚然发现自己才是个破坏人家青梅竹马的小三儿,戚戚然发现自己还有个姘头,戚戚然发现自己的娘家仗势欺人约法三章,戚戚然发现不能生育——
戚戚然预感到老公离出轨不远矣。
苏子紧紧的抱住林少伟,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心跳,却是异常遥远。
家族、初恋、面子、子嗣——种种让他出轨的诱惑。
这个本一无所有的恬淡教授,越来越出色的扮演着古代夫为上的角色,怀才不遇的壮志雄心终于得以舒展,他们这段原本就在危机中的婚姻,究竟还能盲目的同盟多久?
苏子想到这些时,自己也惊呆了,原本的她是绝不会想到这些的,兴许是没了工作就没了筹码,开始把过多的期望寄托在这个被瓜分的男人身上?
兴许是白日那个苏子已经不知不觉的占领了夜里的她。
她开始胡思乱想。
林少伟又何尝没有改变?这看似最牢靠最温暖的怀抱,也是那般出色的精明和凌人的气势,再不似那个温吞的闷骚教授给她最本质的安全感。
其实,他们对彼此的忠贞,建立在一个陌生环境中本能的结盟上。
如今,他们都开始适应新的环境,结识新的人,开始新的生活,他们都开始不再为了生存而需要紧紧依附彼此——
那么,本就出现了裂痕的爱情,还能维系多久?
孩子,是一座桥梁。如今她和他之间,是一道慢慢撕开的缝,苏子不知何时,那会蔓延成一道,让她粉身碎骨的峡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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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继续装糊涂让不明不白的语嫣带着不明不白的长孙在林家开枝散叶,
还是戳破这几方编织的谎言让一切漏洞大白于天下?
这是需要林少伟和苏子共同面对的选择。
天亮之前,苏子心智早已白昼,她坐在床上,靠在林少伟怀里,贪恋着这稀薄的体温。她说。
“就这样过下去吧,若是没了康儿,庶族不知如何闹,我又不能给你生孩子,你要怎么交待?与其让你再去和别的女人生孩子,我宁愿为你养一个不明不白的孩子。”
“不妥。”
“你还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是吧,我就知道。”苏子狠狠别过头,忍住泪水,“你不甘心就这样认了康儿,若我不能生育,你就要找别的女人去——”
“傻瓜。”林少伟一个大怀抱将苏子拥入怀中,侧过脸亲吻着她终于滑落的眼泪,“你这一晚上比一年哭的还多,傻瓜,我们终究是要回去的,我们只有彼此,什么林家不林家的,什么庶族嫡族的,我都不在乎——我说的不妥,是关乎你,不是康儿。”
“恩?”
“记得我承诺的么,我要和你一起,让那些小妾退散。”
苏子破涕而笑,“你是鬼么,你还撒豆子呢你!”
“那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装神弄鬼呢?老婆大人——”林少伟那邪魅的笑意随着初生的太阳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温和却更加坚定的面容。
握住苏子的手,苏子那张脸的泪痕,也随着初生的太阳而渐渐淡去,整个人都平静下来。
夜是她的宣泄,日是她的伪装。
人不能总是赤裸行走,总要为他人繁华匆匆。她不介意自己有这层淡若冰霜的表层,因为夜里她的心会暗自绽放,无拘无束。
因为夜里有他恬不知耻的爱和表白。
因为日里还有他不言不语的温存。
还有他那贯穿日夜的责任。
这是白日,苏子第一次主动吻上他的嘴唇,那男人只是全身僵硬,手来牵着她的手,笨拙的连拥抱都不会。
“老公,我们一起。”
一个时辰后,林家传出一个令老太太吐血的消息。
林大少要滴血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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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大院里,孩子的哭声震天,语嫣跪在林少伟脚边苦苦哀求,可那没有任何表情的男人只是冷冷吩咐段瑞拿来小针。
用热火炙烤过一段时间已经消毒充分,只是语嫣这婆娘不懂,以为这是什么做法的前奏,哭的泪人一个——
“相公,相公,全为安都知道,我从头到尾只有相公你一个啊——相公,当初进门就说好的,你不介意我的身份——我知道你嫌弃我,那我走还不行么?别伤害我的孩子——求你——”
林少伟看了看堂上端坐的老太太,此刻闭目凝思,而院子里都是庶族来的人,都在等这出长孙身份败露的好戏。
苏子冷眼一扫人群中林子业的脸,石灰一样的颜色,这个平素绝对会站在第一排看热闹的人,如今在后排只露出一双眼,看不出什么表情。
越是躲闪,越是有问题。
再看那段瑞,端着针盘的手也在瑟瑟发抖,眼睛总是时不时顺一眼老太太,仿佛在等她什么话。
老太太已经开始装石像,一时半会不会再多言语半句。
段瑞一步一停的蹭到林少伟身边,恭敬地端在头顶,宛若当初递给他下堂鞭一般。只可惜这次遭殃的不是苏子,而是——
眼前这哭的梨花带雨的孩子。
段瑞的眼神闪过一丝不忍,而那林子业也在这个时候别身而去,苏子仔细端详,看不出这二位哪位才是康儿的生父。
看似都有猫腻。
还有那一直未曾露面的姚公子。
一个娃三个备选爹儿——
女人被折腾够了,总算该这些男人尝尝单项选择的苦了。
林少伟拿起阵来,弯下腰看了看康儿哭的红肿的眼,语嫣已经哭晕过去,一直负责牵着康儿的是余韶可,此刻终于冲到康儿前颇有大义凌然之势,“康儿是个孩子,孩子没错,您就看在玉镯子的份上,停手吧——”
“你知道些什么——还是说,你也跟着什么人一直在骗我?”林少伟说的不动声色,却是让余韶可倒吸一口凉气,女人不再多说一句,只是看了眼那端坐的不说一句的老太太。
纸包不住火,散了的,就让它散了吧。
针尖在空中划过一道银丝,林少伟将孩子搓红的指头揪住,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来,林少伟似乎没有一丝迟疑。
院子里同时响起两个声音,同时的喊出了一句。
等等。
等等,等等。
苏子歪着头,这出苦肉计,怎么跳出来两个爹?
林子业,段瑞,同时喊了出来。
选爹,可不带多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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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前,苏子在屋里里说出那句“老公,我们一起。”。
然后是久久的沉默,苏子小心翼翼的问,“林子业,段瑞,姚公子,康儿的生父可能就在这三人之中,可是要怎么逼他出来呢?”
“滴血验亲如何?”
“滴血验亲?”
“我研究过古代氏族的问题,查过宋代洗冤录里就有过滴血验亲的记载,所以这么做,应该不会有人质疑。”
“少伟,滴血验亲没有科学根据的,这就和输血一样,检验的不是DNA是血型。”
林少伟低笑三声。“你忘记我是O型弱RH阴性血型了么?我想没那么巧,这孩子血型都会和我一样吧——就是因为滴血验亲验的是血型,所以我很有把握——”
苏子怎么会忘了,当初医生也说过,这种血型很容易造成孩子溶血,一定要争取第一胎。
可惜自己现在连个屁都生不出来。
“当然,我希望在不得不见血之前,那生父能站出来,所以过一会,无论现场如何混乱,你也要挺住。”
“你也是。”苏子握住林少伟的手,“可该如何说呢,突然要滴血验亲。”
“跟老太太直说。”
“老太太?”
“老太太。”
夫妻俩心知肚明。
在林家嫡族危难关头,突然冒出一个长孙,这受益人,是她。
容许一个不明不白的妓女挺着大肚子进门的,是她。
站在林、苏、姚三家权力中心的,是她。
在林少伟临行去吴城,听到芭蕉二字的,也是她。
不是在害林少伟,而是在一手帮他巩固地位的,是她,林家老太太。
这个爆破计划的不确定因素,竟然是最后的“敌人”。
“只要说一句我见到了芭蕉,我想她就都明白了。她为了家族可以容许血脉混淆,我并不摘责。可是为了这个要一直留着语嫣这傀儡,是我万万不能允许的。”
林少伟握紧了苏子的手,“对你不公,对她也不公,就算是一届歌姬,也决不能成为代人生子的工具。”
“你有没有想过,老太太也许从头到尾只把她当成工具而已。”
“什么意思?”
“你说过语嫣其实早在吴城就被赎身了,又为何来了为安还会以妓女之身出现?除非——”
“老太太一早就想利用她这个身份将她有一天扫地出门。”
林少伟脸色更加阴沉,“老太太不过是在林家有了真正血脉之前,利用语嫣和康儿堵住庶族和苏家的嘴,恐怕若是将来余韶可生下儿子,语嫣这歌姬身份又会被翻出来说事儿,搞不好连康儿的身份也会被她自己捅出来。”
“可惜被我们早一步搅局。”苏子微笑,“迎接我们的必将是来自庶族的狂风暴雨,我们是要和老太太一般静观其变同流合污呢,还是——”
林少伟摇摇头,“余韶可不可能为林家生下真正的长孙,因为我不会离开你。那么语嫣和康儿就永远是傀儡。”
“傀儡有何不好,他们至少丰衣足食,此时撕破脸皮,如若那生父不敢担当,他们母子处境也很——”
如果生父不出来,我会继续养着他们。
但是我绝不承认,他们是我的妻子和儿子。
我的妻子只有你。
这可能是林少伟在光天化日之下能说出口的最甜的情话,苏子躺在他的肩膀,感觉幸福如旭日而升。
猜疑、迷惑、不安、否定。
它们和我们擦肩而过。让我坚定地站在你身旁一起面对的,不是握住我手的你的手。
而是我们握在一起的手。
让那最后的爆破声来的响亮些吧,我们等待着迷雾中走来的那个人,亦或是没有人。
只是,他们都没料到。
一个时辰后,大院里,蹦出俩,鲜活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