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钱和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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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感动的看着我，“是啊，打断骨头还连着筋那！”拉着我走到书房内室坐下，轻轻道“贤媳这边有什么为难的地方，都告诉我。我老太太虽说年纪大了，可还能干点事！”
我低着头，让她看不清我的脸。撇撇嘴，干点事？您干的事还真不是一点点！
“媳妇是难，行动都有人盯着，不好办那？”
“没关系。”老太太眼底精光一闪。“贤媳放心大胆的干，老太太我暗中帮你一把！”
暗中帮我？回头顶罪的也是我吧！放心大胆的干？干掉荥阳王？您老还真彪悍！这么仗义的话要是换别人还真答应了，我是干什么吃的？这当可不能上。
我装糊涂，摸了摸脑袋。“可是媳妇调不到合适的人啊？在说了……”意味深长的一笑，“那么多人盯着我，媳妇可不能象婆婆那样手脚松快了。”我可告诉你了，别人都把眼睛盯在我身上了，你能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老太太一听，恍然大悟的不自觉“哦”了一声。想了想，又显得自己不如小辈聪明，补充道“贤媳干的好啊。”顿了顿，开口道“情况想必媳妇都知道了。实话告诉你吧，老身本来都快把证据消灭了，可那荥阳王太奸猾。居然把我的人钓了出来……”
我笑笑，不紧不慢的拿过案上的扇子摇着。“婆婆看看，我这书房新布置的还成吧？”冷笑的对上老太太疑惑的双眼，“这些可都是婆婆给的钱呢。”我将扇子“啪”的一合，左相轻轻打了个寒颤。“如今我和婆婆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一根绳子上拴死的蚂蚱……”慢慢的用扇骨点了点老太太单薄的肩膀。“婆婆怎么能拿一些老掉牙的消息来搪塞媳妇呢？”
“什么？！”老太太失声惊呼。“你……你都知道了？！”
“是啊，”我悠闲的摇着扇子。“婆婆不就是为了在荥阳王面前要对付过去才找的媳妇吗？”
老太太赶紧点点头，停了下，突然象想起什么似的！颤抖的指着我，道“你！你如何知道的？”
我狡黠的笑了，我可不会告诉她是我推理的。这样的话，以后要收拾她就难了。对你没有戒心的敌人永远是最容易打击的敌人，不是吗？
“荥阳王昨天和媳妇去郊外散暑，告诉媳妇的。”如我所料，老太太立刻一脸戒备的看着我。我轻松的笑笑。“她说，如果媳妇再帮着婆婆跟她玩花样，她就把我也呈出去给办了。”
老太太闻言冷冷一哼“黄毛丫头，好大的口气！手中握了几个桃就来打南天门了！”转头没好气的说“那你呢？继续帮我还是听她的？”
“还是那句话，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我叹口气指了指满墙的所谓价值连城的艺术作品。”婆婆想，就算媳妇不帮着婆婆了，婆婆要是被她抓着了，媳妇还跑的了吗？“
老太太看了看那些艺术作品，放心的嘘了口气。“贤媳定是有主意了吧？”
哦？套我的瓷？“哎……”我故做沮丧的看着老太太“媳妇除了皇上和荥阳王告诉媳妇的，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呢？那里还有主意？”
“要知道什么只管说！”老太太豁出去的看着我，看来是彻底确定我跟她站在一边了。
不过这浑水这么深，知道的当然越少越好了。“荥阳王拿到的物证，婆婆能光用嘴推翻它吗？”
“当然能！可是人证……”
我不等老太太说完，继续问道“被荥阳王掌握决定性证据的人有多少，官品最大的是谁？”
“户部的几个中常……”几个中常都被掌握了？荥阳王行动力果然可以！这样也好，官越大我就越能达到我的目的。
“婆婆的决定性物证荥阳王拿到了吗？”
“当然没有！”老太太回答的干脆。
“真没有？”我用充满怀疑的眼神打量着老太太。“没有被掌握，婆婆这么着急找媳妇做什么？”
“是没有！”老太太见我要送她出去，急忙分辨。
“那就不必着急……”我笑笑，高声喊道“三白，我们继续下棋吧！没事了……”
话还没喊完，老太太手快的捂住我的嘴，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真是败给你了！你要看就直说！非得这么逼着我吗？”顺手就从怀中小心的摸出一件缝得厚实的里衣，用力的撕开，雪白的棉花里露出厚厚的一角本子。“拿去看！”
我笑笑，犹疑的说“这……不太好吧？婆婆的东西……”
“是我给你看的！没话了吧？”老太太没好气的坐下了。
我点点头，只要你承认是你主动给我看的，那回头就找不着我的事了。
仔细的翻看着这本帐本，左相记载的非常详细！日期，起始天数，经手人数还有利润，每人分得的钱数一笔一笔得都记得非常清楚！经手的人小到官驿小吏，大到她左相人人都有一手！如我所料，这里面没有北斗的母亲——太医院提点宫琳！看着看着，翻了几页突然两个名字跃入我的视线。户部尚书澹台流风和吏部中常澹台流水！
我抬头看了看老太太，如果是张霄肯定知道这两个人是谁。我试探的问了句“婆婆怎么把流风她们都拉下水了？”
“虽然只是表亲，好歹都是一家人，做事也方便些。”
表亲啊，官职挺高的嘛！看来老太太没女儿，就把表亲当女儿了。“婆婆，虽然是一家人，可她们毕竟不是亲生的。”我顿了顿“她们可千万别把不该说的说给我的宝贝流烟知道啊。”刻意咬重了“宝贝流烟”四个字，一来告诉老太太我有多宠流烟，二来又提醒老太太流烟和凤后一样都是你的宝贝儿子，你做这事儿全为了给你宝贝儿子多攒点银子。万一你那表亲不满意，嫌分的钱少，多嘴故意告诉流烟挑拨你们母子感情。以流烟的性子，知道母亲做这么黑的事，自己手中的钱这么脏，他不自尽才怪！
老太太一愣，怔忡的喃喃自语。“是啊，毕竟不是亲生的……”眼中一抹嫌恶闪过，我看的清楚。
看来我推理的没错，看这帐本上她们分得的钱，不过是左相拿到的十分之一、二而已，一定是早有怨言！
“不过亲戚里道的，互相帮扶着也好！”我语气一转，“有两位表亲帮忙扶持一把，婆婆就轻松多了……”
故意放慢了语速，老太太听到“帮忙扶持”的时候气愤的看着地下。嘴里却装做平静，道“亲戚，都是亲戚……”
“婆婆打算用什么结果来应付荥阳王呢？”我一边仔细核算帐本，一边装做有意无意的问着。
“媳妇认为呢？”这老太太真狡猾，又把这烫手的包子扔给我了。
“媳妇是外人，自然比不上两位表亲……”我低头翻帐本，凉凉的笑道“出的主意对婆婆来说也不过有害而无益。不如婆婆把两位表亲叫来，大家一起商量？”
“不用了！”老太太霍然而起，沉着脸道“你就算把我削官降级也比那两个忘恩负义的臭丫头强！”
我故意大惊，道“都是一家人，婆婆何出此言啊？”
“一家人？”左相狠狠的猛拍几案，“她们恨不得借此把我砍了，好分我宝贝儿子的钱，顺便占了这条财路！”
“婆婆误会了吧？都是一条船上的，婆婆倒了她们有什么好处？”我不动声色的问。伟大的智者阿凡提啊，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人们都讨厌风霜雨雪这些大自然恩赐的好事，却喜欢阿谀奉承和钱财这些坏事！人对寿命永不满足，学者对知识永不满足，官吏对权利永不满足，而富人对钱财永不满足！永远填不满的欲壑让她们不顾亲情，相互猜疑，自相残杀！被金银蒙蔽的双眼只能永远看着眼前有限的财富，而看不见世界上另一种无限的伟大的财富！
左相哼了一声，“好处？那两个臭丫头自从知道荥阳王开始暗查我，就开始缩着头，收着肩在旁边隔岸观火，我去找她们，她们竟然不是说不在家就是病了！她们巴不得把脏水全泼到我一个人的头上！”顿了一顿，点点头“媳妇比她们明白多了，懂事多了。”
闹了半天，是你找不着人商量，才瞄着我的啊？我还真得感谢这两个表亲把你送上门了呢！明白多了？是比她们明白多了。现在皇上羽翼未全，左相和荥阳王虎视耽耽，一个大权独揽，一个囤积重兵。幸运的是，两虎相斗，还能互相牵制，这是目前皇帝最满意的结果。
“媳妇没什么主意，只有一个馊主意。”
“馊主意？也还是主意啊，说来听听。”老太太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迫不及待的看着我。
我笑笑，将帐本一合。“丢兵保帅。”
“丢兵保帅？”老太太一愣。
我好心的解释道“丢一个人出来给皇帝，皇帝点头让杀了，荥阳王还能在找婆婆的麻烦吗？”
老太太点点头，面露难色，“我也想过，可…找谁呢…”
“名正言顺能背罪的啊？”老太太八成是舍不得，这么大的一条财路，抛个小官哪能堵得上荥阳王的嘴？抛个大的出来吧，又都是她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亲信爪牙，牵一发而动全身。
迟疑了半天，老太太犹豫的看着我“太医院的宫提点你看怎么样？”
我冷笑，好一个老太太，自己人不想动，就把不相关的人拉进来了。北斗的母亲我怎能让你动？
“婆婆，要名正言顺的啊。”我翻着帐本，出言提醒。“要说所处的位置，的确是个好人选。可是……”死死盯住左相的眼睛，我一字一句道“这罪她承担不了。”
“为什么？”
“婆婆别拿荥阳王当傻子，就算她一个小小太医院提点能买通那么多官员帮她贩药，可要能调动所有参案官员来完成近乎完美隐蔽的经过小半个大尧的路线，是绝对不可能的。到时候荥阳王不需要拿证据，光这句就能让婆婆下不来台。”
老太太一听倒抽一口凉气，如今荥阳王虽然没有挑明了贩假药进宫的就是她！可这句要是说出来，在拿兵权相逼，就算大权独揽的左相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那……贤媳认为谁合适呢？”
看着老太太近乎哀求的眼神，我柔声道“媳妇有个最合适的人选，只怕婆婆舍不得啊。”
“是哪个？贤媳但说无妨……”好象觉得我无动于衷的翻帐本，老太太发狠道“贤媳是老身半个女儿，这条老命就交给贤媳了！相信贤媳不会让老身失望的！”
忧伤的叹了口气，我托着腮看着左相。“婆婆一定会后悔的！到时候媳妇可是吃力不讨好啊。”
“老身绝不后悔！”老太太坚定的看着我，举着手就要发誓！
我连忙拦了下来，不是我心疼，实在是不相信。一个被钱财蒙了眼连亲侄女都要猜疑的老太太，发的誓简直一文不值！不需要相信，也没必要去听。淡淡的笑了下。“澹台流风。”
老太太一愣，急急道“为什么是她？！”
“她所处的位置最合适，也能堵住荥阳王的嘴。”
“可户部尚书也没条件完成调动运输啊？！”老太太有点生气了。
我好心的提醒老太太“她可是左相大人的亲侄女，右相大人的表亲。要要挟一两个同僚不是问题吧？”
老太太一下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喃喃道“可…她是亲戚…”
亲戚？我暗自冷笑，亲戚，在钱的面前，你还认识她是亲戚吗？没出事，争钱财争权利，出了事，推责任找借口。
“就因为她是亲戚啊”我起身走到老太太身边，弯下腰，轻轻附在她耳边道“婆婆把她抛出来，一来确有其事，她没法推。二来官职身份都能让荥阳王闭嘴。三来婆婆若是亲手把她处置，这叫大义灭亲，于婆婆脸上也有光。四来……”我顿了顿，一字一字的咬着说。“四来，也可以借此警告流水，婆婆能抬举她们起来，自然就能处置她们。杀鸡警猴，流水还敢不听婆婆的教诲吗？”
老太太脸上一喜，竟如醍醐灌顶一般。精神抖擞的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好！好！不愧是我的好贤媳啊！我宝贝儿子嫁你真嫁对了！”说完哈哈大笑。
我呵呵的跟着傻笑了笑，左相啊左相，你大概做梦都没想到我还埋了一着吧？你处置了流风，等于削了你一只膀臂！而流水看你必定战战兢兢，你必然越狂越骄。到最后，亲手葬送你的，搞不好就是那澹台流水！聪明的阿凡提啊，你又说对了。紧握着权力和财富的人，如果必定要失去一样，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财富而保留权力！
“婆婆，别怪媳妇多嘴。”我看着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笑着“婆婆原来还留了一手呢？”
“啊？！”老太太一惊讶，脱口道“我这可全都给你看了啊。”
“婆婆，”我拎起案上等于是老太太命根的帐本，象拎垃圾似的朝地上一丢。“婆婆这本帐是假的。”
“啊！”老太太大叫一声扑上去，拿在手里反复的翻了几遍，仔细的看了看。抬头疑惑的看着我。“这是真的！没错啊！”
我蹲下身子，轻轻耳语“是假的。真的还在婆婆那里吧？”我敲了敲老太太手中抓紧的帐本。“这是真的，怎么会有婆婆的名字？这是真的，怎么会有婆婆的笔迹？这是真的，怎么会有婆婆家的纸？”
左相老太太恍然大悟，拼命的点头。“对！对对对！贤媳说的对！这是假的，真的在我那，回去改日我拿给你！”
我用力按住老太太皮包骨头的手，这老太太睡觉都不安稳，还有劲去每天背三十多斤的金银？“不必了，还是让左相大人亲自带着人当众从犯官家里搜到才对！”
“对！对对！”老太太继续点着头，然后又摇摇头“不对，贤媳是奉旨办案，应该是贤媳去搜才对！”
我摇摇头，“一定要婆婆去搜才行！一来大义灭亲的好名声婆婆当之无愧，二来要警告流水，就非得婆婆去不可！”
“那怎么才能我去搜呢？”老太太为难的看着我。
我笑得风轻云淡，可心里却沉重的有如千钧！为了谁？我到底为了谁变得如此狠毒？！这么可怕的话，为什么要从我嘴里说出来！我脸笑着，心哭着，声音缓慢而清晰。“流风不听婆婆的教诲，对长辈无礼。这是她咎由自取，可她不会乖乖的认下这大辟的罪名，要是她开口，荥阳王就找到借口要挟她拉无辜下水。”看着老太太面露恐惧，轻蔑的哼了声。“可是，她罪犯大辟，日夜悬心，食不安寝，夜不能寐，畏罪自尽……”故意拉长了声调，我轻轻叹息。“婆婆，官吏于家中自尽该怎么办？”
老太太眼睛一亮“当然是管领吏部的我去请旨意查看检验了……”
我拎起“假”帐本，将书架旁的火盆点着了，一页一页的撕了扔进去。眼看着越来越盛的火光高高跃起，苦涩的味道飘到我嘴边，钻进喉咙，一点一点的，麻木了心。好累，真的好累！
“婆婆，媳妇去下棋了……”
“好！好！贤媳去吧。老身这次多得贤媳的济了！”
我僵硬的扯扯嘴角，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
“对了，贤媳。”身后老太太象突然想起了什么，高声道“告诉下人们，茶要烧开了再端上来。上回我在这喝的那碗茶，回家茅房跑了十来趟，差点没趴下！”
我呵呵一笑。“好！”
好茶啊，那碗落了灰的茶可是专门招待你的！清清肠胃，排毒明目。水，可比钱实在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钱和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