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南京（1937年12月1日—1937年12月14日）》周泽平

53、52.失去阵地需夺回

　　“咣——咣——咣——”下午三点，太阳挂在西边。密集的枪声依旧，谢承瑞已经登上了城墙一脸严肃地用望远镜观看情况。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日军射杀，谢承瑞双拳紧握，眼中冒火。
　　岳翔、沈雅云和江澄一起走上了城墙，来到了谢承瑞身边。岳翔问：“谢大哥，情况怎么样？”
　　谢承瑞摇了摇头，将望远镜交给了岳翔，“你自己看吧！”
　　岳翔用望远镜看下面的情况，看到一个师长正带着队伍向光华门撤退，而日军的部队就在后面追击，一边追一边开枪，已经有不少人死在了日军的枪口下。岳翔说：“日军和我军士兵相距不足百米，如果我们接收撤退的士兵，必然会有日军混进来。”
　　“我知道，如果我们不接纳外面的兄弟，他们必然被日军屠杀殆尽。”谢承瑞大声道：“传令打开城门，接纳兄弟们入城。”
　　于是光华门的城门打开了，岳翔看了看光华门堆着的泥土，搬了两袋，叠在一起堆在城上，然后对谢承瑞道：“谢大哥，请你拿一支装满了子弹的三八大盖过来。”
　　谢承瑞看了看岳翔，又看了看沈雅云，点了点头。
　　于是一支装满子弹的三八大盖就到了谢承瑞手上，谢承瑞把三八大盖交给岳翔，岳翔拉着沈雅云覆在了泥土袋上，以泥土袋作为掩护。岳翔对沈雅云道：“是展示你的神枪的时候了。”
　　“啊？”沈雅云吃惊地看着岳翔。
　　岳翔将手上已经装满子弹的三八大盖交给沈雅云，“你看下面的日军正在屠杀我军官兵，这个时候，你应该出手射杀日军，减少我军的伤亡。”说完岳翔就将子弹推上了膛。
　　沈雅云却拿着三八大盖发抖，子弹是一颗也没射出去。因为她的目标是活人，子弹如果打出去，就是要人命。内心的善念还是让她于心不忍。
　　岳翔指着城下日军屠杀我军的景象，对沈雅云道：“你看……”恰巧这时我军中有一人中枪倒下，岳翔指着那人道：“他死了，父母失去了儿子，如果他成亲了，有子女，那么妻子失去了丈夫，子女失去了父亲。你如果不开枪干掉日本兵，就会让更多家庭家破人亡。”
　　沈雅云看着城下的惨状，泪流满面，可就是不开枪。
　　岳翔道：“你上战场是来杀敌的，不是来看着我军被敌军屠杀的。开枪啊！快开枪啊！你现在只要开枪打死了一个日本兵，我军至少有三个人能活命。”
　　“呀——”沈雅云大叫着扣动了扳机，“嘭”的一声响起，一颗子弹射出，正中一名日本兵的肩膀。那日本兵虽然中了枪，却依然坐下来开枪射击我军。
　　岳翔叹了口气，双手捧着沈雅云的脸，柔声道：“你如果真的对敌军下不去手，还是早些回去吧！你这样的神枪手，不适合出现在战场。”
　　沈雅云看了看岳翔和谢承瑞，二人都对她失望。她擦掉了眼中的泪水，端起三八大盖瞄准，“嘭”的一枪响起，正中一名日本兵的心口，日本兵中枪倒下。
　　“好！”谢承瑞道。
　　“不要停，继续开枪！”岳翔开始为三八大盖装填子弹。
　　沈雅云点了点头，不断开枪射击日寇。城墙下面，有我军中日军射出的子弹而倒下，也有日军中沈雅云射出的子弹而倒下。
　　开了第一枪，要了第一个日本兵的命，沈雅云心中的恐惧顿时烟消云散了，开始连续开枪射击日军士兵。很快岳翔装子弹的速度已经不能满足沈雅云的需要了，于是谢承瑞又找来了两支三八大盖、两个士兵，专门为沈雅云装填子弹。
　　城墙之上和城墙之下都是这种装子弹和开枪的声音，不断有日军士兵和我军士兵中枪倒下。
　　日军士兵也发现了沈雅云，于是有一部分士兵举起枪来向沈雅云射击。
　　岳翔赶紧把沈雅云拉回来，“现在日本兵发现你了，你要换地方射击。”
　　沈雅云点了点头，换了一个位置开枪。然而沈雅云之后的射击非常艰难，因为她只要开一枪，就会引起日本人的群射。无奈之下，沈雅云只能不断地变换位置开枪。
　　如此一来，沈雅云每射出一颗子弹打死一个日军，我军就有十名士兵中枪倒下。
　　谢承瑞见此情况，叹息着说：“1比10，真的不划算！要是能有十位神枪手就好了，有十位神枪手，我军就能大大地减少伤亡。”
　　可惜这只是一通没用的感慨而已，因为教导总队中根本没有十位像沈雅云这样的神枪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半个小时后，我军开始进入城门。
　　谢承瑞下令道：“准备关门！”
　　门两侧的士兵听到这个命令，当即做好关门的准备。日军见此情景，也改变了射击策略，不再朝着我军官兵的要害射击，而是射击我军官兵的腿部。
　　“卑鄙！这群日本兵真是太卑鄙了！”谢承瑞紧握双拳道。
　　那些腿部中弹的士兵只能坐下来往城门里靠近，一边靠近一边朝着负责关门的士兵伸手央求道：“救我啊！快救我啊！”
　　看着同胞伸出的鲜血和泥土混在一起的手，看着同胞腿上不断流出的鲜血，负责关门的士兵对同胞伸出援助之手。而这正中日军下怀，日军开枪朝着负责关门的士兵射击。负责关门的士兵中枪倒地，再也没有人关门了。于是有一部分日军紧随国军之后进入了光华门。
　　岳翔拍了拍沈雅云的肩膀，“好了，射击结束。”
　　沈雅云收起枪，岳翔、沈雅云和两名为沈雅云装填子弹的士兵来到了谢承瑞跟前。
　　“大家聚拢过来！”谢承瑞道。
　　士兵们聚集在谢承瑞身边。
　　“兄弟们，咱们身后就是南京城，里面有咱们的同胞，咱们绝不能让他们从这里进入南京！大家随我去把日寇赶出南京城！”谢承瑞将一挺轻机|枪的子弹推上膛。
　　“好，我们联合撤退的中国军队，一起反杀日军。”岳翔道。
　　“你和沈雅云在最后。”谢承瑞道。
　　“什么？”岳翔道。
　　“这是命令，你们两个必须无条件执行！”谢承瑞带着官兵们朝着日军官兵冲锋，一边冲锋一边开枪。岳翔和沈雅云跟在最后，这样一来，前面冲锋的部队成了他们的挡箭牌，子弹根本打不着他们。
　　“大家随我冲锋！把进来的日寇赶出去！”谢承瑞大喊道。教导总队官兵要往前冲，而那些撤入光华门的士兵却往后缩，场面一度混乱起来。最后只能是撤退的士兵裹挟着教导总队的官兵向后撤。
　　就这样，光华门阵地还没开始防守就丢失了。谢承瑞和国军师长带着士兵们撤退了三百米，然后停了下来。
　　谢承瑞朝天开了一枪，“嘭”的一声划破天际，所有官兵都看着谢承瑞。谢承瑞道：“他妈的，有这么打仗的吗？”谢承瑞向后看了看，日军没有追击，他道：“现在日寇一定在等大部队来巩固阵地，趁着日寇立足未稳，你们随我杀回去，夺回光华门！”
　　“夺不回来了，日寇攻击太凶猛了，我们还是往后撤退，加固阵地，准备和日军进行巷战吧！”那师长道。
　　“现在不到打巷战的时候，”谢承瑞道：“现在日军只有小股部队，咱们抱定必死之决心杀回去，一定能夺回光华门！”
　　那师长有些犹豫。
　　“别考虑了！如果等到日军大部队到了光华门，我们就会成为待宰羔羊。”岳翔道。
　　谢承瑞点了点头，掏出手|枪，对兄弟们说：“岳翔说得对，兄弟们，咱们杀回去。”
　　“嘭嘭……轰轰……哒哒……”就在这时，雨花台、中华门等地的枪炮声传了过来。
　　“看来日军是对我们进行全面进攻了。”岳翔道。
　　“我不管日军的全面进攻，我只知道光华门是我守卫的阵地，我一定要夺回来！”谢承瑞道。
　　岳翔点了点头，来到那师长面前，问：“请问师长高姓大名？”
　　“74军51师师长王耀武。”
　　岳翔点头，“王师长，你们要向后撤，我们管不着，但是这日军是你们引进来的，你们必须帮我们夺回光华门！”
　　“你想让我们怎么帮你们？”王耀武对谢承瑞道。
　　岳翔看着谢承瑞，谢承瑞道：“要夺回阵地只要夺回两个地方，一是光华门城墙，二是位于大中桥后的这所小学，只要把这两个地方夺回来了，我们就能歼灭入城的敌军。”
　　“好，你负责夺回城门，我负责夺回这所小学，咱们一起行动。”王耀武掏出手|枪，带着部队往大中桥的小学而来。
　　岳翔哼了一声，看着王耀武的背影，“这师长挺会保留实力嘛！专挑软柿子捏。”
　　“此话怎讲？”沈雅云道。
　　岳翔解释道：“日寇刚进光华门没多久，大中桥的这所小学的防御力量肯定弱于光华门，所以他选守卫这所小学就是挑软柿子捏，这就是……”
　　“好了，你有完没完？”谢承瑞道：“立即随部队行动吧！你和沈雅云还是在最后！”
　　“这……”岳翔想争取一下。
　　“兄弟们！随我冲！”谢承瑞不听，举起手|枪，带着部队朝光华门冲锋。
　　有一个教导总队的士兵来到沈雅云面前，“姐姐，我是为你装子弹的士兵，我叫吴福祥，我看到你每一枪射出，就要了一个日本士兵的命，真是太厉害了！等到我们夺回了城门，你教我打枪好不好？”
　　沈雅云笑着点了点头，吴福祥便追上大部队。
　　这时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岳翔的肩膀，岳翔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到四个灰头土脸，完全看不清相貌，身上的军装都变成泥土色的官兵站在自己面前。看着他们，岳翔觉得眼熟，但是又认不出他们。
　　“我们可是听你的话往这撤退咯！”那个拍岳翔肩膀的军官道。
　　那带着四川口音的普通话响起，岳翔立刻认出了面前的四人，正是吴毅、方天麒、陈勇和曹洪辉。岳翔笑道：“你们不是在71军的防御阵地吗？怎么会和74军一起往光华门撤退？对了，前线到底怎么打的？怎么会在白天撤退呢？”
　　方天麒叹了口气，眼中含泪地说：“日军的武器很先进，他们的炮弹可以连续轰炸30分钟，每一次轰炸，我们都有许多兄弟阵亡；轰炸完以后，他们就开始进攻，他们的进攻也很凶猛，我们打退了他们一次接一次地进攻，但是也伤亡惨重。战斗到了下午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一线阵地被突破了，守军纷纷后撤，我们的侧翼就暴露在了日军的面前。如果我们不后撤，那就会被日军包饺子。无奈之下，只能白天撤退。我们想起了你说的要找谢承瑞的话，于是就没跟71军撤往中华门，而是与74军来到了光华门。”
　　“原来是这样。”岳翔点了点头。
　　吴毅也叹气，“你是正确的，我们确实不该跟日军打阵地战。我在想，如果按照你的想法打击日军，我们一定能大量杀伤日军。”
　　“行了，现在已经没时间后悔了，你们手下的士兵呢？”岳翔道。
　　“都死了，现在只剩下了我们四个。”陈勇哭道。
　　吴毅和方天麒想到以往的兄弟，纷纷露出悲戚的神色。
　　“嘭嘭嘭……”枪声从光华门的方向传来，谢承瑞和日寇的光华门争夺战开始了。
　　“现在没有时间悲伤，我们一定要夺回光华门阵地！”岳翔道。
　　吴毅、方天麒、陈勇和曹洪辉点了点头。吴毅道：“你说吧！我们怎么做？”
　　“现在咱们这里有七个人，六支步|枪。我想知道，在我们这群人中除了方天麒和云儿，谁还是神枪手吗？”岳翔看着众人道。
　　“我投弹很远！而且很准！”曹洪辉道。
　　“你能把炸弹投三百米吗？”
　　“这咋个可能？”
　　“那你能投多少米？”
　　“一百米，不在话下！”
　　“嘭嘭嘭……”曹洪辉的话刚说完，大中桥那边也传来了枪声。
　　“这么快就对大中桥做了防御，这股日军的作战水平确实不一般。”岳翔看着那七人，道：“我们分为两组，吴毅、陈勇、曹洪辉和……”岳翔说着眼睛看向了江澄。
　　“你别派我跟他们一组，我是小姐的保镖，我要留下来保护小姐。”江澄道。
　　“她不需要你的保护，她需要跟方天麒学神枪手的心理。你现在服从命令，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岳翔道。
　　江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岳翔的安排。
　　“你们四人去支援王耀武，”岳翔对曹洪辉道：“到那以后，你要对王耀武说明你的特殊本领，让他对你做特殊安排。”
　　曹洪辉点了点头。
　　“还有，在投弹的时候一定要注意鬼子的枪手，最好投一个地方就换一个地方。”岳翔握着曹洪辉的双手，“一定要保住性命，我未来还需要你。”
　　“嗯！”曹洪辉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一定活着回来！”
　　吴毅、陈勇、江澄和曹洪辉一起往大中桥来了。
　　岳翔对方天麒和沈雅云道：“我们也赶紧出发去支援谢大哥，你们到以后，如果有日军神枪手就打神枪手，没有就打日军的军官、机枪手、旗手、炮手……”
　　沈雅云和方天麒点了点头，于是三人便来支援谢承瑞了。
　　日军的一个大队大约800人进入了光华门，大队长将自己手下的步兵中队分成了两部分，两个中队守卫工兵学校，两中队守卫光华门城墙；将手底下的一个机枪中队一分为二，也就是说，守卫城墙和工兵学校的日军手上各有18挺轻机枪，6挺重机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