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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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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平入了仙门大选,在离开金平城前,决定去趟安乐乡,欲意为将离在那里修一处衣冠冢。
他准备把她送的那块生辰玉埋进墓冢里,因为一看到那块玉,就总是会生出些睹物思人的伤感,褪了色的斑驳玉身上,贯穿着一道深深的裂纹,若不是将离把命换给他,那道裂纹本应是裂在自己脑壳上的。奚平越想越闹心,索性决定眼不见为净,拿去埋了算了。
于是他选了个宜入土的日子,怀里揣上那块玉,一大早便带着小厮号钟出了门,两人各骑一匹马,朝着安乐乡的方向疾驰。
接近安乐乡,沿途的石匠铺子就多了起来,全都是做石刻墓碑生意的。
因需要找个铺子给将离定制一块墓碑,奚平刻意地放慢了骑行的速度,一路走一路观风景似的踅摸着,忽然,一家名为“离人不将就”的石匠铺吸引了他的注意——这铺子名里竟然含着“将离”两个字!
心底深埋的情绪瞬时被触动,于是悬崖勒马般地停在了店门前,未有片刻犹豫,当机立断地决定照顾这家铺子的生意。
安乐乡里,没有什么豪华墓冢,都是每个坟头前简简单单地立一个墓碑。所以,石匠铺子里,几种简单式样的石碑都是批量制好的。定制之人只需选好式样,再给出刻于碑上的字样即可,碑文刻好,墓碑也就制作完成。
一般情况下,三日便能制作好这样一个墓碑,如果愿意付加急费,立等可取,还包安装。
世子爷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加急处理。于是,选好墓碑式样后,便将已经写好墓志铭的一张宣纸递给了刻字的石匠。
石匠看到那张纸上的字时,不禁一愣:“这位客官,您要定制的这位宁安陈氏白芍的墓碑,我前些日子刚刚刻制过一块,且还记得按那个墓主人的生辰,应该也是个年轻的女子,这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奚平一听也愣住了,赶紧询问定做墓碑之人的具体情况——因是个姿色出众的年轻女子,而且她要做的是个只刻生年、不刻卒年的生茔碑,所以石刻匠对此人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不仅记得大概的样貌,还记得那女子的车夫是个驼子。
这一下子就对上号了,奚平赶紧问了立墓碑的具体位置,给了铺子些缘分钱,就带着号钟赶去了安乐乡。
好在有店家的指引,他最终在安乐乡的一个犄角旮旯里寻到了那个特别不起眼的小墓冢——这可不就是将离的墓吗?除了籍贯姓名,连生辰都对得上。
原来陈白芍这丫头将自己的身后事都安排好了!
奚平立在石碑前,凝视着那块浓缩了一个女子一生的小石头,默不作声地发起了呆。
良久后,忽听身旁的号钟唤了声“少爷”,才将自己跑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奚平见他伸手递过来一样东西,恍惚中,还以为是要给自己递水喝,接在手中一看,竟然是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绣花绢帕,帕子上散着淡淡的茉莉香——这是金平城里,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们必备的随身之物:用来擦香汗的香帕。爱赶时髦的世子爷自然也少不了这样的物件。
“少爷,快赶紧擦擦吧!”号钟一脸同情地看着他家少爷。
“噢……那个……今天天气可真热,出了一头的汗,都流到眼睛里了……”奚平接过帕子,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随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号钟,快去把笔墨纸砚拿过来,我要写几个字!”
号钟应了声“是”,立刻朝栓马的位置跑去。
一阵凉风吹过,奚平被吹得打了个寒噤,随后又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
奚平终是坐上了去往潜修寺的马车,开启了他令人艳羡的修仙人生。
马车在已经清空的正阳大街上飞奔,他将头探出窗外,看到沿途宽宽窄窄的巷子口处,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他走马观花般审视着人群中那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有新奇的,有虔诚的,有羡慕的……
忽然,人群中一个女子的脸在眼前闪过,他下意识地想要再去看一眼,但马车已经跑过了那张脸出现的位置,看着路两边快速倒退的景物,奚平心中忽然就失了刚才那股兴奋劲儿,蔫巴巴地将头从车厢外缩了回来。
刚才在人群中看到的那个女子好像是将离!但是,怎么可能是将离呢?她已经尸骨无存地葬在了安乐乡!那应该只是一个有点像她的女子而已。
就算不是将离,奚平还是被那个“假冒”将离的女子扰了好心情,他不仅一下子情绪变得有些低落,甚至感到胸口处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烫了一下。
于是,下意识地伸手往胸前一摸,想起来了:将离的生辰玉恰是搁置在此处。
幻觉,一定都是幻觉……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将离,他感到那块玉烫了自己……这一切都是幻觉!
一大早,将离就挤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当庞大的马车队从正阳大街驶过时,她激动又忐忑,激动是因为知道奚平就坐在其中一辆上,忐忑是缘于她来此送行,也许根本无缘一见。
许是心底的念想太过深切,冥冥中就达成了:马车在眼前穿行而过,将离一眼就看到了一辆马车上,从车窗向外探头的奚平,与他视线交错的一瞬间,捕捉到了他眸中闪烁出的一丝惊异……他依旧还是一身遗世独立的气质,但脸上似是比从前更多了些沉稳。
将离从安乐乡回来后,有好几次就冲动地想要跑去永宁侯府跟奚平见面,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也许她于他而言,并非如他之于她那般重要;也许他入了仙门,就必须要淡忘掉红尘世俗;也许现在并非是最好的时机,要等他一年以后回了金平城才是。
然而,一年后,永宁侯府传来坏消息,是真正的坏消息:奚平入了内门,拜入飞琼峰门下,两家的婚约书就此作废。
随后的日子里,将离便不断地被母亲各种催婚,无奈之下,她使尽浑身解数,祭出各种道听途说来的信息做借口。
“听说奚世子的那个内门师父眼神不太好,好像是收徒的时候看走了眼。以奚世子那般懒散的品行,进了他的门下,估计是不出半年就要被逐出师门的。”
“奚世子之所以还没有被逐出师门,据说是他师父闭关了,至少闭关半年,听说闭关前,还给他唯一的徒儿留了一句话,说是如果出关后发现奚世子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长进,就一定将他轰出师门。”
“……”
就这样,将离靠着这些真真假假的坊间传言,再添油加醋些她的愿望,勉勉强强地又撑过去一年。
一日,杨夫人又在将离的闺房里,对女儿做着各种劝说,还特意拿了许多未婚公子的名帖来,想给她看看。母女俩正在你来我往地拉锯中时,忽然一个丫鬟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夫人,小姐,不好了!老爷那边传来话说,姜明小公子他……他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