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阴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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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妮·布特小心翼翼地把裹着酱汁的冻鸡放在花纹繁复的碟子里，从凯恩到艾塞克的距离实在太过遥远，许多美味奢侈的食物不能长途保存，因此即使是公主也不得不忍受粗糙的饮食，芮妮想尽可能地让她的殿下过得更舒适一些。
在举行过盛大的册封典礼之后，安妮殿下正式拥有了玫瑰公爵的头衔和同艾塞克帝国的婚约，她的教名和正式场合的称呼也变成了册封文书上所写的希尔维亚。随行的骑士团和侍女们都从善如流地改口称呼她为希尔维亚公爵大人，毕竟公主有很多，而她却是凯恩历史上第一个女公爵，况且她的领土那么富饶，他们都觉得殿下会更喜欢这个头衔。
可是芮妮有种隐约的感觉，她的殿下还是更喜欢安妮这个相对平凡的名字。
无关地位的尊崇，只是她的直觉，所以她仍偷偷地在心底叫着公主的旧称，好像这是她们两个的小秘密。
她小心翼翼地用小银刀把整只冻鸡切成小块，剔去腌制入味的骨头和边角料，只留下最好的胸脯肉和腿肉，再均匀浇上少许柠檬汁和香草作为调味，最后在菜肴的边缘放上清晨采摘的白玫瑰装饰，和记忆里一样的香草柠檬冻鸡就静静地躺在纹着金边的餐碟上了。
芮妮满意地端详了一会儿，确认每个细节都和王宫里的一样，想象着近来消瘦了些的殿下胃口大开的样子，她捧着托盘，脚步轻快地朝着营地里最中间的营帐走去。
走到帐篷的入口，芮妮正准备掀开厚重的门帘，却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个清亮的男声，她不由顿了顿。
“……安妮，看着我。”
她听出那是骑士团团长凯尔·弗洛拉格斐的声音。
“……这并不是我所推动的，也绝不是我想看到的，安妮，你为什么要用不属于我的错误来惩罚我们呢？”
芮妮握着托盘边缘的手指收紧了，她后退了两步，想转过身，想以一个不那么显眼的姿态守住入口，不让其他侍女误闯进来。她不想有不利于殿下的流言产生，所以必须在幼苗时期就按捏住它。
她刚转过身，却被身后的黑发青年吓了一跳，险些打翻了托盘。他站的离她那么近，却没有让她察觉一点，如果他想，那几乎是可以瞬间拧断她脖子的距离。
帕特里克·弗莱森用一只手轻巧地帮她稳住了托盘，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芮妮惊魂未定，瞪着这个古怪的年轻人，用气音说：“弗莱森，你在这里干什么？”
帕特里克沉默的蓝眼睛注视着她，他用食指压住嘴唇，示意芮妮保持安静。
芮妮想起殿下，勉强压下这口气，重新做出一副女官的姿态来，好像她守在帐篷门口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帐篷里的声音继续传来。
仍然是凯尔的声音，一直是他在说话，只是他现在的语气里带出了恳求和委屈。
“……爱丽莎，别这么对我。”
殿下清甜的声音终于响起，在此之前，芮妮甚至都要认为凯尔在唱着独角戏。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莫名的戏谑：“那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凯尔·弗洛拉格斐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安妮的眼睛，慢慢地说：“什么都可以。”
殿下似乎笑了起来，她感慨似地说：“噢，凯尔，凯尔，”她重复了两次这个名字，好像这对于她有什么特定意义似的。
“你和我都知道，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我不再是凯恩的公主，也不再是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相反的，我成了一个被打发去异国的战利品，你所期待的来自凯恩的荣耀我都不再有权利给你。”
“而作为艾塞克的异国王后，我又能做些什么呢？你看到我母亲的结局了，”她自嘲道，“我连她都保护不了，你难道还指望着我能给你一个艾塞克爵位么？”
“……可是你总比我强。”
安妮在心底冷笑一声。
爱丽莎，爱丽莎，这就是你的初恋。
“你不会明白一个没有继承权的次子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别再抱怨这抱怨那了，爱丽莎，至少你比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强。”
“不管怎么样，我总会陪着你的，像我承诺过一样。我不会让你落到埃丽诺拉王后殿下那个地步去，我发誓。所以停止互相指责吧，爱丽莎，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哪怕你结了婚，哪怕我结了婚，什么都不能打破这个，好吗？”
他希腊雕塑般俊美的脸上带着一种真诚的虚伪，好像他打心底里就是这么想的：爱丽莎离不开他，以至于她会答应他的一切请求。
在这个瞬间，安妮改变了主意，她带着一种纯然的冷酷，用她闪着泪光的绿眼睛看着他，面容娇美，神情恍惚，好像真的被他打动了似的。
她真是个天生的演员。
“……那么，你想让我怎么做呢？婚礼举行后，你就要回到凯恩了。”
凯尔松了口气，他继续说：“别担心，爱丽莎，你不仅是艾塞克的王后，你还是凯恩的玫瑰大公，你的爵位和领土在婚后也会由你支配。”
他循循善诱，漂亮的蓝眼睛里满是真诚：“如果你向陛下开口，白玫瑰骑士团会留在格莱城，成为你的私人武（）装，它不比艾塞克的军队更值得我们信赖么？”
“我也会一直待在那里，等待你的召唤。只要你想，你就能看到我，没有人能多说什么。”
原来目的是这个，安妮漫不经心地想，脸上已经带上了笑容：“你说的有道理，我会和父亲写信商议这个。”
凯尔点点头，他上前一步准备握住安妮的手，却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现在不是时候，凯尔。”
“好吧，”他退步了，“我会等着你的消息，爱丽莎。”
“嗯，去吧。”
他离开了营帐，没有注意到藏在阴影里的芮妮和帕特里克。
芮妮把托盘塞给弗莱森，提起裙子冲进了营帐里。
“殿下，”她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并不觉得殿下有一两个情人是什么大事，只要她高兴，可是凯尔不一样，他明显不只满足于这个，“……或许他不值得您的信赖。”
她的殿下正走到弗莱森身边，低头去看他手上的托盘。
她回过头来对她一笑，好像照亮了整个营帐：“谢谢你，芮妮，我明白的。”
“这对我们也有些好处，我们的人实在太少了，将就着用用吧。”
白玫瑰骑士团倒是个不错的筹码，如果能把它握在手心，一时的退让不算什么。
安妮在心底想。
至于凯尔所期望的实际统治权，她冷冷地笑了。
她自己尚且不能奢望这个玫瑰公爵的实权，难道那些占领了凯莱的艾萨克军队和残存的原领主鲁斯法特公爵的势力会轻易把权力拱手让人？
不过，这可是你期待的。
你要权力，我就给你权力。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