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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隔墙有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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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碰杯欢笑声仍在继续,雨也未停。
“程文翎,你独自回京,大概要多久。”苏恬问道。
“一天足矣。”程文翎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先回去把我们的所见所闻禀报给谢大人,我要留下来,看看有没有办法把淮河附近的百姓疏散。”
程文翎表情严肃:“不可能,他们生生世世生活在淮河河畔,靠渔业种田为生,动摇根基是大忌,何况那帮人还指着灾民当障眼法瞒过朝廷,根本不会放他们离开。”
苏恬沉默了会,道:“明明疏漏百出,朝廷不可能一无所觉,他们这么自信,是因为有大人物做靠山,而不是有灾民作障眼法,一帮百姓能障住什么呢?”
程文翎陷入沉思,苏恬又道:“所以我觉得,淮河百姓走不走,他们根本就不会在意,众目睽睽之下敢这么干,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背景足够大,二是已经找好了东窗事发的替罪羊。”
程文翎神情复杂的看了她很久,很难想象这么一副天真稚气的外表下藏着如此重的心思,方才她提的几点他根本没想到,她思考时眼眸深邃,洞若观火,心思缜密的根本不像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田路,你到底是谁?”程文翎突然问道。
苏恬一愣,没想到这侍卫竟然会是第一个怀疑她的人。
她是谁,她上辈子虽然只是个会计师,但商场如战场,里面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她见得也不少,不仅懂察言观色,也懂明哲保身,何况从小算数拔尖,一直都是大家口中聪明理性的孩子。
“家里本来开钱庄,后来出了点事关门大吉了,谢大人惜才,收我入府当门客为他做事。”苏恬道。
程文翎虽是狐疑,但眼下也没空分出神来思考她有没有撒谎。
若她刚刚分析的都是真的,那淮河河畔百姓的性命,倒也可以试着救一救。
可是……前些年汛情刚起的时候户部亲自派人拨款为他们迁居他们都不肯走,她有什么能耐让他们离开?
隔壁的门似乎被推开,一群莺莺燕燕娉婷而入,接着屋内陡然热闹了起来,琵琶声,笛子声,推杯换盏,烈酒入喉,赵瑾成和工造监差猥丨琐的笑声。
也就在这时,一声轻不可闻的笑从极近之处传出,那人似乎就在这个房间里,似乎就在他们面前。
可这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也就是说,这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
此刻也有一个人,正靠在一墙之隔的另一边。
苏恬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彻寒。
她跟程文翎的声音极低,主座距离墙角不算近,他们听隔壁说话都要紧贴墙壁才能勉强听清,那么同理,如果对方也靠墙而座,是足矣清晰听见他们的声音的。
他是故意坐到墙角来的,他到底听了多久?
程文翎也听到了那声笑,下意识的将手放在腰间藏着的刀鞘上。
工造监差和严州城知府赵瑾成此刻正搂着美人把酒言欢,那么这个此刻正在墙另一边听他们说话的人,只能是工部主事李纶了。
一直过了很久,隔壁的歌舞欢笑声仍在继续,两边谁都没说话,空气里已然弥漫起杀机。
“李大人!你怎么一个人坐在那,快过来咱们再喝两杯,这个小美人可伶俐呢……”
程文翎没说话,已经默默拔出了刀,伸手示意一会打起来让她先跑。
隔壁动静轻微,李纶似已起身,声音清朗:“在下不胜酒力,今日便到此为止,改日定备上好酒,与两位大人不醉不归。”
“李大人这就要走吗?外面雨正大,再歇歇吧……”
“无妨。”
“来人!送李大人回驿馆!”
几个侍从和酒楼里的小厮守在门外,将李纶迎了出去,李纶走到隔壁屋门前,抬头瞧了一眼寒梅渡的门牌,露出一抹戏谑的笑。
“酒香人美,本官今日心情甚佳,这层楼所有金客的账都记到我那去,明日来驿馆拿钱。”
李纶居然就这么走了。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隔壁恢复了寂静,二人仍心悸不已。
“你……你打算怎么办?”程文翎看着她道。
“不怎么办,按原计划办。”苏恬道。
李纶既然没暴露他们,说明他有自己的计划,或者他们的计划对他来说毫无影响。
“什么计划?”
“……还没想好。”
程文翎正要发火,苏恬又开了口:“总之你先回京,这件事谢大人越早知道越好。”
“你已经暴露了,他们不会放过你,现在走,还来得及。”程文翎道。
“若不会放过我,方才便是最好时机。”苏恬似有些不耐烦,起身朝着门口走去:“我会想到疏散百姓的办法,事不宜迟,你赶快回京去!”
“可是你……”
“程文翎!”苏恬似是有些生气,一双眼睛都瞪得大了一圈,压低了声音怒道:“谢大人信我,你凭什么不信我?”
程文翎愣住,将没说完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他朝着苏恬一抱拳,道:“那属下先行一步。”说完大步流星出了门。
这下子整层楼是彻底安静下来了。
静的只能听到噼里啪啦的雨珠打在青瓦上,似是要把屋顶砸出个洞来才肯罢休。
披上蓑衣,罩上斗笠,苏恬一头扎进雨中,心不在焉的走着,丝毫未注意到藏在不远处小胡同里的那顶官轿,此刻窗帘掀开一道缝,一道闪电划过,隐约可见一人扬起的嘴角。
她一边走一边思考着让百姓心甘情愿搬离的对策,竟不知不觉走回了歇脚的客栈。
“小姐!程大哥怎么走啦!我们怎么办啊!”晴柔一见她便迎了上来,神情满是慌张。
“他有别的事要做。”苏恬接过晴柔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抬眼看向她道:“你先回茶庄,在老爷夫人那住。”
“那你呢?”
“我也有事要做。”
只有把身边人都安置好,没了后顾之忧,她才能放开自我尽情去发挥。
初来严州城的第一天几乎是马不停蹄连轴转的度过,还是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苏恬印象中还没有哪次出差比得上今天,想想一日之内发生的事,大概只能用刺激两个字来形容。
洗漱完毕,她倒在床上来不及想任何事便昏沉睡去。
第二天客栈后院养的公鸡发出一声啼叫,将熟睡中的苏恬唤醒,她赤脚下床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一脸失望。
雨还是没停,乌云似乎越积越厚,层层压下,给人一种巨大的压抑。
隔壁晴柔还没醒,她便先起了床去了淮河河畔。
水势更大了,巨浪席卷着泥沙拍向岸边,不远处的农田民舍立在风雨中,像是等待被巨兽吞没的猎物。
百姓已经陆陆续续起了床,打开门看一眼汹涌的淮河和连绵的雨幕,失望至极,正要关上门,忽然一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年轻公子走上前来,他一抬头,那清致如玉的面容让屋里刚及笄的孙女都瞧直了眼。
“冒昧上前,多有打扰,还请老伯见谅。”
老人颤巍巍道:“无妨,无妨,公子可有何事?”
“在下自异乡来,听闻江南严州大雨连天,堤坝摇摇欲坠,栈桥也未修好,现在紫山随时都有可能塌方,淮河河面也在短短一天内高涨数寸,随时可能决堤引发汛灾,大家为何不抓紧搬离,保得性命?”苏恬小心翼翼道。
“我们家几代人都住在淮河边,往年虽是有过几次汛情,但也没造成太大影响,不必多虑,这水面啊,很快就降下去啦!”老人满不在乎。
苏恬一怔,再一拱手向老人致谢,老人缓缓将门关上,她最后瞧见的是屋内正堂墙上挂着的一副模样怪异的神仙画像。
一连拜访了几户人家,大家所言都差不多,跟程文翎说的也差不多。
一不愿背井离乡,二不相信淮河真的会变洪水猛兽将他们吞噬,甚至还有相信栈桥很快就能修好阻拦洪水的,真是匪夷所思。
苏恬茫然在那小村庄的泥道上行走,正一筹莫展,忽然听见经过的一木窗中传出某种祈祷声。
“河神大人保佑,这雨可千万别再下了,庄稼都被淹死了,我们就没活路了……河神大人保佑……”
透过窗子缝隙,苏恬看到布衣妇人正对着摆在桌案上的一副神仙图跪拜祈愿,她忽然想起拜访的第一户人家家中似乎也挂着这样一副神仙像,似乎她拜访的家家户户都有这样一副神仙像。
河神大人?
正巧不远处屋檐下有两个正在玩泥巴的幼童,苏恬走上前去蹲下身冲他们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道:“两位小朋友,我要考考你们,你们知道淮河里住着哪位神仙吗?”
“当然知道,那可是我们的河神大人!”两名幼童的脸上满是骄傲。
几番交谈后,苏恬得知了这个村子的村民都敬仰供奉着同一位神仙,也就是他们的河神大人,这也是他们相信淮河不会伤害他们的原因。
苏恬看着涨势越来越猛的淮河河面,心中陡然升起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