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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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问道棋室中，俞亮专注的看着纵横错落在棋盘上的黑白色棋子，一言不发，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围棋的世界里，没人能够打扰。
一旁的江月明手里攥着本新手围棋自学指南，晕晕乎乎地看着那些标着入门棋谱的格点。她身为著名九段棋手的后人，对围棋的基础认知也是有一点的，奈何本身对舞蹈更感兴趣，江帆还在的时候就常常说，都是在肚子里的时候听了太多芭蕾舞曲而不是听自己念棋谱，胎教方向没搞对的原因。
这些日子江月明被俞家收养，很有寄人篱下的认知，她乖巧地讨好明娴，附和着和她聊艺术；又假装认真地看俞亮父子下棋……拙劣而认真的演技让人心疼，俞家人都没挑明，只是对她更好了些。
这一天，棋馆里忽然来了个和俞亮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大言不惭地要挑战他，惹得俞亮一阵气结。原本想给他一点颜色看看，最终却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江月明一直看这两人下棋，挑战俞亮的小男孩撑着头随意捏着棋子，全程不看棋盘，每次落子都要数格数，简直比自己还菜；可俞亮的表情却难看的要死，她渐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还没半小时，两人的棋局就收尾了，叫时光的小男孩伸了下懒腰，说了句“也没什么难的嘛”，淡然离去。
时光是轻松了，可俞亮却是满脸的愤恨，“他是在和我下指导棋。”同前来求教的大哥大爷们分析了没多久，俞亮下了结论。
“指导棋？”江月明在父亲那里听过这个词，讪讪地开口，“是他一直引导你棋路的意思吗？可他的样子，分明是才接触围棋。”
这显然是不太懂得察言观色，在场所有人都向她摇了摇头，俞亮也恨恨地看着江月明，然后推开人群跑掉，他转身的时候，江月明看见了眼泪的滑落。
俞亮跑了没几分钟，江月明便呼吸急促，瑟瑟发抖靠在了墙角，棋室的工作人员秦美是认识她的，从前江帆为了培养女儿，也带她来过几次。
于是秦美迅速联系了俞家的人，然而来接江月明的人是俞晓暘的大弟子，方绪。“明明，明明你怎么了？”江月明一家出事的时候他还在国外学习，所以不太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师哥……”江月明的状况完全没有因为熟人到来而改变，反而更加严重了起来，她突然一口气没喘过来，晕倒了。
再次醒来已是深夜，方绪坐在椅子上，靠着墙睡着了。江月明眼前是一片雪白的病房，她双眼无神的边看着天花板，边流出泪来。
没有人知道，她眼前，有着无数的孤魂野鬼，他们有的头破血流、有的开肠破肚、有的只有半具身体……每一个都故意朝她眼前窜，故意装出凶恶的模样吓自己，她似乎还能听到鬼怪们的嚎叫。
“江月明，你害死了自己的父母，怎么还有脸活在世界上？”
突如其来的指责令江月明拉起被子蒙住了头，完全不顾还扎着针的手背。“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这样。”
出事的当天，是江月明任性地要求忙碌很久想要在家休息，并庆祝港地回归的父母一定要带着自己去游乐园、去买蛋糕买裙子，又是因为车上自己不听话无理取闹，弄得原本专心开车的父亲江帆回了头，没注意前方突然变道的车，才出的事故。
九岁的江月明听不明白这些缘由，也不理解为什么是自己的错，但她听得懂，病房里护士八卦的言语，何况这些鬼怪整天在自己眼前重复当时的情景，她怎么能忍受这样的折磨？
江月明原本是想告诉大人这些事的，可那些长相可怖的鬼告诉她，现在是法治社会，大人是不会相信她的言语的，只会觉得这是她为了逃避现实而疯癫。
疯子是要被关进精神病院的！一个只剩下半边脑袋的鬼如是说，他就是没病被人强行抓了进去，最后被人从楼顶推下去，才变成这样的。
江月明被吓得闭上了嘴，可当俞亮出现的时候，那些东西明显退后了，当她的手背俞亮触碰的时候，眼前的所有妖魔鬼怪都消失了。
就此，江月明把俞亮当作了自己人生的救命稻草，当作了唯一的救赎和光。
她从小到大实在太幸运，出生就被捧在手心当成公主养；出了车祸却是全家唯一的幸存者，没几天就伤好出院；甚至在遭遇这些令人敬而远之的东西的时候，还能碰上俞亮这样能任由自己依赖的人！
江月明的小任性渐渐死灰复燃，她觉得这是理所应当，她把一切告诉俞亮，就是希望俞亮出于同情可以一直让自己依靠。可她忘记了，俞亮也是个人，还是个，从小就和自己关系不大好的人。
当俞亮因为围棋生涯初受挫而逃离的时候，那些鬼怪再次出现，变得比从前更加可怕，更加凶狠，他们想要江月明的命。
在被子下的痛苦挣扎还是惊醒了浅眠的方绪，他本就是趁江月明刚刚换上大瓶药液才偷懒打盹，现在醒来看到这一场景，连忙按着江月明叫了护士。
左手手背已经淤青长起硬包，有血液从输液膜下渗出，部分床单被套都被染红。考虑到江月明年龄还小，总是用镇定药物实在不好，护士只能用棉布把她绑在了病床上，又连忙给她止血上药。
这个年代通讯还不是那么的容易，俞晓暘和明娴今天都不在方圆市，不然也不会让方绪来接江月明，方绪也不过是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怎么晓得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于是江月明就这样睁大眼，被捆着躺了一整夜。
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挣扎无用，江月明之后很配合医护人员，没有再做什么令人担心的举动，但她还是无法闭上眼。俞亮在天亮之后来过，却终究在听到时光的消息后离开了，完全无视江月明眼中的期冀。
快傍晚时俞家夫妇终于赶回来了，他们面上明显带着疲倦，大概是结束了工作后第一时间赶来的，可他们看到的江月明已经没有初始时的狂躁，便以为她恢复了正常。
在安抚了小姑娘，得到医生建议在住几天留园查看的建议后，请了一个看护便先回了家。他们都太累太忙了，江月明知道的，她努力想要扬起唇角回应这些人的好意，却在他们离开后笑着笑着又哭了。
后来几天，俞家的人陆续来过几次又走了，但江月明始终想着，只要自己养好了，医生允许出院就能在见到俞亮，自己就不会再被这些东西纠缠，她可以忍的，没关系。
只是还没等自己养好，俞亮就给江月明带来了一个她猝不及防的噩耗，俞亮要去韩国了，他深深被时光打击到，只想提高自己围棋水平。
“为什么，你知道我不可以离开你的，小亮哥哥……”江月明努力从病床上起来，想要抓住俞亮，却徒劳无功。
“对不起明明，围棋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俞亮有些不忍，但还是退离了病床，他只想下棋，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江月明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别人强加于他的负担，他才10岁，担不起也不愿担这种大人的烦恼。
“不要走，求求你小亮哥哥，不要去……”江月明看见俞亮离开，用力拔掉了手背上粘着的针头和输液管，却无力地跌下了床，她努力向门口爬去，可陆陆续续进来的医护人员拦住了她，再一次用布条困住了她。
困在了这个，只有恐惧、鬼怪的世界里。
大概是因为自己能见鬼，江月明发现自己的听力也敏捷了许多，她听到了门外，送俞亮回来的俞晓暘夫妇和医生询问自己病情。
医生说了一大通，她听不懂，但那些鬼怪转告，都是因为自己车祸时候伤了腿骨，又好几次乱动没有好好休养，导致现在多次伤害，甚至部分组织断裂，需要再次手术。
最重要的是，再次手术后的双腿，正常行走没问题，长期剧烈运动是不可以的，像那些江月明本就不喜欢的跳远、短跑不可以，还有她喜爱的、并且想像母亲一样为之付出终身的芭蕾，也不可能接触了。
九岁的江月明还不晓得什么叫做热爱，不晓得什么是人生的目标、信仰，可她心里很痛很难受，好像父母逝去的痛楚又一次袭来，狠狠扎向她浑身，让她无法动弹。
一个多月后，江月明出院，再次见到了蓝天白云，当明娴把她推到那间被精心布置过的、俞亮的房间时，江月明僵硬着手指拉住了她，“阿姨，我，我不想住俞亮的房间了，可以吗？”
明娴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要求，毕竟一开始，是江月明想要和俞亮陪伴的，他们都低估了俞亮对江月明的重要性。
所有人都以为江月明不过一时兴起，谁能想到她会那么在意俞亮的离开，甚至造成了自己身体的巨大伤害。
江月明不想离开俞亮，可俞亮有自己的人生，他们之所以同意俞亮出国，除了因为俞亮态度坚决，还因为俞亮以一个儿子的角度控诉了父母的不合格，他一开始就是被勉强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种抉择，谁又能真正一碗水端平？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