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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流着妖血的小仙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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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元镜胚。”青衣道士答复的声音拉回她晃动的心神。
宁苡眼珠微动,轻轻瞟他一眼。
这老道怎么知道混元镜胚如今在我这里?
——或者说,他是在使诈?
是了。今日她拿出的天冬叶是北境独有的灵叶,这老道本就是循着灵叶的痕迹追来,一早就知道她曾入过北境。
这蛛魇混元镜最近一次现世,便是在北境。
时下大多数人都还不清楚半年前北境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宁苡曾在那冰天雪地里凶险地滚过一圈,对那里发生了何种变故一清二楚。
北境长年黑暗,凶兽横行,百年才迎来一昼年。逢此昼年,有许多修士会入境采叶猎狐。
而今年更为特殊一些。
世代供奉龙神、居于天山之畔的元氏圣女称,龙祖显圣,降下“白桓血脉”降世的圣谕。
当下正值暗世,而白桓是千年以来唯一一位飞升上界的修士。
这个消息一出,以玉珩仙门奚峰主为首的各宗各门的长老首席齐至北境,声势浩浩。
然而,弄出这么大的声势之后,那些一代宗师和天之骄子们发现——自己被人耍了。
根本没有白桓血脉,元氏一族被复苏的邪尊控制,对各门宗主传达虚假的消息,将他们引至偏远的北境。
因北境凶险,入境之人皆持有元氏圣物“金乌羽币”,若在境内遭遇险境,折断那根金羽便可传送回元氏聚居的、北境之外的山畔铜台处。
此币本是危急关头救命之物,但是被邪尊动过手脚后,却变成了索命符。
——刻满纹路的传送铜台是矫饰后的上古魔物“蛛魇混元镜”,重伤濒死的修士传送回铜台之后,还没来得及为劫后余生欣喜,神魂便被吸入那噬人魂魄的邪镜中。
不少修士就此身死魂消,宁苡则凭自己的特殊体质躲过一劫,还牵引着不幸中招的陆焕,将他的魂魄从盘着万千蛛丝的镜中迷障里带出来。
那路途错综复杂,她引着他走了好久,期间有许多地动山摇的大动静,像是谁在斗法。
宁苡蚂蚁一样,不掺和也不围观,静静地当着引路人,将陆焕从那黄泉镜中赎出来,结果,刚回到镜面之上捡回身子,脚下的镜子就像憋足了劲儿的鞭炮一样炸开。
她和碎裂的镜片一起下落,落入天山山谷的池水之中,在入水寻找不知被爆炸的波浪掀去何处的陆焕的时候,从池底发现一面光华内敛的小小铜镜。
系统告诉她,那是混元镜胚,上古之物,乃天下独一无二的至宝。蛛魇混元镜有那么大的威能,正是因为镜中藏有此镜心。
宁苡一听,开开心心地捡了漏。
此事只有天知地知,系统知她知,旁人不可能平白得知。
——眼前这个突然杀出来的奇怪老道,一张口就问她要“混元镜胚”,必然是在使诈。
此番心念急转皆在一瞬之间,她额角还挂着方才被惊出的冷汗,抬眸看他一眼,“你真的是玉珩仙门清逸峰主?”
若他真的是清逸峰主,定有破开秘境的法子,倘若陆焕真的命悬一线,可以舍了混元镜胚进秘境捞人。
与此同时,她在心中呼唤系统:“小龙人,你不是说林中秘境没有凶险之处,怎么我撒手没几天,任务目标的血都糊到我脸上了?”
脑海中传出慵懒的带着机械感的少年音,像刚睡醒似的,“林中秘境确实没什么凶险之处啊,林珑那个活菩萨设计的秘境,从不伤人性命。”
宁苡不信,“秘境不伤人,同类相伤怎么办?我刚可看见歹人的利刃朝他砍下来——现在说不定已经身首分离,落入黄泉了。”
“放心,林中秘境里的死亡,并不是真实的。”
宁苡扬了下眉梢,“林中秘境难道是个幻境?”
“也不是,只是在死亡的前一瞬会被拖入另一层空间,留下一具难辨真假的躯壳。”他道,“及至秘境关闭时,所有人都会被放出来。”
“真的?”宁苡于尾戒中寻混元镜的心念一顿。
“千真万确。”系统言之凿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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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雾染上淡红的血色,地上横陈着六具尸首。
陆焕的白袖被鲜血浸透,垂落的指尖一滴一滴地往下淌着血。
他有些恍惚地看了一眼眼前这具尸首破开的胸膛,又垂眸盯了一会儿自己手中那颗跳动不止的心脏。
片刻后,了无意趣地将那温热的心脏丢开,红瞳轻转,盯住此间最后一个活物。
被压在树下不能动弹的林琢整个人都僵住了。
原本,看到来取他性命的人都死了,他应该松一口气才是。
但是,不知为何,在陆焕那双琉璃一样的红瞳冷冰冰地盯住他的时候,他陡然绷紧了肌肉,令人战栗的危机感一下子摄住他,空白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快逃!
那个浑身染血的白衣修罗并不体恤他的惊惧和无望,一步步地朝他走来。
捡起三刻前穿透他胸膛的那柄黑刃,晃悠悠地停在他面前。
那一刻,林琢仿佛正被一只上古凶兽注视着。
凶兽?
他凭直觉抓住这个不知所谓的念头,脑海中蓦地闪过一副画面——
刀锋朝着白衣少年劈下的时候,他的右手手背上,亮起一道金色纹印。
那纹印一现即碎,金光逸散的同时,锋利无比的妖爪迅速长成,用让人看不清的动作,挡住取他性命的刀锋。
这些变化皆在一息之间,当时,林琢只觉得光芒一闪,再抬头,局势便不可思议的逆转了。
值此生死之际,他忽然在飞闪的走马灯里弄清了其中关窍。
——那金纹是封妖咒印,这个剑都使不利索的人类,身上流着强大的妖血。
他是个半妖!
林琢瞳孔巨震。
危险的剑气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削断他一缕发。
林琢一咬牙,召出在他识海里养伤的御火圣兽——此兽是御灵宗镇宗之兽,体内含着一缕狻猊血脉,血统高贵,一出现就能使万兽退避。
元婴中期的韩长老死在北境后,许多人打御灵宗御火圣兽的主意,若不是万不得已,他绝不会此时将它暴露。
林琢抬眸看一眼陆焕,眸中闪过狠厉。
之后得想个办法让他闭嘴才行。
御火圣兽带着火光呼啸而出,冲陆焕怒吼一声。
陆焕神情淡淡地抬眸看它一眼。
御火圣兽呜咽一声,啪的一下消失了。
正琢磨阴谋诡计的林琢:“?”
陆焕往前送刀的手没有丝毫停顿,在林琢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擦着他的衣裳边将压在他身上的树干挑断,“御火圣兽不是死了吗?”
他记得沧澜剑宗的人拿剑抵着林琢的咽喉向他讨兽的时候,他说那兽死在北境了。
林琢愣了好一会儿,没做声。
陆焕也没非要他回答,替他将树干挑断之后,将刀刃一丢,靠在树桩上休息。
林琢瞧见他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念了些什么。
右手手背上生出一个新的金色纹印,在那纹印隐去的时候,他瞳中血色随之淡去,绮丽的妖孽感也消失殆尽。
他又是之前的样子了。
可…他之前真的是这副样子吗?
林琢看着他那张让人自惭形秽的脸,陷入深深的迷茫。
明明模样没什么改变,但是不知为何,这时候的他,忽然间俊美得不可思议。
林琢颤巍巍地敲敲自己的脑壳,怀疑自己出问题了。
正当他颤抖着拷问自己的时候,陆焕摸出一片蝉翼,将它拉扯成一张薄薄的皮,而后打入一道咒决,将它附在脸上。
那薄若无物的蝉翼一下子遮住他身上所有的光彩,瞬息之间,他又变回那个让人不自觉忽视的庸人了。
“庸人面?”林琢松了一口气,“这不是两百年前大昶皇室独有之物吗,你怎么能信手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