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绊》野焰

6、第 6 章

　　第六章
　　太阳从不理会人间疾苦，依然上升，依然高悬。当吴钢蹦醒来的时候，一眼瞥见了桌上的香烟和已经爆裂开来的西瓜，西瓜汁流过桌面，打湿了他昨天早上买的【环球时报】。
　　床上，糜烂的气味，夹杂着自己的汗臭味，他真的懵住了。
　　隐约中，记起好像是有个女人来到他家，而那个女的，好像叫云诺？？！！
　　真的不是陈老杆给他找的妞？而是一个叫云诺的女孩子？
　　会坐牢吗？在这个开放的社会，应该不会有人蠢到如此程度吧？可是：那还是一个孩子啊？！昨夜，自己真的疯了！？
　　挪挪身下，吴钢蹦努力地找寻着昨夜的记忆，摸摸凌乱的枕头，几根长长的头发粘在枕巾上，捻起来，摸摸床单上，两颗小小的白色纽扣散落着，顺着床单视线搜寻，一大块的白色印迹中间夹杂着一抹殷红。
　　他使劲地揉着自己的头发，使劲地不去看那个痕迹，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不往那个床单上凝视。
　　蹲在地上，他看见脸盆泼倒在一边，毛巾胡乱地搭在脸盆的边缘，水流过的地方，湿润依然。
　　原来：真的有女孩来过，而她叫云诺。
　　抽起自己的嘴巴，一下一下地，啪啪作响，嘴角，有猩红流过，眼角，有液体浸润，顺着面颊流过嘴角，是微咸微苦味道。
　　更是悔恨交加的味道。
　　想了好久，他拿起那几根头发，还有两颗纽扣，用剪刀剪下那块印迹，甚至还有那条长城的烟，用家里最好的一块床单包着，放在床下的那口红木箱子里。他想让这份记忆永远地停留，这是他人生的第一件最重要的事，比起自己曾经的入狱，更为记忆深刻。
　　好好地洗了个澡，他换上一件他认为最体面的灰色格子衬衣，关好家门，特意还去街边的理发店理理他的乱发，然后走进了社区派出所的大门。
　　只有坐牢，才能让自己解脱，只有赎罪，才能让自己不再内疚。
　　他不是好人，同时也不是一个做错事就耍赖的混蛋，他只是一个挣扎在社会边缘的可怜人，对于生活，对于感情。
　　“哟，吴钢蹦啊，一大早的来派出所干嘛啊？是不是帮着清洁空调来了？你来了正好，有好几台需要清洗清洗，制冷都不强了。。。。。愣着干嘛？趁早上凉快，快点搞啊。”
　　“大刘警察，我不是来做事的，我是来自首的，我犯。。。。。错误了。”低下头，吴钢蹦努力地迸出了这句话，他知道：这句话出口，自己就算是个罪犯嫌疑人了。
　　“说说，你又犯什么错误了，这次可不姑息了，你要是再进去，可是二进宫了，会重判的，知道么？”大刘摆起严肃的脸，对着他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犯□□罪了，昨天夜里我。。。。。。”
　　“谁？那女的怎么不来报案，怎么会是你？你。。。。这也太搞了吧？嫌我们没事做吧？”扔下笔，大刘恼怒地扇着风。
　　“怎么了？我不能自首么？”
　　“自首个屁啊，没有受害人的案件是不成立的，说不定人家是看上你了，心甘情愿让你玩的，知道不？如果那样，也只能算是道德品质不好，上升不了法律的高度，知道不？”
　　"肯定不是的，人家。。。。。。算了，如果她不来报案，我就没什么事，对吧？”
　　“当然，警察可没那么多精力去管男女的感情生活。你回去吧，如果人家来报案，我们还是会立案的，你先回家吧，别潜逃啊。”
　　“潜逃？怎么会呢？我还巴不得进去赎罪呢，要不然，一辈子别想安心。。。。。改天，我来清洗吧，今天实在不想做事。”
　　“那是，晚上玩得痛快，谁还有精力做事啊。对吧？”
　　哈哈大笑在身后响起，吴钢蹦只觉得很嘲讽，也很无奈。

　　吴钢蹦走进了云诺的家，她的情况，他一直都不太清楚，在来之前，他特意去问过了社区的李大妈，原来：这个社区里还有比他更为困难的人啊，望着家里的一老一小，他独自感叹着。
　　以为自己最惨，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更惨的。
　　而自己，却让这家更加惨上加惨。
　　云诺早上，已经开始发起烧来，喝过云杉递上来的温茶，她努力地想要挣扎着起来，可是，□□的撕裂，额头的大包，甚至手臂上的酸疼，都让她没有了起床的力气。
　　门外，有人说话，却声音轻轻地，听不清楚，她无法集中注意力，一阵困倦和难受袭击着她的每个神经末梢，她再次迷糊地睡着了。
　　仿佛，有人给她喂药，有人给她额头上擦药，又仿佛，有水滴落脸颊，一股好闻的桂花味，徘徊在她的身边，直到天黑。
　　睁开眼，手臂上打着点滴，奶奶摩挲着她的肩膀，云杉依然玩着他的老三样：陀螺，玻璃球，还有小汽车。
　　“奶奶，别担心，我只是有点感冒了，晚饭，你们吃了吗？这是谁给我叫的医生？李大妈？还是张片警？”
　　尽管知道奶奶无法听见，她还是对着奶奶的脸上，温柔地说着。
　　”姐，今天我吃了麻糕，还有大冰棒，奶奶也吃了麻糕，她还笑了。”
　　低头摆弄着他永不厌倦的玩具，云杉继续说着：“是一个大叔叔买的，他人可好了，晚饭我们家里还吃了卤鸭子。”
　　“谁？哪个叔叔？他在哪里？你有没有谢谢他？”
　　“他说了，对他不用谢，你的针，也是他叫医生来打的，他就在外面洗衣裳呢，要不要叫他进来啊？”
　　“当然了，别人帮我们做事，我们当然要谢谢人家了，去叫吧，牵上奶奶，让她去外面乘凉吧，家里好热的。”

　　进来的吴钢蹦，想都没想，跪在云诺的床边，吓得跟进来的云杉脸色都白了。
　　“云杉，出去玩会吧，我和这个叔叔有话要说。”
　　云杉，颤颤惊惊地离开，回头的瞬间，云诺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干嘛？想再次□□我？这可是我家，由不得你为非作歹！“
　　冷笑的脸上，说出的话却是寒冰透骨。
　　”对不起！昨夜。。。。。昨夜我大概喝过了，对不起！。。。。。。你去派出所告我吧，这样我也心里好过些，求求你了！云诺！“
　　吴钢蹦使劲地搓着手，仿佛这样，可以加强道歉的诚意，只是，他越这样，云诺更加觉得他可恶：“犯不着为你这种坏人搭上我的名声，我不会去告你，所以，你就安心内疚一辈子吧，当然，你还有良心的话。今天所作的一切，只是为了得到我的原谅吧？没必要这样，我会在心里诅咒你一辈子，你把我。。。。。。你把我毁了！毁了！”
　　压抑的痛苦，最终还是爆发，云诺靠在床边，大声地哭泣，拼命地嚎着。撕心裂肺般地，所有的委屈，想要找到出口，却，无从宣泄，只有哭能够表达表达她的心情。吴钢蹦的心里，在她的哭声中，完全乱成了一锅滚开的粥，想要说说什么，可是，却无从开口。想要压住她针管仍滴的手臂，当伸出手，眼神停留在云诺泪痕交错的脸上。瞬间收回。

　　从那天开始，吴钢蹦就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不再喝酒，不再抽烟，更不再找妞，就连陈老杆那里，他也不再随便进出,，他找了一个固定的工作：社区里的保洁员，负责的就是云诺家所属的整个片区。
　　所有的居民对于他的改变议论纷纷，有说他交女朋友了，有说他犯错了，最终没有一个结果，只是猜着他大概善心大发，改邪归正了。只因他天天都会去云家看看，帮帮忙什么的。
　　云诺终于考上了离家最近的学校，尽管只是二类，却是就业形势一片大好的专业。
　　因为奶奶，因为云杉，她不可能一走了之，所以：某些幻想是无法成立的，命运所给的一切，还是需要努力接受，无法逃避。
　　所以：她还是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