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恐会僭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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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章
丰京城里的谣言虽说有些夸大其词，不过魏子朦眼下的状况确实不太乐观。
她感染咳疾之症已有三五日，最初那几日她还挂心城中病患安危，拖着染病的身子早出晚归。可这一日，她却在临踏出聚贤楼的那一刻，身子晃了晃，直接栽倒在了纪瞳身上。好在纪瞳一直有留心身旁已染病却还执意不愿卧榻的顽固人儿，否则这会想必魏子朦没被咳疾夺去性命，倒是会直接摔破了脑袋，一命呜呼。
纪瞳蹙着眉头，将人扶着站立好，可惜意识模糊的人儿，软弱无力，纵使双脚着地也形同虚设。
纪瞳吃力的将魏子朦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一旁的纪小风正欲将魏子朦另一胳膊搭到自己肩上来，却被纪瞳出声阻了去。
“小风，你去请朵朵来一趟，顺便让她准备好药材，这里我来”
纪小风不疑有它，只得领命而去。
纪瞳看着身旁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魏子朦，微微叹了口气，若魏子朦是男子，她早就把这人丢给纪小风了。
奈何这人是女子，还是和自己睡过一夜的女子。
纪瞳本就对她存着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之情，自然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将意识不清的人丢给旁人照料的。
要说起来，也该魏子朦命中有这一劫，不然为何与病患有过密切接触的白朵朵墨子言，没有感染咳疾之症，与她同进同出的纪瞳纪小风也安然无恙，唯独她此时却卧病在床。
白朵朵来了一趟，给纪瞳留下了几日的药材，嘱咐纪瞳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给魏子朦服一碗，这药只有延缓病情的作用，至于治根的药方，眼下整个湖州城都尚未研究出来。
是夜，魏子朦微微睁了睁眼，清醒过来的她，刻意压着喉间欲咳出来的声音，像是唯恐惊醒了趴在床榻上睡熟的纪瞳。
奈何这世上，咳嗽是压不住的，越压越是想咳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魏子朦一边咳一边抬起衣袖捂住唇角。
急促的咳喘声，惊醒了睡梦中的纪瞳，她一边探身将魏子朦从床榻上扶坐起，一边替她顺背：“可是难受，我去给你倒杯温水过来润润喉”
“纪瞳，我无事，你回你房里歇着罢”魏子朦看着纪瞳忙前忙后，感动的同时欲将人赶出自己的房子。
纪瞳岂会不知她心中所想，将杯盏举到魏子朦唇边，示意她喝水，另又淡声道：“三皇子，你我一同离京，自当一同回京。既是为赈灾而来，那便有难同当，更莫说你身旁除了我能照料于你，难不成你想让阿永阿远来照顾你么”
阿永阿远眼下被魏子朦派去守城门了不说，那还是两个男子，如何照顾于魏子朦。况魏子朦洁癖的很，堂堂一个皇女，凡事亲力亲为，就连浣洗衣裳这事听闻也从未假手他人过，想必也是因为怕暴露身份的原因罢。
纪瞳想到此又微微叹了叹气，比起魏子朦，她简直是太幸运了，至少在入京以前，她一直是女儿身示人，也就这两年，方才扮起男装来，可哪怕她扮男装，她的爹爹和身旁亲信也都是知晓的，无需刻意隐瞒。可魏子朦呢，她怕是时时刻刻都在堤防着旁人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纪瞳，谢谢你，你就不怕我这病传染你么”魏子朦将纪瞳叹气的模样收入眼底，自以为纪瞳是因自己想劝走她而叹气，倒不曾多想旁的。
“要传染早便传染了，许是你身娇肉贵底子太差，又加上连日来劳心劳力才会染上的，现下你便好好将养着身子，说不定过两日这病自己就好了。”
“纪瞳，我身娇肉贵否，难道你还不知道吗”魏子朦看着近在眼前的纪瞳，突然想抬手去触碰纪瞳温润无暇的脸庞，她也确实如此做了，这一刻，她恐怕是病糊涂了，才会如此这般罢。
纪瞳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皓腕，魏子朦的手指修长，宛如葱白，那手像是洁白的美玉温柔的抚上自己的脸，纪瞳有一瞬间的恍惚，是因魏子朦说的话，也是因魏子朦突然为之的动作。
这一恍惚，魏子朦便得了手，她心里头一次觉得原来染病会有这样的好处。若是自己染病了，纪瞳便会如此刻一般由着自己胡来，那她宁愿一直病下去，病到白发苍苍暮年之时，也好过身康体健时纪瞳对她总是敬而远之。
纪瞳像是从恍惚中缓过了神，她抬手将魏子朦的手挡开，轻声道：“三皇子，过去的便让它过去罢，我......”
“纪瞳，私下里你可否叫我子朦，咳咳咳......”魏子朦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故意岔开话题。
“如此恐会僭越”纪瞳垂下了脸庞，病榻上的魏子朦说着这话，似乎带着一丝祈求，让她的心没来由的疼了一瞬。
她依稀记得魏子朦跟她说过，想让自己记住她的名字。
世人皆知三皇子名魏子腾，却不知世间有个叫魏子朦的人。她女扮男装，甚至不能让自己的真名见光。可她独独对自己敞开了心扉，她就不怕自己是个大嘴巴的人，把她的真实身份泄露了出去么。
“纪瞳，对我来说，巴不得你僭越了才好，我将天下所有人视为外人，唯独将你视为自己人”魏子朦心中或许更想说，她把纪瞳当内人，可她清楚的知道纪瞳不会喜欢听到这样的字眼。
“为何是我，你我在那之前，不过一面之缘，你又是何苦呢......”纪瞳抬手揉了揉鬓角，颇为苦恼的道。
“说不上为什么，只那一面，我便对你上了心。纪瞳，如果我比肖家姑娘早一步认识你，你可会对我倾心？”
魏子朦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将攒在心中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她只想求一个答案。若是这次她陨身于此地，想必她也是不悔此生的，毕竟生命中最后的时刻，有纪瞳陪在她身旁。
“三......子......子朦”纪瞳将魏子朦的称呼在喉间转了个弯，颇为拗口的喊出来，只不过一个称谓，就已然让魏子朦双眸发亮，抬起双臂将手搭在了纪瞳双肩上。
纪瞳想改称呼，显然为时已晚，她任由魏子朦搭在自己的双肩上，直视着魏子朦道：“子朦，你我终究晚了一步，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只有结果。于我而言，此生唯一想要的，只有她。我的心里因为住下了她，再也装不下旁的人。对你，我只有亏欠。将来你若有差遣，我定效犬马之劳。唯有此，能让我内心好过些许。对不起。”
天堂与地狱，不过一念之间，魏子朦想，若是可以，这番话，她可不可以当作未曾听见过，就当方才她耳聋了，就当方才纪瞳失声了。可，她听到了，不光听到了，这话也像在她心里烙下了印记，纪瞳终究不会给她一丝一毫的机会，她将自己的情意，拒绝的如此彻底。
原来感情一事，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她的眼角突然淌起了一圈涟漪，有泪水从眸中夺眶而出。
魏子朦自她肩上垂落下去的双手像是瞬间抽去了全身的气力，纪瞳见魏子朦无声的落泪，心中不忍，尤其她那黯然失色的脸庞，让纪瞳深觉自己对魏子朦做了何等十恶不赦之事。
她叹了叹气，这夜，她已不知第几次叹气了，纪瞳终究是个心软的女人，更因她爱着的便是如水的女人，尤其容易对女人心软。此刻见魏子朦伤心到梨花带雨，最终还是将人圈在了怀里，轻拍着魏子朦的后背安抚于她。
她素来隐忍，哪怕泪水决堤却未发出任何哭腔，似是哭累了，又或是本就染病之身，入夜更是容易犯困，最终她枕在纪瞳肩上睡熟了过去。
纪瞳将魏子朦安顿在榻上睡妥后，踏出了这厢的庭院，聚贤楼内有雅间上房不少，唯独这后院有一座庭院，专门用作魏子朦的下榻之处。而纪瞳的卧房，则是在聚贤楼大堂之上的二楼天字号上房。
天凉好个秋，风吹落叶黄。
纪瞳踩着脚边的落叶，心头有些沉闷，抬头望月，今日已是十七了啊，这月竟还如昨日那般圆。
“湘儿，昨日是你的生辰，你过得可开怀。我想你了，很想很想，只是我却不能告知于你，唯有对着这轮满月倾吐心中相思。”纪瞳顿了顿，继续小声自语道：“湘儿，我做了辜负于你，玷污她人的事。你若知晓了，又会如何看待我......”
纪瞳正自语之际，冷不丁墙角一抹身影闪了一下，不过片刻却也被纪瞳发现了，想来是匆匆而来，又因听了纪瞳所言，故意退回了身子。
纪瞳往墙角走去，只见来人正面壁思过状，对着墙壁佯装自己并不存在。
“小风”纪瞳蹙眉唤纪小风。
“啊，公子，好巧，你怎会在此？”纪小风抓了抓鬓边梳理整齐的墨发，说着颠三倒四的话，显然是在故意掩饰内心的震惊。
纪瞳将纪小风的囧样尽收眼底，好像纪小风才是那个背着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的人。
“你都听见了？”纪瞳也不含糊，直接开口问，她太了解纪小风了，若是想让他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恐怕会将他憋死。
“没有，我什么都没听见”纪小风并拢三指就打算当着纪瞳的面立誓“我发誓今日所见所闻绝不对第三个人提及，否则......”
誓言尚未说完，便被纪瞳抬手格挡下来，继而方道:“小风，够了。烂在肚里便好，莫起那些恶毒的誓言。我累了”
纪小风看着纪瞳自视线内慢慢踱步走远，他方才要过来寻纪瞳做甚，结果被纪瞳一番自语，彻底吓忘记了。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恐会僭越
